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降這個女人
原來那劉之昌當時偷偷相好的人,正是跟着大奶奶代蘿儀的丫鬟晚霞!
劉之昌也是肚裡憋不住話的人,他把自己的猜想告訴了情人,也是想要提醒她,恐怕二奶奶對大奶奶身邊的人也下什麼陰招。那丫鬟吃驚之下倒也守口如瓶,因爲她也不想自己的情郎有事。
晚霞後來見到刻薄陰毒的二奶奶常揹着老爺刁難磨搓小蘭軒,小孩子年小,卻一身錚錚傲骨,不肯向二奶奶屈服,也沒有向爹爹告過一次小狀。
那丫鬟又想起大奶奶在世時,雖說性情冷漠,但對下人卻極是慷慨又寬厚的,她擔心二奶奶對小蘭軒做出更惡毒的事來,就隱瞞了該隱瞞的,提醒已初懂人事的小蘭軒,叫他一定要時刻仔細提防二奶奶,因爲二奶奶害了他的母親。
蘭軒沒有親眼見過母親一眼,只看那畫像上的絕美女人,早就把他母親當着了下凡的仙女一樣供着。當時一聽,恨不得提把尖刀,衝到二奶奶房裡,立時把她捅成個血窟窿。但他畢竟年紀尚小,不過十歲,膽色遜了一些。而且又無什麼憑據,無法報官,也不能告訴爹爹。爹爹整日陰沉寡言的,看不出來他在想些什麼。小蘭軒便把仇恨生生吞了下,忍了下來。
他每天都在觀察那二奶奶的言行。慢慢的,心裡也透亮起來。她不就是要爭名奪利嗎?他日就讓她人財兩空,親眼看着搶奪到的東西全化爲一團泡影。這比直接捅死她豈不更快哉?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他表面玩世不恭,暗地裡卻鑽營經濟,把聰明才智全放到了經商上,在家族裡冒了尖,也因此博得了爹爹蔣呈錦的偏愛。
後來,蘭軒專門爲母親代蘿儀修了山莊。他把亡母的遺像掛在山莊,焚香禱告,祈求母親保佑,早日實現心願。
蘭軒說個不停。慧珍從未見過他如此多言。
蘭軒自己也不知怎麼了,控制不住情緒。
他滔滔不絕地講述着小時候二奶奶如何薄待他:那二奶奶敢當着老爺的面就給他吃小果子,把大果子拿給梅鑫吃;揹着老爺就搶走他手裡的小果子,扔進了爛泥裡。她抱緊他,誇他聰明懂事,其實手底下暗暗使力,在使勁掐他的屁股。過年領着小孩子們出去玩耍,故意指使他去買糖人,等小蘭軒回來後卻找不到人,一個人在大街上哭,險些被拐子拐走。更有一次,小蘭軒在花園裡玩,不小心跌進了池子裡,灌了好幾口濁水。他大聲地呼救,二奶奶假裝沒看見。小蘭軒明明看見她有往這邊張望的。她當時的眼神,蘭軒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慧珍仰視着蘭軒,腦海裡卻閃現出一個小女孩的身影。她被後母拿着笤帚劈頭劈腦地追打;被罰跪在尖尖的小石頭上捱餓;寒冬臘月裡腫凍着生了瘡、流着膿的小手,在河邊費力地搓着全家的衣物……。不覺間,慧珍的嘴裡已經鹹鹹的,臉上佈滿了淚痕,還發出了抽泣的聲息。
聽到後面有異,蘭軒停住了,轉過身來。他的雙眼閃爍着,宛如黑夜裡璀璨的星星,透過朦朧的雲霧,散發出柔和親切的光芒。這樣的蘭軒也是慧珍從未見過的。今夜的二少爺完全變成了一個陌生的人!
他偉健的軀體一步挨近慧珍,一支溫熱的大手撫上她的淚臉,柔聲問道:“這是爲我流的眼淚麼?”
他綿綿的語調,帶着別樣的曖昧;他的紅脣白齒張合間,浸人心脾的馨香襲來;他的方下巴微微突出一個可愛的鼓包……。慧珍好比被施了蠱惑的魔咒一樣,她墮入滿是漩渦的激流,張大嘴急促地呼吸,雙手撲騰着,想要抓住什麼東西不讓自己沉溺。
蘭軒直盯着慧珍不眨一眼,慢慢說道:“我現在只要輕輕一擊,他們就倒了。但是,你卻出來了,擋在他們的面前。要擊垮他們須得把你先打倒。!慧珍!——我……”蘭軒說不下去了。
他的頭慢慢歪靠過來,高高的鼻尖冰涼冰涼的,觸着了女人的臉。慧珍驚醒過來,她果斷地往後一跳,叫道:“不!你打不倒我們的!我不會讓你打倒的!”
