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原在一瞬間睜開雙眼,只見所有的景色都不見了,而自己的手被另一個人給一把握住,有溫熱的東西濺到自己的手上,式兒像被火燒一樣縮回手,悲傷地看他一眼,就慢慢地被拖走了。
鍾原的身子立馬被人抱住,一回頭正是張偉軍,自己正站在天台上,只差一步就掉下去,結果會是粉身碎骨。
蘇怡撲了過來,扎進鍾原的懷裡瑟瑟發抖,半天都哭不出來。而易平安已經搶去抱昏倒過去的明朗,入手像最冷的冰一樣,冷得平安打心底裡涼了起來,她本能地想放手,但卻不自覺地抱得更緊。
明朗有這點暖氣傳來,稍好一點,慢慢睜開眼,看了一眼平安說:“快放下我,我已經被陰氣所浸,被那花鬼反噬,她極陰寒,你別抱了,會損你陽壽的。”
明朗掙扎着想離開平安的懷抱,卻被平安緊緊地從背後摟着,她的臉貼在明朗的脖子上,那脖子那樣的冰冷,像一塊無法融化的千年寒冰。
她埋着頭,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擁抱,如果不是在這個關頭,她怎麼有勇氣又有藉口去抱着明朗?
她以爲自己沒事,不過是平常失戀中的一次,好普通,雖然難過,可是,傷口總會好,心裡再痛,也有一天會麻掉,等麻掉了也就習慣了,會忘記的。
但今天一看到明朗,她才知道,這一次自己是玩真的了。
對一個和尚,而且還是一個不愛自己的和尚,動了最真的感情,平安除了貼着他的脖子苦笑還能幹什麼?
明朗無力掙脫,急得要命,口不擇言地說:“你放開吧,我不會喜歡你,我們真的不可能,你這樣做沒有什麼意思,喂一條狗也好過對我好。”
“我願意,關你屁事,我願意喜歡你,你管得着嗎?”平安在背後一邊流淚,一邊低低地應道,她既然無法逃避這種強烈的感情,也只好堅強地面對。
“真的會損你陽壽,我自己會好,我們柯家人不會被這種陰氣所傷陽壽,你們普通人不行的。”明朗強撐着說了這句話,卻一口噴出鮮血,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從前那場惡戰裡受到的重傷從來都沒有真正地好過,今天勉強又動用這麼危險的法術救鍾原,已經是新傷帶動了嚴重的舊傷,那纔是致命的。
他眼前慢慢地暗了下去,他心裡知道,如果沒有平安那一點陽氣源源不斷地送來,自己隨時都可能斷命,可是,平安多抱自己一分鐘,就會多一絲危險和災難,他感覺到她已經冷得發抖,雖然強撐着說笑,但聲音已經變了。
明朗的心開始微微地疼,因爲自己不能保護平安,還讓她陷入危險,付出這麼多,她貼着他的時候,他爲什麼會在某一個時刻恍惚,想時間就這樣停住,再也不用承擔那麼多的思念與痛苦。
像是在沙漠裡行走太久的人,猛然遇到了一口清泉,就想停住,不願意再繼續那艱難的行程。
鍾原這邊情況也不太好,受花鬼拖入幻境的時間太長,雖然已經被救了回來,但身體卻虛弱得不行了。
蘇怡拿起手機就準備打120,但張偉軍制止了她:“沒用的,送醫院沒用,我們應該馬上回法音寺去,明朗與鍾原的情況都很危險。”
“回去,回去有什麼用?法音寺的主持都這個德性。”蘇怡指着已經縮成一團的明朗。
張偉軍很嚴肅地說:“千萬不要小看了法音寺,它可是一個千年古寺,雖然名氣不大,但是,除魔的名氣在外,我也不知道師父爲什麼看中了這個傢伙當主持,但,除他之外,法音寺裡我的師兄都要比他強很多。”
蘇怡一臉的不相信。
“真的,他現在是被陰氣所傷,在寺裡可以有佛法至剛至陽去治療。”
蘇怡看了一眼已經昏過去的鐘原說:“他也要去嗎?”
