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戰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急急忙忙間更了一回。如有蟲子,容後再捉。

感謝11和12日兩天內,炫煙大人投放的地雷。感謝兩天裡,gy大人三次投放地雷。另有許多大人們熱情留言。親們對瀟灑的鼓勵,是瀟灑更文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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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軍元帥雲逸,在鐵衛營吐了血。氣血翻涌,逆流回脈經。被擡回營帳就昏迷不醒。雲揚因延誤軍令,護駕不力的罪名,身負一百刑杖,杖八十就昏死過去。陛下聞訊,將自己隨行的太醫派至雲帥帳中診治,又命軍中醫官徹夜守候,務必治好雲逸。一面派內侍,將昏迷不醒的雲揚移入自己的寶帳中。當日,左近的人都目睹,一身是血的雲揚還未擡進帳裡,陛下就親自迎了出來。見雲揚慘狀,大驚失色。親自扶着擔架,迎進帳中。當日的早會並着大小戰時會議,一律暫停。

雲逸雲揚都是又傷又病,運糧而來的數萬北軍,頓時羣龍無首。雲揚聖眷,全營皆知。

夜。

雲揚掙扎着醒過來。他俯臥在牀上,試着挺了挺腰。“嘶”的痛苦吸冷氣。全身無一處不疼。

“醒了?”頭頂有溫柔聲音響起。雲揚一驚,擡目,看見劉詡含淚的欣喜眼神,她拿着冰帕拭雲揚額角冷汗,又轉身捧過藥碗。雲揚盯着她動作,又轉目看了看周遭環境,眉微簇。

“喝藥吧。”劉詡拿過碗,自己含了一口。

雲揚睜大眼睛,眼睜睜地看着劉詡含着水汽的脣在眼前放大,繼而覆上了自己的。一口藥,渡了過來。

渡了一口,劉詡放開他,伸手指,輕輕揩去雲揚脣邊殘存的藥液。雲揚仍大張着眼睛,脣微張,似是還未從震動中反應過來。

劉詡抿了抿脣,口中仍有苦澀藥味,但她甘之如飴。端起碗又含了口藥,伸手微挑起雲揚下巴。雲揚本俯臥着,被逼着揚起臉,又被渡了口藥。他終於反應過來。虛弱地想側頭躲開那隻擾人的手指,劉詡手指加力,第三口藥又覆上了雲揚淡色的的脣。

雲揚臉紅至耳垂,直到喝盡了最後一滴藥,又被舌頭探進來勾纏了一下,又被餵了一杯水,才被放開。他脫力地伏回枕上,喘氣。

“皇上……”

“叫主上,我愛聽。”劉詡眉頭未擡,又起身,坐到雲揚身邊,給他上藥。

“呃?”雲揚被噎了一下,咬脣。

雖然與劉詡相處時間不長,但他們卻早心有靈犀。雲揚清晰地感知到來自劉詡的怒氣。

叫主上,是全大齊鐵衛與皇上的稱謂。自己這回犯的事兒,挨百杖,削鐵衛籍,這是鐵律上明定的。可劉詡不讓,誰敢越過她去?這不是明晃晃地告訴大家,雲揚是她的人,誰也動不得。

“這是我的帳子,你自從鐵衛營出來,我就在這裡守着你。”劉詡一邊輕柔上藥,一邊恨道,“你別想着再搬回自己的帳子裡去住,也別想着再去受什麼軍法處置,以正鐵律的事了。”劉詡心裡懊悔難當,當日就不該心軟,聽了這小子的話,什麼鐵律,什麼軍法,朕要定了的人,怎麼就似犯了十惡大罪般?

“瞧瞧,一回來就弄成這樣。若真容不得,也是我在你前面。哪有板子打在你一人身上的道理。他們直接來罵朕是昏君好了。”一句話,又是“朕”又是“我我你你”地叫亂了套,說到後,連聲音都哽了。

雲揚咬脣沉默。背上被劉詡新塗上藥的地方,一片清涼。卻有一滴滾燙的液體滴在背上,灼得他心都縮起。

“不搬回去住,也不討板子挨去。”雲揚喉嚨也有點哽,他看着眼前抱枕上盤龍花紋,出了會神,“揚兒想明白了。累你傷心,是揚兒任性了。”

背上的藥棉一頓,劉詡蹲在牀邊,摟住雲揚的肩,驚喜道,“真想明白了?你保證,這種事可不準再有下回。”

雲揚看劉詡微腫的眼睛,眼角也溼了。只想着全自己忠孝,只想着自己安心。全沒想到劉詡的心境。雖然貴爲一國之君,可並不如她的外表這麼強悍,也有心無所依的徨懼,也有茫然無措的慌張。看着這樣一張疲憊又欣喜的笑臉,雲揚無法不動容,他撐起來,展臂回抱住劉詡,“沒有下回了,以後都先顧着你。”

劉詡全身震了下,雲揚的情話,真是直白又灼心。她心悸動起來,用力回抱住他。兩人抱了一會,劉詡又怕他抻着傷口,收回手,讓他放平身子。仍不放心地追問,“揚兒可真是想通了?”

