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小年夜。送上詡錦肉肉。
宣平三年。
對於大齊來講,這三年,是值得稱道的。
女帝臨朝。先收南秦,後平西北叛亂,收皇權,整朝政。立中宮,分後宮爲內外兩院,前後宮一團整肅。在這一年,西北從秦地移民十萬,更有大齊各地手藝百姓,自發自願,組成走西北大潮。有識之士指出,西北興,是大齊中興的前曲。
局勢上,更是有了翻天覆地革變。
南北大軍換防,近十萬南軍被調離南境。北軍裘榮換防,鎮守秦地。
聖上再下推恩令。允服役十五年以上老兵解甲歸田。若願意爲西北重建出力,可攜家眷,可分田入戶到人。至此分離數十年的家人,終得團聚。老有所養,幼有所依。百姓皆道伏稱頌。
南軍與北軍合併,重新分成左右兩軍。委任中宮戶錦爲左軍統帥,雲逸爲右軍統帥兼任大齊兵馬大元帥。至此,軍再不分南北,皆對陛下一人負責。
宣平帝,攬朝政後,再攬兵權。舉國上下,萬衆歸心。
也是在這一年秋獲節後,女帝懷妊。正當大豐年,大齊皇室將添元嗣的消息,成爲宣平三年,最精彩,也是最令人祈盼的喜慶。
冬至。
傳來老王劉肅重病不治的消息。
宣平帝大爲悲痛,“老王是我大齊砥柱,朕怎能不去送最後一程……”堅強的女帝,當着滿朝大臣,垂淚不已。
衆大臣皆掩面流涕。卻又苦苦阻攔,“陛下已經懷妊,萬不可再過度傷心,西南路遠,且難行,您此一去恐動元氣。”“老王爺一生爲大齊,怎會不憂心皇嗣呢?您且讓他安心而去吧。”
文官們勸人都是一套一套的。武官們雖話不多,但因這一子是中宮戶錦所出,萬衆歸心,亦是不贊同陛下親自扶陵去。
宣平帝無奈同意,仍傷心得罷朝數日。明旨,令在遼北練兵的左軍統帥中宮戶錦,代她前去憑弔。
戶錦接旨。當即放下軍務,輕騎簡從,趕往西南。兩個月後,親自扶陵回至京城。
已經懷妊五個月宣平帝。等在城外,親自扶陵入城,主持了祭禮後,又欲主持下葬。奈何力不從心,只得委中宮代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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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陛下寢宮。
劉詡睡了兩個時辰,身子才緩了些乏。
連升引着戶錦進來時,她正斜倚在榻上,閉目養神。
戶錦除了外袍,連升接下,躬身退下。戶錦立在在薰爐旁暖了暖,才舉步走了進去。
劉詡聽見耳邊有悉悉索索的聲音,睜開眼睛。見宮娥們都已經退出去。
“參見陛下。”戶錦跪下見禮。
“回來了?”劉詡笑着示意他起身,“都妥當了?”
“是。老王爺的陵柩已經入了西山陵。一切妥當了。”戶錦低應。
劉詡動了下,起身。戶錦忙上前,將人扶着坐起來,在她後腰上倚了幾個軟枕。
劉詡順勢握住戶錦的手,拉着人坐到自己身邊。
戶錦在外練兵已經有三個月,又爲着扶陵的事,冰天雪地的,在外面奔波了兩個月,算起來,快有五個月未見了。劉詡探手撫了撫戶錦線條明朗的臉頰,嘆口氣,“累壞了吧。有勞了。”
戶錦搖頭,“老王一生爲大齊,便是最後一刻,也不忘鎮守西南邊境。是大齊武將的楷模。臣只盡了心意,略略操勞,無妨的。”
戶錦性子一向冷冽,便是多一句閒話,也很少說。劉詡知道他這幾句,實則剖心。他向來崇敬劉肅老王,這一路扶陵回來,定是心裡難受得緊。
歉然地握住戶錦的手。
戶錦感知她心意,也歉然,“對不住,臣不該讓陛下傷神的。”
“西南有國丈坐鎮,宛平郡主亦派她的侍君過去幫手,她侍君武功已入化境,又神勇多謀略,人未到,名聲先遠播了。想邊境上夷族雖衆多,還不至於敢犯邊。”
提到西北,劉詡心跳了跳。宛平只一位侍君,是尚昆高徒。還是當初權宜之下納下的。能派他過去,並在之前在西南造勢,怎麼看,怎麼是雲揚那小子的手筆。