張偉軍惡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報復她剛剛輕視師門之仇:“他現在只是身子太虛弱了,應該是要輸一點葡萄糖,現在的醫院更適合他。”
蘇怡爲難地看看鐘原,又看看明朗,她現在只能照顧一個。
張偉軍哼了一下:“別看了,很明顯你只想照顧鍾原,這麼偏心連瞎子都看得出,快送這個傢伙去醫院吧,我和易平安送明朗去法音寺好了。”
“好,我這就去醫院,不過你們怎麼去法音寺呢?”
“怎麼去?只能是坐火車去了,開車應該不安全,我不可能一邊照顧明朗一邊開車,”
蘇怡站起來,感覺到了鍾原已經呼吸平穩,她對着張偉軍一擊掌,然後說:“放心,這裡就交給我了。”這一剎,她感覺這個像是半老頭一樣沒有什麼用的人,這個時候特別像一個偉大的男人,敢於擔當。
張偉軍也看了她一眼,感覺這個貪財的老闆娘這個時候特別的講義氣,可以做一個好哥們,他暗下決心一定要保護好明朗與平安,安全地將他們送達法音寺。
黑夜雖然很長,可是,有這些人的友情與關心,這個夜就不會太冷太淒涼,也不會讓人感覺永不着邊際。
鍾原掙扎了一下,醒來後,看了一眼蘇怡,笑了笑,問:“明朗好嗎?”
蘇怡沒有出聲,鍾原扭頭看了看明朗,斷斷續續地說:“臭和尚,誰要你救,把自己傷了,能好嗎?”
明朗裝出不屑的樣子:“什麼傷到,不過是皮外傷,當然能好,你現在纔是半死不活的,我就應該任你死。”
“快點好,我們還要開門做生意,少了你這個拉客的不行的。”鍾原堅定地看着他。
明朗點點頭:“我一定會回來的,你放心吧,你不要比我早死就是了,不然我們酒吧就少了免費服務生了。”
鍾原又困難地說:“我的花呢?”
“還提花?你爲了這花都差點死了,現在還惦記着。”
“花怎麼樣了?”鍾原着急地問。
“死了。”張偉軍捧着那盆花過來,果然那本是綠意叢生的花,現在已經完全枯黃,花已經掉了下來,像滾着一個無頭屍體。
鍾原坐起來,嘴角泌出鮮血,手已經發抖,她真的死了嗎?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她,他感覺心裡一陣刺痛,手握着花就往後一撲,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那花被扯出了土,大家都驚奇地看到,那花並沒有根。
無根花,斷腸草,死亡的路上開的最多的植物,一時間寒氣就慢慢地包圍上來,蘇怡與張偉軍都不說話,看着那盆如此詭異的花。
七婆的小屋,像是永遠在地獄裡一樣,散發着淡淡的死亡氣息,七婆拿起一個植物的根莖,一拍桌子,下面的畫符與擺着的活雞都在一時間冒出了鮮血,她把手一揮,就把那植物的根莖丟到正在燃燒着紙錢的火盆裡,剎間,屋裡傳來一聲女子慘烈的尖叫,像被火燒到一樣。
七婆淡淡地說:“沒想到你會背叛我,我這麼多年來,爲了你做法殺了那麼多男人,才得他們的陽氣,保得你不魂飛魄散,你居然會忘恩負義。”
“我沒有,我沒有。”那聲音尖叫着分辯道。
“沒有,沒有你剛剛爲什麼不殺了鍾原,把他的魂帶回來?”七婆的臉上有一種惡毒的光。
“我來不及動手,他就被那臭和尚給救了。”
“是來不及動手,還是捨不得動手?我看你是看上那小子了,根本就不捨得殺他,那麼多時間裡,你根本沒有殺他的意思,最後就是那臭和尚趕過來,其實也沒有你快,你是故意放他生路的,別以爲我在這裡不知道,我在七星鎖魂陣裡怎麼可能不知道?你還敢說謊……”
那聲音已經慢慢變弱,奄奄一息:“求求你,乾孃,你放了式兒,我沒有看上他,我真的是來不及,我還幫你做事,我幫你去殺他,再給我一次機會,求你這一次原諒式兒,是我錯了。”
七婆一揮手,火盆的火立馬滅了,她拿起那個曇花的根,聲音陰狠:“你可不要忘記了,你的根在我的手上,你再有反意,我立馬毀掉你的花根,讓你永世不得超生,去吧,那小子對你有意,你要再殺他,也不是一件難事。”
只聽那女子的抽泣聲漸行漸遠,慢慢地消失不見,只留下無盡的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