此言一出，算是徹底證實了雲嵐的說法，也終究是泯滅了太后最後一絲念想。
雲嵐笑眯眯走過去，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幾乎整個人都掛在了他身上：“你怎麼來得這麼快？我還以爲你得裝着搜尋幾天呢。”
“我的確是這麼打算的，但這和我直接過來見你沒關係啊。”白祁月揉了揉她的頭髮，“唐鏡這裡的風景不錯，叫東廠成員按照尋常步驟執行，我正好陪你待幾天。”
“好啊！”
話音未落，就聽見門外傳來唐鏡氣急敗壞的聲音：“好什麼好！爺可還沒答應呢！”
白祁月頭也不回，隨手把茶杯擲出去，不偏不倚正卡在門板上：“非禮勿聽，請唐閣主暫時迴避一下吧。”
“混蛋！你剛纔偷聽那麼半天也真好意思啊？”
然後就是一片亂七八糟的勸說聲，貌似是老七他們集體把唐鏡扯走了。
雲嵐轉回目光，看向他的目光若有所思：“你果真一直在偷聽啊？”
“不算偷聽，頂多是無意中路過而已。”
“這麼無恥的話你也講得出口啊？”
他垂眸吻了吻她的額頭：“和你學的。”
“別說那沒用的。”她小嘴一撇，作勢要去扯他的頭髮，“偷聽就偷聽唄，幹嘛非得在關鍵時刻打斷我啊？”
“因爲覺得這事不該由你來下手。”
“嗯？”
白祁月微笑：“我自己來就可以了，無端髒了你的手，不值得。”
“反正我這雙手也不乾淨……”
“但我既然在你身邊，有些需要見血的事情，就應該讓我來做。”
雲嵐理解他堅持的是什麼，故而不再多言，順從地把紫電青霜交到他手裡。
白祁月擡手撫過她的眼簾，很自然道：“轉過身去，不看也罷。”隨即舉步走向太后。
太后驚恐地連連後退：“你果真如此狠心？就爲了這個賤女人，你把哀家多年來的寵愛和維護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如果你不提那些往事，我或許會考慮讓你死得痛快些。”白祁月蹙起雙眉，秀長的眸子冷色瀰漫，“大概對你而言那的確是寵愛，可對我而言，卻是需要漫長時間去忘記的恥辱痕跡，在陪着你演戲的時候，我每分每秒都在考慮着如何殺你，不爲別的，就因爲你令我一度無法與自己心愛的女人坦誠相待……太后，從你選中我的那刻起，從你知道我秘密的那刻起，你的死期就已經定了。”
鋒利匕首乾脆利落刺進太后心臟，絲毫不曾停頓和遲疑，由於動作又狠又準，以至於連血都沒有多流一滴。
太后臨死前都保持着不可思議的神情，她就那麼直挺挺倒在地上，雙眸圓睜，不肯瞑目。
“走吧。”白祁月取了懷中素帕，將紫電青霜上的血跡拭淨，復又交還到雲嵐手裡，神色波瀾不驚，“待會兒叫明鏡閣的人幫忙收拾。”
雲嵐禁不住又看了太后一眼：“這一樁心事既了，將來的路恐怕更難走了呢。”
“凡事有我在，你擔心什麼。”他鬆開手指，那方素帕則飄飄然蓋在了太后的臉上，“你只需扮演劫後餘生的柔弱角色就好，其他的都別參與，聽到什麼消息都不要貿然出手，我自有安排。”
“你真搞得定？”
“你連我都不信了？”他低頭笑着看她一眼，“我倒還沒問你，剛纔說的那句話是怎麼想出來的？”
雲嵐奇道：“哪句話？剛纔說了太多，記不清了。”
“除了你，再沒有女人能配得上我。”
她一愣，頓覺尷尬：“以爲你不在呢，隨口說來對太后示威的……誰能想到你就在門外啊，太丟臉了。”
“我倒覺得，很有道理。”白祁月笑着摟緊她，“除了你，我確實誰都不想要了，謝太妃擡舉賞識。”
“咳咳……應該的應該的。”
忽聽砰的一聲，唐鏡把門踹開走了進來，陰沉着一張臉沒好氣道：“談情說愛自己找地方去，爺要打掃場地了！”
“……”
“喂，這太后怎麼安排，埋在山腳還是葬在樹下啊？”
雲嵐連忙擺手：“能先冷凍起來不？等過兩天再帶回去，不能把活的還給皇帝，死總要見屍的，否則難以自圓其說。”
“得虧爺這裡有地下冰庫。”唐鏡橫她一眼，“你倆恩恩愛愛，卻要讓爺收拾爛攤子……白祁月爺警告你啊，加錢！”
白祁月似笑非笑：“雙倍，所以麻煩你不要總陰魂不散了。”
“這是爺的地盤！爺就要時刻盯着你們！將來還要把小云子搶到手呢，等着吧！”言畢拖着太后屍體揚長而去，連背影都透出濃濃的挑釁意味，只留下凌亂的沐某人。
……
