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會死很多人,走吧。”聲音語調很是怪異,不由分說地往鍾原耳朵裡飄。
鍾原看清了那老太婆的長相,忽然感覺眼前一花,那木櫃上的遺像跌入視線,不正是自己早已經過世多年的奶奶嗎?只見那遺像上的老人似乎很生氣地望着自己,玻璃鏡片上出現了兩行血淚,從奶奶的眼睛裡流下來。而那個拿着香吃的老人卻慢慢地往大門中走去,一點點地變小,直到完全消失不見之後,鍾原的身體才終於屬於自己。他大叫一聲,不知道是什麼力量支持他飛快地站起來,奪路而逃。
他一口氣奔下樓梯,他家在三樓,而他下樓的時候幾乎是用跳的。直至奔到路燈下,那溫暖的燈光才讓他有一點安全感。這時,他才意識到腿間一片冰涼——不知何時,他竟驚得失禁了。
“見鬼,你大半夜做噩夢,跑到我家來幹什麼?”蘇怡坐在桌子前,看着臉色發青、衣衫不整還一身怪味的鐘原。後者哆哆嗦嗦地喝着開水,喝進嘴的還沒有灑在身上的多。
“真的,昨天我真的看到了。”鍾原指天指地的,恨不得把心給扒出來讓蘇怡看個真切。
“行了,去洗個澡,在我家睡一覺吧,要不是看在明天你要上班的分上,真想把你踢出去,你可知道半夜裡這樣叫門會驚醒多少鄰居嗎?別人會以爲我不潔身自愛的。”
“唉,算了,我現在需要的不是睡眠,而是理解!再說了,你這個樣子,想不潔身自好都難,誰會要你啊!”
“我肯收留你已經很不錯了,你再多話我趕你出去,今天你睡沙發。”
洗過澡,鍾原還算是老實地在沙發上躺下了,蘇怡被吵醒後卻怎麼也睡不着,她躺在牀上前思後想,腦子裡想的全是鬼吧的未來。
自己的年紀已經不算小了,出身平常人家,上學也不過是一個三流大學,美女是自己封的稱號,偏偏又不希望過朝九晚五的刻板生活。既然一時半會兒嫁不出去,就要好好地打拼出一番事業來,沒有男人可依靠至少也有錢可以依靠。女人沒有自己的事業是很慘的,就算是真嫁了人,也會永遠被男人踩着。
望着窗外漸漸發白的天色,蘇怡開始了少見的憂傷。一個女人要在社會上混出個名堂有多不容易,有的女人可以飛快上位,可是自己又不是那麼聰明。當小職員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老闆對自己伸出過肥手,想拉自己一把,只不過那些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的意圖從眼睛裡就能看出來。便宜那種老男人還不如給鍾原好了,鍾原雖然偶爾有點神經質,可是畢竟這麼多年了,還是蠻可靠的。
蘇怡嘆息一聲,把窗簾拉開。小區裡的路邊種着兩排玉蘭樹,自己窗外剛好有一棵,枝葉都要伸進屋裡來了。在寧靜中,這樣的清香更讓人難忘。
哈,什麼鬼啊怪啊的,真是搞笑。喜歡看恐怖小說只是爲了欣賞作者的想像力和文筆,難道就要相信這世界有鬼嗎?鍾原也太小看自己了。
白天的陽光真是很明媚,如果不是昨天那一幕被嚇得印象深刻,鍾原真不敢相信會在二十一世紀發生這樣的事情。
雖然蘇怡一直叫他回去確認一下是不是噩夢,不過鍾原畢竟還沒有膽大到這種地步,而是很聽話地跟在蘇怡後面去了酒吧。
剛到酒吧門口,就看到安離弦和一個警察站在太陽下等着。
安離弦一看到蘇怡就像吃奶的孩子見了娘,忙撲上來說:“蘇怡,你快和他們解釋一下,那天,我和洛美來你們這裡的時候什麼事也沒有。”
蘇怡還來不及開口,就感覺到有人在用眼光殺自己,仔細一看,安離弦身後還站着一個女人,血盆大口,眉毛都畫到天上去了。
蘇怡心裡暗叫一聲:“不好,難道連朱時珍也知道這件事情了?”
