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

二十二、懷疑

雲揚抿脣不出聲,任他們按住自己。國丈身後的郡主卻急聲,“爺爺!”尾音拖長,無奈又有些氣急。

國丈心道小丫頭還是太嫩,趕緊探手按住她手背,示意她別出聲。

雲揚仰臉朗聲,“大人,雲揚承認,此舉並不只是爲了大齊北疆的戰事。”

果然通透。國丈心裡暗歎,面上仍慍。

雲揚嘆氣,這三代老臣,果然是不好對付,“雲揚身受大哥重恩,如今大哥內憂外患,腹背受敵,雲揚只願能助大哥……一臂之力。”

好個一臂之力,捨得自己的性命?國丈搖頭嘆氣,憐惜、欣賞之意滿溢,並着身後的郡主,也出神地望着雲揚,臉色微紅地起來。

探手把他拉起來。國丈苦笑,“好小子,怪不得王爺贊你膽大包天,又心思細密,如今看來,還是個至純至孝的孩子。”話意一轉,“這天大的禍事,怎的就找到老夫?王叔劉執可是你親外公,爲何舍親求疏?“

雲揚知他問出這話,此事已成,心內大定,臉色也平靜,他看着國丈,“大人不必再試探了,大哥爲北疆統帥,是大齊的重臣。”位越高,權越重,就像越大的船,一步走差,便難回覆,雲揚臉色微暗,“雲揚雖然官末職微,但大哥每每耳提面命,雲揚也粗略懂得一個道理……”

“什麼?”國丈心內一動。

雲揚嘆氣,“於國事政治,掌重兵的人,越要遠遠退避,朝中無論爭端如何,必須不偏不倚,纔會穩如巨船之舵,上報國君,下慰百姓。掌着大齊風雨不懼。”

國丈激賞。他探前一步,語氣有些激動,“怎樣的不偏不倚?”

郡主看雲揚爲難地垂下頭,不忍,拉住國太袖子,“爺爺,皇叔是雲公子親外公……”語意未盡,卻也明白,難道要逼得人家親口說出懺逆的話來纔算真心?

雲揚感激地衝她笑笑,好個知情善意的女子。郡主被雲揚明亮的笑意晃得愣了愣,忽覺臉頰又燙了些,忙垂下頭。

國丈也舒出口氣,幾個人坐下,細問。

“此事,就着落到宮裡。”雲揚說出自己的計劃,“皇上傳旨或遞出東西,都有當日值星的秉筆太監記錄在案的。”

這金牌,既是平貴妃私取的,怎麼會有記錄呢?

“若她私造記錄?”

“可請見皇上親自裁度。”雲揚笑得很純良,眼裡卻閃着光。皇上已經半年不臨朝,這下將住平貴妃,見與不見,她都危矣。

“再查,宮裡若遞出東西,守門的禁衛司,會有記錄。”最後一回,自己連着錦盒一起盜回,那造型繁複古樸的盒子,一看就是內宮之物。

國丈張大嘴,好個處處陷井,平貴妃可算是遇到禍星了。

“只怕那欽使丟了金牌,火速回報,讓平氏有機會銷燬證據。”

“欽使從來都有親隨,這回五名欽使都是孤身一人,顯見並不是來自尚禮司。”雲揚輕輕點醒國丈。

“平氏有私兵?”國丈皺眉。

雲揚沒作聲。私兵不敢說有沒有,但確應該有支強大力量在暗地裡支持。畢竟在宮中經營了二十來年,如今現出利爪,反證明她一早,就是包藏了野心的。不過,也幸好是私兵,肯定一早派下這任務,就給了金錢,囑他們東西送到大營,即刻遠遁他鄉,此事就死無對證。或許,已經另有人派去,截殺了乾淨。

“很縝密。”國丈笑道。

雲揚也笑笑,“屬下人微職末,什麼也查不到,只好託國丈出手。”

“好。”國丈應下。

雲揚眉頭動了動,“您不必親自出面,將所有物證,找個機會透給皇叔。”讓他和平貴妃朝堂上鬥去吧。

國丈朗聲大笑,“這倒是正中皇叔下懷。”日前,皇叔拿住解回來的一干囚犯,在朝堂上,已經佔了很大上風。如今再有這矯詔罪名……水越渾,這變幻也會越莫測,他久在朝中,怎會不明白雲揚的意思。

在一邊靜聽的郡主,輕輕笑出聲。國丈攬住她,寵溺地笑道,“小兄弟的計劃,還得着落宛平你出面。”樞密院,掌各司乃至宮中各色文書,上可直達聖聽,下可監察百官,這二品樞察使,着實是要職。

郡主抿脣看着雲揚。

雲揚不太好意思,起身,“勞煩郡主了。”

“公子哪裡話……”宛平也起身回禮。

國丈瞅瞅二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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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留不住,雲揚用了晚飯,連夜就啓程回去了。

祖孫二人在書房閒談。

“可入得眼?”國丈探身,看孫女羞紅的臉。

宛平抿了抿脣,秀美的面容映在燭光下,溫婉又動人,“只怕人家……”

“怎的?名動京城的才女,我嫡親的孫女,還配不得他?”國丈佯裝生氣。

宛平急勸,“宛兒是說,怕人家早有姻緣……”

國丈愣住,這一層倒沒想過。雖然雲揚只有十八歲,但大戶人家的子弟,往往早有婚約約束了,一般不會等到近成年再張羅婚事,不禁愁雲密佈。

“不過,宛兒也是沒有婚約的……”宛平見爺他氣餒,心裡大急,顧不得別的,忙點醒他。

國丈明白過來,自家孫女如此優秀,京城名動,自己挑了又挑,選了又選,總覺得無人堪配。那雲揚,人中龍鳳,家中自然寶貝得緊,說不定,也和自家一個心思,當下心裡又有了幾絲希望。

“傳書給雲逸。”雖然邊疆戰事急,但這大事,可耽誤不起。國丈趕緊張羅,“問他這姻緣可願意。”

宛平羞紅了臉,急攔住“爺爺,樂昏了頭,這事哪有本家親自問的?”

“倒是。”國丈故意醒悟,捉狹地看自己孫女。

宛平知道上當,氣得跺腳。

“老王爺得了雲揚的信兒,只怕腳後就到,到時,讓他出面撮合。”國丈笑道。

宛平羞澀地垂下頭,笑意映進眸子裡,“爺爺作主,孫女聽命。”

一顆心,早已裝滿日間那個英挺的男子,映日耀目的笑顏,清澈又堅定的目光,明明一身貴氣,卻隱隱透着剛毅,這樣的錚錚男子,卻又滿心情義,哪個女子,會不動心?

國丈卻轉頭鎖眉。那人,小小年紀,如何得知皇家的規矩?事無鉅細,都能一一料準,竟像是從小就在宮裡長大一般。若說他聰明睿智,但也不能預測不知道的東西。而且,明明是飛揚跳脫的年紀,離朝堂如此近,卻能心如止水,對政治國事,避之不及,竟像是久經滄桑,通透得就連他這樣的老臣,也不能及。

這雲揚,到底有何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