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會,大家魚貫而出。聶佳帶着小譚想回匯力,雷揚卻也不顧自己在衆人面前的形象,隨着出來就拉住她的手,似有留戀,“芊芊……”
聶佳一回頭,對上了雷揚深情的眸子,裡面有太多的不捨和期待……她也更到了他的身後還站着卓鎮天,正倚着門看着,也候着,眼神莫不可辨。再看看雷揚還在等她,聶佳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反手回握住他的手,另一隻手輕輕的拍着他的手背,他一個激靈。她心裡某個角落一下就軟了,手一伸長,腳尖微微踮起,手拍着他的背,唸了一句:“好好幹!”
可她的體溫都還沒得觸碰得完全,她的體香尚未流連得徹底,她就已經又抽離了。他怔忡,從別人的角度來看,多麼曖昧的一幕。看着她抽身離去的背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這是一個多麼溫暖而又虛假的擁抱,客套,疏離,拒人於千里之外……當着他衆下屬的面,她算是給足了他面子了吧,可惜痛還是如針一樣密密麻麻的紮了下來。
丁芹則在立卓鎮天的身後,看着這糾結的三人,她臉上一片陰鬱,看來上次發的那封郵件完全沒有打擊到你聶律師呢。在公司裡,在她的合作伙伴裡,在白天黑夜裡,不那些或明或暗的曖昧場合裡,已婚未婚的男人們都一直向她大獻殷勤,爭風吃醋。可是她卻傻傻的愛着一個也傻傻的人……
聶佳載着小譚先去酒店拿了份證據,就是一個當事人的入住時間和資料的。就在這家五星級酒店,電梯裡也鋪滿了紀嘉的廣告,大手筆的作風,大派頭的登場。還有電臺、交通臺,可說是不孔不入。公車站臺的一個個燈箱、橋上的一面面小招牌,時時地地的進廣告,無時無刻的商業化。這就是商人,這就是那個商人世家卓氏,這兩個男人流着一樣好戰的血液,一樣的野心,現在還面臨着一樣的敵人鄒氏。
聶佳回到匯力時,竟看到卓鎮天坐在她辦公室裡面,正自在得很的抽菸。她進來後,隨手關了門,窗簾吧,看看,還是不拉了,反正大堂的人現在各忙各的。卓鎮天見她抱着一大摞的案卷資料,立即起身來幫她拿。聶佳遞給他,再除下臂上挎着的包包,感到很奇怪,“你們不是後面還有事要講嗎,你不是應該比我晚嗎?怎麼這麼快?”卓鎮天笑得好不正經,“因爲,我想你了……所以我就趕忙飛車過來了。”聶佳看着房間裡煙霧騰騰,有些不悅,“別抽了,我不喜歡,也傷身的。”
她坐下來打開電腦整理資料,卓鎮天掐滅了煙,就在她的桌上就有一個菸灰缸。她雖然不抽,但有客戶會想抽,所以還是備着。他看到菸灰缸上明顯的青島啤酒的標誌,揚起來問:“贈品你也要?”她正左轉右轉的翻案卷,看了一眼,“這玩意兒我本來就不常用,偶爾給你們用用,沒看到上面都有灰了嘛。你以爲是老葉啊,他哪一樣小東西,不是講究得要處處體現出品位。”
卓鎮天看她忙,反而生出逗她之心,“你怎麼也不問問我,爲什麼來找你?”她頓了頓,笑了,配合的問道:“卓總你爲什麼來找我呀?”他笑,“因爲,我發現好多人都不認識我……”她不解,他再笑,“比如你的小譚好像根本也不知道我的地位……”聶佳微笑,“你什麼地位?”他忽湊得近近的,伸出手來,她有些驚的後退,他比劃着她的心,“在你這的地位。”
聶佳不禁打趣,“知道你在衆多小女生心目中以什麼聞名嗎?”他眉毛一挑,“哦,說來聽聽。”她抿嘴,“成熟。”他點點頭,“這是一個很公認的事實嘛。”她再順竿上,“所以呢,成熟的卓總可不可以不要做那種無聊的事了,也不要說些無聊的臺詞了哦,這可與你成熟優雅的魅力男性形象不符呢。”
卓鎮天頗感委屈得很,“可你們律所,除了葉成國外,就沒人認識我了吧?你常常開口說到的助理小譚,我也是今天才見……”她反問,“你很想見她嗎?”他答,“那也沒有,不是我想見他們,而我是想讓他們認識我……”“認識啊,上海的上市好多年的卓氏集團老總嘛。”他有些急,“準確的說,我是想讓他們知道我和你的關係。”
她不再作聲,過了好一會兒,才小小聲的說,“關他們什麼事。”卓鎮天慨然,“是啊,本來我也覺得不關他們的事。可現在……現在雷揚總在你身邊兒出現,我能不擔心嗎?你等下心軟,我就更默默無聞了了……”她嚴肅起來,“我從來不知道你還在意這些東西的。”他淡笑,“這種人家叫做吃醋的行爲,以前我最是不恥的,現在沒想到自己也走上了這條路。說到底,還不是因爲你……”
她而露責備,“敢情都還是我的錯了,你的花花腸子也不多想想如何把你的錢好好用好。說真的,這次你投這麼多錢過來,你在上海那邊的事會不會受很大影響啊?”他慵懶的往後一靠,“影響肯定是有的,只不過現在還不會很大。”她疑惑,“我聽雷揚說過,那鄒商鄒華來者不善?”
卓鎮天眼裡精光一閃,“早就候着他們了。你可知道,他們家和我們家總有些過節,而且很深。還可以追溯到上輩呢。”她不解,“真的是有意衝你們來的?”他嘴角揚起一個嘲諷的角度,“就怕他不來,我以前放過他,現在他們翅膀硬了,到撲哧回來以爲可以找獵人談條件了?休想!”她有些擔心,“上次你不是說,最近稅務局的人老到卓氏查嗎?”