朱時珍,安離弦的結髮妻子,有名的河東獅,本城有名的富家千金。遺憾的是,她雖然那麼有錢,但品位還不是一般的差,化了個嚇死人的濃妝。
蘇怡心想,不至於吧,不過是捉姦罷了,難道現在有錢人捉姦都升級了,連警察都出動了,怪不得現在治安不好,原來警察都用來幹這事了。
那個胖又矮的警察衝過來就說:“小姐,請問,洛美死前那夜真的是在你們酒吧過的夜嗎?”
死……什麼?洛美死了?!
蘇怡感到眼前一黑,洛美雖然和自己沒有什麼過深的交情,可是,也一起吃過幾次飯,自己還暗暗嫉妒過她長得漂亮,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死了,怎麼突然就死了呢?
“是的,安離弦帶她來的。”蘇怡沉思了一下回答道。這個時候不出賣安離弦就是對不住自己啊,朱時珍的眼神更加兇悍了,蘇怡的心裡直發毛,得罪了這種暴發戶的女兒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那個胖矮警察似乎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請問那天安離弦與洛美小姐來這裡有什麼反常的情況嗎?”
“沒有什麼不正常的。”鍾原在一邊答道。
“有沒有發生爭吵,或者你們的酒吧裡有什麼東西被破壞掉,或者有沒有打鬥的痕跡?”
“沒有,真的,警察同志,一切都很正常的,要是有什麼東西壞了我們也不會不去找安離弦的,我們的酒吧老闆很財迷的。”鍾原的話還沒有說完頭上捱了一下。
“我進去看看吧!”那個警察例行公事地進了酒吧,四處查看,而安離弦像一隻被貓捉在手中玩弄的小老鼠,在朱時珍的目光下瑟瑟發抖。
警察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安離弦不停地說:“我真的沒有殺她,那天,我們在樓下分手後我就回家了,我老婆,還有我家的傭人都可以做證,我也沒有理由殺她啊!”
警察惡狠狠地看他一眼:“就是你們這些所謂的正人君子,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喜歡殺人保位,算了,我先回局裡了。”
走之前警察走到蘇怡面前,遞上一張名片,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說:“我叫張偉軍,如果有什麼反常的情況可以和我聯繫。”
警察走後,朱時珍拉着安離弦也走了,走時留下一句話:“晚上酒吧關門時我再來。”
蘇怡有些反應不過來,還站在原地發呆,鍾原說:“難道那個土得掉渣的警察張偉軍和那個兇到極點的朱時珍都看上你了不成?”
“簡直是胡說八道,那張偉軍一看都快可以做我爹了,連名字都那麼土,那個朱時珍說不定會喊黑社會的來報復,燒我們的店,唉,真是倒黴,鬥不過這些有錢人。”
這一天,兩個人一直提心吊膽的,不過好在酒吧的生意依然是非常紅火,而蘇怡一見有錢掙也暫時忘記了煩惱,倒是鍾原一直隱隱覺得昨天見到的奶奶的魂魄好像是要提醒自己什麼似的。
酒吧關門的時候,朱時珍果然來了,還帶着安離弦,說是要在這個酒吧裡過夜。
問起原因,原來是安離弦知道洛美死訊這幾天夜裡總是做噩夢,夢到洛美死時的慘狀,而朱時珍偏偏不信這個邪,以爲是安離弦在那裡瞎說,於是兩人要在酒吧裡同過一夜,因爲這一天是洛美的頭七,看看洛美到底敢不敢回來。
朱時珍狠狠地說:“如果那個小賤人敢回來,看我不把她給滅了。”
蘇怡看到那個連鬼都不怕的女人,連租金都不敢收,忙拉着鍾原跑了,誰敢惹她,肯定會倒黴透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