“嗯。”雲揚挑脣笑了,刑後蒼白麪頰,象開了朵耀目雪蓮。

“……哎,自己別再又傷又病了,就是顧着我了。”劉詡終於鬆了口氣,頹然跌坐在牀前。

平靜了一會兒,劉詡重新給他上藥。

雲揚很安靜地,只爬在枕上出神。

“好了。”這一身傷,劉詡長吁口氣,“要知道挨頓狠的,你就全想通了,還不如當日我親自動手哩。”目光落在雲揚挺翹的臀,修長的腿,遍佈傷痕,就難忍地又氣又疼。

“哎……”雲揚試着動了動身子。

“剛上了藥,淘什麼氣。”劉詡按住他腰,不讓動。

“這藥定是極好的。明日,可起得身?”雲揚側頭看她,眼裡又有了生氣兒。

“自然是大內最頂尖的傷藥。”劉詡狐疑,“你明日要起身做什麼?”忽地想起一事,又沉下臉,“莫不是又要到雲帥帳前負荊請罪去?”

“哎,主上還真是瞭解屬下呀。”雲揚嘆氣。

“嘿,”劉詡徹底立起眼睛,“你敢?不準去。傷好前都不準下牀,別逼我下旨喲。”

雲揚嚇了一跳,那不得爬幾個月?只怕全身都得長蘑菇了。他爬在牀上,側着頭,目光亮亮地看着劉詡。

劉詡反應過來,蹲下摟住他肩,“你這小子,到底打什麼主意?”怎麼離了雲逸,就日漸淘氣的樣子?

果然,雲揚展顏笑出來,“不去負荊請罪。大戰在即,鐵衛和糧草都到位了。明日,皇上就升帳吧,咱們得佈置人馬,進山趕那萬隻鴨子去。”

劉詡驚喜挑眉。

“大哥被氣得重病,揚兒就算是死了,也換不回大哥的原諒。便替大哥勝了此役,權當負荊請罪吧。”雲揚撐起來,鄭重道,“將士們奮鬥了數月,嶺南、豫南叛軍,已經平了十之八九。城效,十座容留區已經建成。數萬軍屬正被遷進安居。雲帥鐵衛已經悉數帶到陣前來了,糧草已經充備。萬事俱務,又蒙陛下親臨,上下同心。勝負,此一役便可分曉。”

“春播節前,定報捷。給陛下賀春。”

劉詡震動。“揚兒!”她探手握住雲揚的手,“好,咱們數月苦心佈置籌劃,盼大齊軍士能一舉得勝。賀春節,咱們一同在京城,與萬民同慶大齊國泰。”

“是。”雲揚挑脣,和煦的笑意映進漂亮的眸子裡。與劉詡的,交相輝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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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

中軍升帳。

王爺劉肅坐在主位,側首,坐着大齊新皇劉詡。

帳內一副軟榻安置在兩人身側,側臥着的正是昨夜才甦醒的雲揚。

衆將士和雲帥鐵衛營的將官,肅立在帳中。

雲揚得王爺令,開始調兵。一道道軍令刻不容緩地發下去,有條不紊。雲揚聲音不高,有些啞,卻很穩。分派任務言簡意明。此次進山圍剿,鐵衛們是主力。於是,他邊說,一邊隨手寫下令中的關鍵環節,隨令一同遞了下去。鐵衛新來,對情勢陌生得很。主帥雲逸又不在,沒人給他們分說詳細。於是,雲揚此舉,甚是貼合裘榮等人心意。

“衆位將軍,此次戰役,不同以往。”雲揚目光掃過衆人,語氣不怒自威,“山上的,盡是強匪。無論哪一隊,對敵當以鐵衛當先。把傷亡降到最低。叛軍頭領若不好對付,儘可陣前斬殺,不必回報。但對其餘叛軍招降爲主,降了的,不侮辱,不虐殺,這是軍令。”

衆人齊聲應是。

午前,作戰會議散去。雲揚緩了會兒,自己撐起來,去了鐵衛營。

校場上,鐵衛們正貫甲列隊,戰馬低鳴。雲揚剛進營,就被裘榮接住。他扶着冷汗涔涔的雲揚,跺腳道,“鐵打的呀,折騰了一早上,又跑來,可想着也要進山去?”

