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爲什麼,想到這裡,她的心一下子就涼下去了,一定有什麼不對勁,這些日子明朗一直怪怪的,自己卻沒有注意到,到底出什麼事了?爲什麼會這樣子?
她正想站起來到明朗那裡去問個明白,有人影從門裡鑽過來,根據平安這麼豐富的見鬼經歷,她一眼就可以斷定鑽進來的是鬼。
問題是,什麼鬼可以到這種佛門聖地來的。
那鬼一出聲,平安的心就落地了。
“喂,泡和尚的,你那小情人和尚跑了。”是四蘭道姑的聲音,聽起來很生氣。
易平安來不及和她爭什麼叫泡和尚的,也來不及吵什麼叫小情人,這句話用人類的語言表達就是:“明朗跑了。”
“跑哪裡去了?”平安隱約感覺到自己擔心的事情要來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把我封了,那傢伙好歹是柯家的人,用法術讓我不能再上他身,然後就趁夜跑了。”四蘭一想到自己被封,太難過了。
“趁夜逃跑,他幹什麼去了?”
四蘭道姑有點擔心地說:“我怎麼知道,我不能上他的身,就來叫你去追他回來,反正我看得出他舊傷還沒有好,沒有養好傷就這樣出去,是很危險的。”
平安拿起衣服:“別說了,我們去追吧!”
“追什麼,你怎麼追得上?還是把那個靜業給叫上吧,讓他去追,他比較有本事。”四蘭提醒道。
平安一想到那個小可愛和尚,就不禁有點冒汗,難道這一個大人加上一個鬼,都比不上那個小卡哇伊和尚嗎?
有人敲門,然後一個身影又閃入,平安嘆了口氣,看來這個寺的安全也太讓人擔心了。
閃進來的居然是靜業,只見他小小的個子站在燈下,一臉的憂國憂民,配着他那孩子的臉,實在是太不和諧了。
“老東西,你知道他跑了?”四蘭對所有的和尚都不客氣,但對着一個孩子叫老東西的感覺還是很奇怪。
“知道,剛去追了,沒有追回來,沒想到他帶着傷,跑得比兔子還快。”靜業嘆了口氣,平安這才注意到靜業一身的塵土,看來是追得蠻緊,也沒有追上。
“哼,你以爲你們和尚就厲害了不起?他畢竟是柯家人,就算是傷了,想躲也還是躲得掉的。”
平安小心地插嘴:“明朗到底跑哪裡去了?”
“看樣子,好像要回你們來的那個城市,不過我就沒弄明白,他一個人回去幹嗎?”靜業搖搖頭,繼續說,“如果,他想去除掉青絲,憑他現在的能力也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麼啊!”平安急得要跳牆了。
“除非他有《渡孽經》,不過也不可能,這本經書已經遺失很多年了,可能毀了。”靜業再長嘆一口氣。
平安一下子全明白了,這一剎心肝是透亮的,什麼事情都已經理出頭緒了,怪不得她總是感覺有一種不安包圍着她。
這種不安已經完全轉化爲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事實。
她一屁股坐下去,眼神癡呆,四蘭在她面前晃了幾下鬼爪,只見兩行清淚從她臉龐慢慢地滑落,那樣的傷心欲絕,整個世界都被她給遺忘了。
“如果,他不是去找青絲呢?如果他不是去除魔衛道呢?”半天,平安才艱難地說,那聲音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在一旁已經被嚇到的四蘭與靜業都不敢出聲。
“我怎麼這麼傻,還以爲他要《渡孽經》去做學問,我真是白癡,他早就盤算好了,他要去破七星鎖魂陣沒有錯,可是,他的目的不是爲了除去青絲。”
平安站起來,整個人都和紙糊的一樣,搖搖欲墜。
她一字一句地說:“明朗他是要得到青絲,改變過去,救回他最愛的人。”
是的,她怎麼這麼傻,他今天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其實就是訣別,他知道自己可能再也回不來,他帶傷,他手上的武器,只是一本半懂不懂的經書,他知道是九死一生,機會很渺茫,所以,他說了最殘酷的話,告訴自己不要太傷心。
明朗,那個傻瓜,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也要得到青絲,去救那個死去的女孩。
易平安很羨慕那個已經死去的女人,因爲她已經完完全全地得到了明朗的心,明朗那句:“我可以用我的命去換她的命,那麼的愛。”不是說說而已,而是要用行動來證明。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自己無論做什麼都無用,明朗不管是生是死,他的心都不會爲自己而停留,或者只有默默地祝福纔是最好的幫助。
平安已經完全失去了力氣,她感覺自己像狂風中的一棵小草,不知道會被帶到何方,沒有人需要,也沒有地方可停留,她幫不上忙,她只不過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女人。
不管,他是不是和尚,是不是學法術的,是不是明朗,都註定與自己無關,他永遠不會屬於自己。
平安就這樣站着,面前還有一個和她臉色一樣差的人。
那就是靜業,他這下有一點急了:“你是說他拿到了《渡孽經》?”
平安點點頭。
靜業坐下來,也隔很久才說:“他根本就不會用《渡孽經》,而且他也根本就不知道那本書早已經不能再用。都是我不好,爲了寺裡的名譽一直沒有和他說這件事情,是我害了他,看來我還是被執著心所壞,沒有看破業障。”
平安和四蘭都奇怪地看着他。
“有了《渡孽經》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四蘭有一點不屑,“難道,他有這本經書保護,還有什麼可以傷害他?”
“唉,”靜業停了一下,他艱難地說:“這件事情,關於我寺一位高僧的往事,本來我不想提起,可是,既然那本書又再出現,證明那高僧的怨氣仍然未了,這還得從這本《渡孽經》的故事說起了。”
唐會昌二年(公元842年),武宗令天下僧尼中犯罪和不能持戒者盡皆還俗,行咒術、妖術者同禁,私人財產全部充入賦稅徭役,僅京城長安一地就有3459人還俗。會昌四年七月,敕令毀拆天下凡房屋不滿二百間、沒有敕額的一切寺院、蘭若、佛堂等,命其僧尼全部還俗。
法音寺建寺已久,又是禪宗正宗,自是不願毀寺還俗。幾次勸說未果,刺史李讓從節度使處調五千軍馬來圍攻法音寺。法音寺當時有僧衆三百餘人,但人人爭先,竟半年圍攻不破。
會昌五年三月,敕令不許天下寺院建置莊園,又令勘檢所有寺院及其所屬僧尼、奴婢、財產之數。四月,下敕滅佛,規定西京長安只能保留4座寺廟,每寺留僧10人,東京洛陽留2寺,其餘節度使的治州共34州留1寺,其他刺史所在州不得留寺。其他寺廟全部摧毀,僧尼皆令還俗。李讓退軍山下,令放火燒山。法音寺本是土木結構,這一燒之下盡皆損毀。
李讓強令僧衆還俗,違者殺之。衆僧無一聽從,霎時血流成河。方丈盤膝坐下,緩緩曰:“此井乃是菩提達摩所掘,若法源寺滅,須得掩此井不見天日!”手指寺中一口深井,瞠目而圓寂。
李讓大怒,命將僧衆屍體扔去填井。那井卻像無底洞似的,扔盡屍體也未曾填滿。李讓恐方丈讖語成真,令將殘磚爛瓦、房椽大柱等都扔了進去,卻依然沒有一點聲息。李讓無奈退兵,令軍中嚴守消息。
李讓三個月後暴卒。第二年唐宣宗繼位,開始重修佛寺,再鑄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