蘭軒火熱的體溫退了燒。少頃,他的臉重新變回了往日的冰侵雪覆,蘭軒寒聲道:“你就此作罷,不要再白白費力了。我至少不會讓你們餓死!”
慧珍的內心如沸水般翻滾起來。她走到今日這一步,不容易!
她在心裡發了誓,不會再任人宰割自己。她頭一回大膽地把目光直直地投回給蘭軒,半點也沒有退縮。
另一個堅韌好勝的慧珍勇敢地挺立起來了,她一字一頓地回道:“我不會怕你的!”
蘭軒如炬的目光似要把慧珍燃成灰燼,他攥成的硬拳立馬就要把慧珍揍到半空中去。
慧珍硬着頭皮回視着他,一步一步地慢慢倒退到門邊,好像自己前面蹲着一隻吊睛白額的猛虎。她忽地轉身出去,拉了春巧,腳底打油,飛也似地逃了。
蘭軒沒有追去,他的拳頭轉了一個向,重重地砸在了牆壁上,震得自己虎口一通麻疼。他從牙齒縫裡狠狠擠出幾個字:“該死的!”與其說是在罵慧珍,還不如講是在咒自己!
那一年隆冬時節,他出外回家,在漫天飄雪的默林中,驚鴻一瞥地遇到了一個女子後,他單調的生活從此變得複雜了。
她好美!蘭軒流連花叢,也見識過一些漂亮女人。但他眼光甚高,認爲畫中的母親已是豔傾天下。世上再無人能出其右。這慧珍也比之遜色,但她勝在是活物。她那一顰一笑,純美之極!尤其是眉宇間暗含的一縷憂鬱,竟會神似畫像中母親的哀愁。蘭軒當場就落陷了下去。
可她偏偏是二房的媳婦——大少奶奶!他和她兩個人,還未相遇時,就已經被放上了命運之車。兩輛相向而奔的馬車,最終會撞得分崩離析。但血肉橫飛的不會是他蘭軒。慧珍這一刻搭上了那輛快散架的亡命馬車。是加速還是剎住?這是蘭軒糾結的問題。
他想念她要緊,總想逮着她單獨敘話。及至見面後,他又厭惡她。想到慧珍每晚躺在仇人兒子的身旁,他就要瘋掉,就忍不住羞辱她,過後卻又吃悔。
每一場相遇都讓他心如沸水!
第一回雪中邂逅,他想着那花樹下的麗影美目,不禁把丫頭蘭姿寬衣解帶了。
第二回橋頭相談,看着那豐滿的可人兒偏巧裹着一身狐媚人的旗袍,要命地繃着臀、聳着胸,活活要把他晃暈過去!
第三回牡丹花下,記掛着她的病,他特地去找她。看着她有些憔悴,比起開初少了好些活泛,心疼極了!不曾想見到她脖子上的咬痕,一時滿腹酸苦亂竄,嫉恨得發狂!狼性大發,差點把她即時按倒在地上□□一番。
蘭軒**不羈,不把世俗禮法放在眼裡,管他什麼叔嫂輩分!他看中的女人,他就一定要得到!
後來卻目睹她耍心機拍馬屁,還當玉,安放外戚,儼然要成爲二奶奶麗娥的接班人。簡直快要白白糟蹋了那一副好殼子!美玉落潭、嬌花入泥的感受,蘭軒心裡的滋味不是“懊惱”兩個字就能描繪清楚的。他心裡滿滿的怨氣堵得血脈鬱結。
蘭軒想痛痛教訓一下她,教她也曉得收斂收斂。他故意推薦了慧珍的哥哥去做賬房,還誘逼二老爺蔣呈榮去下鉤,還未來得及收線,就眼睜睜望着那個女人要把算計的本事推到登峰造極了。他一貫疑心重,也腦子活,纔不會相信慧珍的什麼懷孕又流產。
在劉之昌那裡得到印證後,蘭軒便起心動手了。
老爺也不在人世了,蘭軒沒有了忌諱,正可以放開手腳整垮二房。看着梅鑫就只剩下出的氣沒進的氣了。突然半路卻殺出個程咬金,不是旁人,正是他一心要佔有的女人!
蘭軒沉不住氣了,他今日全盤吐了出來,意在收服降歸了這個女人。
哪料,那真是個頑固的蠢女人!她根本不聽完他的話。她一心要維護二房,守住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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