白祁月遵守諾言，在這片水清水秀的地方陪了雲嵐數天，在此期間兩人耳鬢廝磨攜手同遊的樂趣自不必說，但由於要時刻提防着明鏡閣成員們八卦的眼神，以及唐鏡陡然出現破壞氣氛的情況，也着實叫人頭疼。
但縱使這樣，雲嵐也盼着時間能再走得慢些，她心裡很清楚，一旦回返皇城，等待她的將是那琉璃青瓦飛檐四角的華麗禁錮，大概是再也沒機會重獲自由了。
任何事情都有個期限，白祁月終要給皇帝一個合理的交代，言明鏡閣被東廠全殲，太后不幸遇難，只來得及救出明太妃一人……當然，具體真相究竟如何，不會再有人曉得了。
退一萬步講，縱然錦衣衛想要干預調查此事，想在江湖上尋得明鏡閣的蹤跡，那也是絕無可能的。
“小云子，你真打算跟他回去麼？”臨行前，唐鏡強拉着雲嵐在樹下商量，閣主大人滿臉的不高興，“乾脆就稟告皇帝明太妃也遇害了，完全沒什麼需要顧慮的啊！這樣你也能重獲自由，爺肯定能保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噓……這話可別讓清翊聽到！”雲嵐最擔心的就是白祁月再度心生愧疚，連忙用力在唐鏡手上掐了一把，“回皇城是我自願的，不爲別的，只爲了追隨他而已，懂麼你！”
自由對她而言從來不是奢侈品，畢竟曾經漂泊的日子已經夠多了，她並不在乎留在同一個地方承受那些爾虞我詐，只要前提是，心愛的人不曾遠離。
唐鏡在她眼底讀出了幾分不肯妥協的意味，他愣怔半晌，終是懊惱地嘆了口氣：“也罷，是爺管閒事了，本就不應該多此一問。”
“喂，你別生氣啊，說起來這次還多虧了你幫忙呢。”
他輕哼一聲：“是你點了頭，爺纔會同意幫他，誰讓你這笨女人認死理。”
“所以才說你講義氣啊。”她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恩不言謝，這人情我一定會還上的。”
“你怎麼還？”唐鏡那雙嫵媚桃花眼微微上挑，若有所思地看她，“爺可不缺錢。”
“那以後你有需要幫忙的儘管來找我，但凡是我能做到的都會盡力而爲……反正你出入皇宮也不是什麼難事……誒？”話音未落突然被他用力伸臂摟進了懷裡。
他湊近她耳畔，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你遲早會喜歡上爺的，白祁月許不了你一輩子，爺卻可以。”
“……”
雲嵐忙不迭掙脫開他的懷抱，惡狠狠瞪了他一眼：“有正形沒有？我要的一輩子只有那個男人才能給，若我當真那麼容易變心，又有哪一點值得你喜歡了？水性楊花見異思遷的女人，娶回明鏡閣還有什麼意義？”言畢拂袖而去，只留下唐鏡站在原地獨自發怔。
白祁月牽追夜在遠處等着，此刻見她跑過來，很自然在她腰間一攬，兩人一起飛身上馬。
“誒，清翊，剛纔你不會是都看見了吧？”
“哦？你覺得我不該看見？”
“……”她忍不住又回頭看了唐鏡一眼，見後者遙望這邊良久，終是衣袂飄揚轉身離開，不禁嘆息，“我怕你誤會，我和他並沒有什麼……”
白祁月就勢摟緊她：“我明白。”
“你明白？”
“同爲男人，我難道還看不出唐鏡是何種心思麼？但念在他這次戲演得不錯，不過分追究也就罷了。”
雲嵐失笑：“你原本還準備追究的麼？唐鏡幫了我不少忙，我們氣場很合，難免多聊過幾句，可他很多時候也只是佔佔口頭便宜而已，不可能真怎麼樣的。”
“單是剛纔那一幕，就足以令我產生令明鏡閣易主的念頭了。”
追夜四蹄踏雪飛馳如風，她回手將他一縷黑髮在指間繞着，溫聲細語地解釋：“我自然知道你說得出做得到，不過我是永遠不會愛上其他人的，你也該懂得。”
白祁月俯下身去，在她側臉落下一吻：“你能放棄這重獲自由的機會，心甘情願陪我回去，我還有什麼可懷疑的？”
“喂！所以你剛纔只是在逗我玩麼？”
他低聲笑道：“對我而言，有個人願意護你周全是好事。”
“你不用總擔心我的安全，我自己能負責。”雲嵐往他懷裡挪了挪，在那熟悉無比的瑞腦香氣中闔上眼睛，“倒是你，真準備好承受皇帝怒火了麼？”
或許準確來說，是宰相的刻意挑唆。
他們絕不會放過刁難白祁月的大好理由，儘管，這個破綻是白祁月故意賣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