劉詡出了會神。笑道,“嗯,有如此安排,朕當放心。”又看戶錦正襟危坐的樣子,笑道,“哎,你有方略,明日轉到內閣去,按規程議定。朕熬着夜等你回宮來,可不是爲了讓你君前奏對的。”
戶錦彎起脣角,松下肩來,“是。”星夜趕路,漏夜回宮,無非是因着思念罷了。只是他性子一向清冷,這樣的情話,無論如何說不出口來。努力了一下,還是張口道,“是臣侍想得不周了。的確太晚了,陛下明日再召見也好。”
劉詡哪能不知道自己的中宮那比石頭還硬的性子,笑着拍拍他手背,主動承認,“一晃快半年了,朕是想念錦卿了。”又指指自己肚子,輕笑道,“小傢伙和母親也一樣心思,五個月大了,卻仍未見過父親呢。我們……都很想你。便多等一會兒,又何妨。”
戶錦轉目,看着劉詡隆起的小腹,目光柔和。從劉詡的角度,看見她的中宮垂着目光,雖然紅了耳垂,卻仍點了頭,算是承認了他亦想念。
劉詡心裡疼惜,拉了拉他手指,低語,“快摸摸他吧。”
戶錦擡目看了她一眼,清冽的眸子裡,掛上些顏色。
哎,戶錦也有緊張的時候呀。劉詡失笑,拉着他溫暖的手掌,覆在自己肚子上,柔聲安慰,“無妨的,就摸摸,不打緊。”
眼瞅着戶錦這纔鬆下口氣,好奇又鄭重地,撫了一會兒。
“象起了波浪。”戶錦驚奇地擡起眼睛。明亮的星目裡,含着欣喜和懵懂。
劉詡笑着點頭,“孩子就在胎水裡。”
“喔。”戶錦受教,又饒有興趣地摸了摸。忽然微微的胎動,這小生命許是在母親肚子裡醒了,蓬勃旺盛地一踢,戶錦駭了一跳。倏地把手縮回來。
“無妨,踢了一腳。”
“踢?”戶錦驚詫地睜大眼睛,而後明白過來,下意識伸手替劉詡揉了揉,“踢痛沒?”
劉詡徹底失笑,“他是在同我們玩呢。”
“喔。”戶錦紅了臉頰,放下了心,卻怎麼也不敢再摸了。
難得見戶錦這麼小心翼翼的迷糊樣子,劉詡也興起玩心,湊在戶錦耳邊小聲道,“她外祖母過來看過,還聽了聽,說隔着肚子就能聽到聲音。你也來聽聽?”
戶錦怔了怔,下意識擡目看了看周遭。宮娥內侍早都退了個乾淨,室內只他二人。戶錦慢慢俯過身去,側耳在劉詡小腹上。
須臾,他仰起臉,欣喜又動容,“嗯,有的。一下一下,很是有力。”
“嗯。他很結實的。是我們的寶貝。”劉詡愛撫地撫撫戶錦的臉頰,鐵鑄的將軍,大齊的中宮戶錦,臉頰上竟有些溼了。
“是。”戶錦主動展臂,將人擁在懷裡,“陛下,您辛苦了。”他長長吸了口氣,熟悉的淡淡沁香,是久違了的劉詡的氣息。藏在內心深處的悸動,因着這個擁抱,這熟悉的氣息,而一下子蓬勃而起。戶錦咬牙壓下,臂上微用力,長久地擁着她。
“今夜陪朕歇下吧。”劉詡低聲相邀。
“……是。”戶錦頓了好一會,低低應。
劉詡頗驚奇地從他懷裡擡起頭來。
“還以爲你要守着規矩,不肯應呢。”他是中宮,漏夜趕回來就宿在陛下寢宮,是有失體統的。恐怕明日言官也會說話。
戶錦沒辯解,只看着她,眼裡似有團火苗。灼得耀目。
劉詡怔了怔,人就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打橫抱起來,大步走進內室。輕輕放在寬大的龍牀上。錦被剛剛溫好,帶着乾爽而溫暖的氣息。劉詡陷在被子裡,身前,是戶錦更加灼人的氣息。
戶錦單膝跪在她身側,兩手撐在她頭邊,似是很難決定。灼灼地盯了她一會兒,終嘆了口氣,起身替劉詡蓋上被,略啞着聲音,“陛下……安睡吧。”
劉詡伸手,堅定地拉住他。
“上來。”
戶錦震了下,剛壓下去的慾念,在這簡單的兩字裡,又蓬勃。
“陛下懷着身子,臣怕……傷了您。”
劉詡看着無端緊張的戶錦,輕輕道,“前三個月不行,從第四個月開始,便坐穩了胎。”
戶錦睜大眼睛看她,似是沒明白。
“行房事,也無妨了。只是要輕輕。”劉詡解釋。