他眉頭一鎖,“是啊,國稅和地稅的人都過來,加已經駐紮了半年的審計署,我的保險公司、石油公司還有裝飾材料公司都被折騰得夠嗆。”她不免起疑,“這是不是也是鄒家搞的鬼?”他眉頭依然深鎖,“應該不是,他們勢力還沒滲透到那地步。就是這樣我纔有些擔心,他們這次表面上看查得蠻例行的。但我怎麼都覺得是別目的的。而且專門翻以前的舊帳來查,以前不也查過幾萬遍,不也都沒事。可這次還細細的看,我覺得好像在挖線索似的……”
她終於停下手邊的工作,“你不是說過做得很乾淨嗎?那現在問題大不大?”他臉色凝重起來,“以前好多次這樣的小打小鬧我都不擔心。只是這次覺得不大一樣,幾個部分一齊出動,各方面的突襲卓氏。卓氏現在當然乾淨得很,經得查。就是我以前在雲南的時候,被迫幫他們帶過毒品,後來在上海和深圳都有走私汽車,那時是爲的送官,還有送別人的,走私進口車便宜得多了。”
聶佳臉上的焦急神色一覽無餘,壓低了聲音,“罵你的話我實在是不想說了,以前的事張芙蓉她哥會不會倒打你一耙?他現在在哪混呢,你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是不是很容易就牽連到你?”卓鎮天眼裡先是迷惑,而後漸漸的溢滿了柔情,“那些人老連打點過的,徹底乾淨不敢說,但是至少不會那麼快給他們找得到證據。而且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我去雲南的時候才十幾歲。回來以後他們的事也是張芙蓉多在搞,我都懶得理。”
看到她還是愁容滿面,他又是心痛又是欣慰……她一直像一個烏龜一樣,少提劉算的事,也從不提以前上海的事,還有那些人名,那些害她受過傷的人名和往事,現在她慢慢的,如同一個探頭探腦的小烏龜,慢慢的從殼中出來,新奇的接受這個世界,接受他……或許她早已經在心裡接受了他也不一定,只是她一直沒有表達出來而已,沒有很明顯的表達而已。
所以現在卓鎮天開始有些後悔自己今天早上在開會時,次次針對雷揚了。他雖然在會中沒有佔到什麼優勢,但他已經擁有了芊芊,憑什麼還要這麼的爲難雷揚,她臨走時給雷揚的那個擁抱他可以理解。那樣的安慰,讓他現在後悔起來。人,不能太張揚的,不然覺得幸福好不安穩,好像有點不確切,有危機感似的……
這種感覺在李燕妮進房以後,表現得猶爲強烈起來。對於這對夫婦,卓鎮天一向就沒有好感。如果只以合作關係來講,他還是有些欣賞葉成國的,做事精準、有目的、俐落,與他一樣的爲成功可以做某些妥協,而且有時也一樣的遊走在法律邊緣。他們的結識不正是因爲卓鎮天幫葉成國擺平他在杭州的一起多拿了三百萬的回扣的事嗎。
不過人都是自私的,葉成國這種人只可合作不適宜親近。而且卓鎮天看聶佳跟他們倆個還挺親近的,就不太贊成,那李燕妮比她小一點卻顯得比她還精明,顯然也是人精一個。卓鎮天擔心他的芊芊遲早有一天會給這兩個人給賣了,法律行業總有些灰色地帶需要你去遊走,若有把柄握在別人手中實爲不妥。而握住了別人的把柄的話,亦不是好事。更不用說面對的是兩個人中精組成的雌雄大盜式的組合。
卓鎮天看着李燕妮俯近聶佳身邊耳語,一會兒兩個人又低低的笑了起來,李燕妮竟擡頭微微看了卓鎮天一眼。他有些不舒服,也冷睇她。不過李燕妮拿了一份案卷就出去了。
看着那個女人走路搖曳多姿,自信中帶着一股豪邁,更有着一種女王的氣勢!卓鎮天看她一路走出去,還有禮貌的關上了門,他當然也注意到她手上那誇張碩大的鑽戒,閃亮得甚至有些扎眼。卓鎮天想起好久好久以前,自己也亂送給其他女人過帶鑽的飾品,當時包括他在內的許多人都會認爲這些東西一某些東西的象徵。
直到後來他遇到芊芊,劉算送她那簡潔大方的普通戒指都已能讓他妒忌得發狂,這才意識到鑽石多少顆克拉多大都不是讓人有歸宿的地方,沒有安全感。反而是這次他送給她的這枚,專門找人設計的,以低調的簡潔爲主,套着有她最喜歡的四葉草輪廓在,明快清新的風格,她應該會喜歡吧……
不過,自那日船上後,從來沒見她戴過。卓鎮天看着她光滑依舊的手指潔白一片,多希望那無名指上能有一枚凸起!“對了,你考研哪天面議?”聶佳停下手中的工作,想了想,“下週日。”卓鎮天笑,“真想不到你這麼忙還能考上了!下週日,我送你去。”
聶佳也笑了,“都被說,我自己也沒想到呢!政治考得不太理想,還以爲沒戲了。不過專業分幫了,而且英語居然超常發揮!不過還不能說考上了呢,面試也相當重要。我這分排在面試人中的後面,恐怕要調劑。”
卓鎮天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我不太喜歡剛纔那女的,還有她老公。”聶佳無所謂,“據我所知,你不喜歡的人多着了。上海市市委書記不是你最討厭的嗎?還有跟人吃飯的那幫人,有哪個是你看得上眼的?”他笑,“你少狡辯,我是操心你。你就不怕哪天被這兩個人給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