雲揚臉色煞白的,被他一句逗笑,虛弱搖頭,“本想去的。可就是沒勁,怕殺不了敵。”

“你呀。”裘榮看着他蒼白的臉色,心裡自然明白雲揚的不放心。

鐵衛已經集結完畢。裘榮放開雲揚,上了高臺。目掃視自己的部下,森然道,“諸位,咱們不遠千里,奔赴西北而來,就爲的是最後這一役。聽清了,這一次打仗,與以往大有不同。不濫殺,不虐俘虜,這是死命令。”雲揚與衆鐵衛一齊肅立,擡頭看着高臺上嚴肅的主管。

之所以再三強調這個軍令,是與大齊兵士已有戰鬥經驗大有關係。大齊馬上江山,將軍悍勇。凡殺敵,皆是殺得多,殺得徹底爲榮。忽而轉了戰策,要以招降爲主導去對陣,必須以嚴厲軍令爲督導。否則再好的戰策,將士們不買帳,做不到,也是徒勞無益。早間雲揚佈置命令時,也是一再強調要以鐵衛爲先,其餘兵士在後輔助。相較之下,鐵衛紀律最爲嚴明。只有他們,才能真正將戰策一絲不差地貫徹下去。招降越成功,西北將來的局勢纔會越穩定。這也是雲揚爲什麼一定要等到雲逸率鐵衛來了,纔敢真正放手讓人進山的根本原因。

“有陣前不遵令者,管代往下,可遞級頂替。管代犯錯,副管代可頂替,副管代犯錯,副將可頂替……”以此類推。他目光掃向一衆鐵衛,肅然道,“這是雲帥昨夜下的嚴令。”

“是。”衆鐵衛都是一凜,齊聲應。

雲揚站在臺上,眼角發紅。他想到雲逸重病在榻上,還在爲此籌劃,心裡疼。

“諸位都是元帥最得力的部下,既由我的手派了出去,便是雲揚的責任。”雲揚轉目,看着身邊這些熟悉的面孔,“雲揚重託各位。咱們此役是以殺制殺,以仁撫衆。雲揚盼各位凱旋。從此還大齊西北一方太平,大齊全境至此再無兵亂。”

“是。”

獵獵北風,從西北山口橫捲過來。校場上鐵壓的烏雲,肅然。一聲令下,衆人上馬,唿哨着,數十道煙塵,馳去。遠處,煙塵分道,投進不同的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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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劉詡在前營和王爺他們剛議完了軍情。散了帳,帶人回到自己的帳子裡。見帳外,雲揚正在熬藥。

很小心地把藥液澄進盞裡,雲揚又認真地把盞裝進提盒裡。

“給元帥送過去。”雲揚吩咐身邊一個內侍。

“是。”那小太監象得了寶似地,雙手小心地捧着,一溜煙地送藥去了。

雲揚回頭,看見劉詡正站在不遠處。

“參見陛下。”

“嘶。”劉詡見他叩在地上,自己都替他疼。過來把他扶起來,揮退跟着的人。

進了帳子,她替雲揚擰了溼手巾,擦了臉,替他寬了外袍,中衣,想了想,直接退乾淨了內褲,才安置在牀裡。

雲揚這一天累得不輕。背上的傷血肉淋漓,躺下了,才憶起疼來。脣都咬破了。

劉詡一邊替他上藥,一邊嘆氣。

喂完了藥,見雲揚終於緩過氣來,眼皮又開始打架。劉詡嘆息道,“藥都熬了,怎不就親自送去?怕你大哥見了又生氣?”

雲揚累得都迷糊了,打着精神,撩起眼皮,“嗯。”

“哎。”明明掛心,卻又這樣,讓她心疼。

“熬藥,是給大哥盡孝呢,可不是就以爲爲大哥能就此原諒,就消了氣。”雲揚換了個姿勢,疼得咧了咧嘴。

“還以爲你一散了帳,就去他牀前守着了呢。”

“要照從前,就是這樣。”雲揚默了好一會兒,悵然嘆氣,“從前,我若犯了錯,只覺得大哥打完了,就會原諒。我也就心安了。所以,總是纏着他。有時大哥氣急了,打完也不理我。我就整夜跪在他門外,再不行,就變着法地折騰自己……”

“只要我一這樣,大哥定會軟下心。次數多了,我就覺得有了依仗。”

劉詡知道雲揚身世,明白他對雲逸的依戀。無言地輕拍雲揚縮緊的肩,輕輕安撫。

“犯了錯,就得自己承擔。不該因爲自己要得安心,就全加諸在別人身上。”雲揚眼睛全溼了,哽道,“有了這樣的心思,人就總也長不大。怎能不讓大哥生氣,失望?”

“揚兒……”劉詡摟緊他。

雲揚轉目看着自己的愛人,也回抱住她,“對不起,對你,對大哥,是我要得太任性。”

“揚兒呀……”劉詡心疼又欣喜,緊緊摟住他。人都說浴火重生,揚兒經歷了這許多事,沒有行差走偏,反而盡心努力,一天天長大。這樣努力的孩子,這樣傾心的戀人,讓她怎能不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