然後,看見戶錦眼裡,那火苗,又灼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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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過後,劉詡慵懶着昏昏欲睡。戶錦親自抱着她沐浴,又送回被子裡,自己側身躺在劉詡外側。
“小傢伙不踢人了。”戶錦眼睛仍亮亮的,湊過來輕輕摸。
“他也困了,睡着了。”劉詡閉着眼睛,笑着偎進他懷裡。
“那……睡吧。”戶錦輕輕摟住她。
自秋獲節那夜後。他便開始去了遼北。練兵一練就是三個月。聽聞懷妊前幾個月最是難捱,此後,月份越大越辛苦。他卻不能常陪在身邊。戶錦輕輕摟緊劉詡瘦削的身子,疼惜。
“這次便留在宮中吧。春播節前,小傢伙就可降生了。”劉詡籠在他溫暖的氣息裡,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好。”戶錦替她掖了掖被子。
兩人的呼吸,漸漸和着同一個節奏,睡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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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相府。
書房裡。慎言坐在案後正批閱公文。
尚天雨坐在一邊的矮榻上,正在調息。
“感覺好些了?”慎言見他調息完畢,在案後擡頭看他。
“嗯。”
“緩緩地練吧。”慎言擔憂地看着他。畢竟傷了內息,宮變時,陛下囑咐尚老俠封住天雨內力,也是怕他沉不住氣,一時妄動內力,傷了根本,就註定一生纏綿病榻了。
尚天雨有些消沉地點點頭。
慎言更加擔憂。
尚天雨從小被寵到大,他師父愛惜,就連聖上也很少苛責。一路走來,順風順水。此回宮變,他帶傷又病,才真正嚐到了有心無力,萬事皆由別人掌控的不良感覺,這確實可稱得上尚天雨自出師後最大的挫折了。
“我想好了。我要出宮。”尚天雨突然道。
“……”慎言震了下,“爲什麼?”
“我又沒了武功,用什麼保護主上去?”尚天雨憋了半晌,又紅着眼睛,別過臉去。
慎言皺眉,“胡鬧。你是陛下侍君,又不是侍衛,有沒有武功有什麼要緊?怎麼能這樣自怨自艾?”
尚天雨咬脣,眼裡全溼了。
“這話,這一年半來,陛下來來回回勸解你多少遍了?你怎麼反倒鑽起牛角尖來了?”慎言眉皺更深。自他受傷失了內力,宮中上下,更是沒人敢提此事。連侍衛們巡邏,都躲清涼居遠遠的,生怕他觸景傷心。可這尚小俠,武力失了,人也更脆弱了似的。
“天雨,”慎言走到他眼前,蹲下,看他眼睛,“你堅強一些好不好?陛下與你的情誼,從封地始,尤比我們所有人都長。她處處顧惜你,你就捨得棄她而去?”
尚天雨愣了一瞬,別過臉,啞着聲音,“慎言大哥……”
自慎言入宮封爲貴侍,人前,尚天雨再不這麼稱呼,不過兩人獨處,他真心當慎言是大哥尊敬。
一句大哥,讓慎言也紅了眼睛。
“天雨,振作些,眼前的遠比失去的更重要,我們要學會珍惜。”
尚天雨久久未動,“慎言大哥,我……本是一個野小子,因有着一身功夫,才能得陛下驅使,現在……我自覺,再無配得上主上之處。”他黯淡着目光,一字一句,猶如撕心一般痛。
慎言也沉默了。
“我困了。睡覺去了。”尚天雨不豫再說,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自顧出了書房。慎言的府,這一陣他比慎言還熟。彷彿逃避,他留宿在宮裡的時間不及在此的一成。
慎言負手看着他的背影。
尚天雨進了客房很快熄滅燈火睡下了。全沒想到,明天等着他的將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