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還沒起來,就聽見有人喊殺人啦殺人啦,我出去一看,眼睛裡插着一支筷子,慘啊,血流了一地,那孩子還在牀下躲着,已經傻了,跟塊木頭似的全身都硬了。董秀倒在地下,早就死了。整個宿舍樓裡亂糟糟的,所有人都來瞧熱鬧,後來直到保衛處來了人,才把我們都趕到一邊去。
喬致軒拿着紙,手已經顫抖了。
“這上面的手鐲,就是我手上的這隻吧,你看下面的圖,畫的多麼的像啊。”蘇怡笑了笑。
“這隻手鐲後來找不到,應該就在那個孩子身上吧!那個孩子叫林南是不是?”
“所以,你知道找到了手鐲就找到了林南。”喬致軒已經恢復了鎮定。
“是的,所以,我知道我和你經歷的一切都是幻覺。”
“爲什麼?”
“因爲林南已經死了,不是嗎?你早就已經死了,你爲什麼守在店裡不離開呢,守什麼?”蘇怡說得也很輕鬆。
“你不怕嗎?”
“我現在什麼都不怕,我已經不知道怕了,我的心,已經疼得麻木了,連怕都不知道是什麼了。你現在想幹嗎,想給我洗頭嗎?殺了我嗎?”蘇怡的表情帶着一點嘲弄。
“你別這樣,如果我想傷害你,也不用等到現在。”
“這麼說,你是愛上我了?哈哈,所以,才送我蝴蝶和手鐲?”
喬致軒看着她,兩人不說話,蘇怡一直在笑,她只能笑,一停下來,她的心就會碎掉。
“既然你愛我,爲何要從幻覺中醒來呢?”喬致軒問。
蘇怡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你放不下一些東西,或者是人,你不想活在幻覺中,在你的現實中,還有更重要的人和事。”喬致軒笑着說。
“誰?”
“你心裡知道。”
蘇怡後退,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心。
“你胡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你擔心那個小花鬼,她已經死了,七婆除了欺負小鬼之外,沒有別的出息,有我在,她就別想拿到青絲。”
“爲什麼你要和七婆過不去?”
“爲什麼?你知道我媽是怎麼死的?我爸本來很好,就是因爲她,她學過幾年法術,能蠱惑人心,操縱我爸殺了我媽,我爸後來也被槍斃了,我成了孤兒,哈哈,是的,可是,她不比我好,我殺了她的獨生愛子,讓她比我更孤單,更難過。”
喬致軒扭曲了:“我要給她希望,讓她知道她可以改變過去,是我製造出的青絲,我選中一個最愛我的人,殺了她,於是有了青絲,可是,我就是要讓那老太婆知道可以救活兒子,讓她想盡辦法卻得不到青絲,要她永遠痛苦,其實,我並不想現身。”
他望着她。
“我也很寂寞。”
蘇怡全都明白了,明白爲什麼自己從來沒有在那個水龍頭下洗過頭卻會被追殺,因爲青絲的嫉妒,它對林南的愛一直在繼續,自己是因爲遭到嫉妒才招來了殺身之險。
這個時候,蘇怡的手機響了,那聲音在墳地裡迴響。
不用看都知道是鍾原。
喬致軒臉色一變:“我去殺了那小子,讓你死心。”
蘇怡猛地抽出一串佛珠,舉在他面前:“你敢,我不會讓你傷害他。”
“哈哈,還不承認你愛他,你看你急得臉都青了。”喬致軒的笑聲很刺耳。
“你別逼我。”
“逼你什麼,我要傷害你心愛的人,所以,你想殺了我來保護他是不是?”喬致軒的臉現在是真正的難看。
他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鬼,他給蘇怡的快樂也是真實而溫暖的,如果這只是平常的三角戀那多好,但這裡,卻有兇殺,有怨氣,有利用,有仇恨,我們相愛得太多,所以,糾纏得太痛。總不能太太平平地繼續下去,蘇怡流着淚握着佛珠,一點也不退讓。
就算前路是死,她也不會退讓半步。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真正的輕鬆,在那糾結太久的情感重壓下,她一直都喘不過氣來。
原來,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歡的人到底是誰。
蘇怡正在與喬致軒僵持的時候,鍾原已經尋來。
他沒有地方可找,只能想到上次跟蹤蘇怡與喬致軒到過的墳場,看到火蝴蝶的那次,這是唯一的線索。
他一路跌撞,打着手機,遠遠就聽到了蘇怡的聲音,看到只有蘇怡一個人立於墳場中央,穿着華麗的晚禮服,在黑暗中,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可怕。
蘇怡的手裡拿着佛珠,看到鍾原遠遠地跑來。
“蘇怡,蘇怡,快過來,我查到了,喬致軒就是林南,他不是人,我們快走。”他跑得飛快,在他的眼裡看不到目露兇光的喬致軒。
他跑得那樣的快,像是奔向生命裡唯一的光與熱。剛開始找蘇怡的時候,他的腿都是軟的,嚇得連魂都沒有了,死也不過如此,可是這樣地驚嚇,這樣地害怕失去,這樣地驚恐着失去一個人,要比死讓人難受上一萬倍,他寧可粉身碎骨,也不要再經歷在黑夜裡的濃霧中尋找另一個人的感覺。
像是在地獄裡奔跑,哪裡都沒有她的影子,哪裡都聞不到她的體香,哪裡都沒有她的聲音,光和影都被黑給吸走,連回憶都要被抽走,而自己是靠着回憶在活,沒有了與蘇怡的回憶,那麼,活就成了煉獄。
他再也騙不了自己,式兒說得對,自己愛的人,從來都只有蘇怡,不管自己再怎麼不承認,但是,愛,卻早已經生根發芽,早到自己都無從知曉的時候。
當他看到蘇怡那一剎,他狂奔上前,只想和她說:“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放手,再也不會逃避。”
他有太多的話想對蘇怡說,經過這麼多的誤會、磨難,這一對原本相愛的人,總是在愛情的門口徘徊,只不過是隔着一道門,卻總是這樣錯過。
他在微笑,他決定了,就算門後是血海苦獄,也要和蘇怡一起去撞開,就算是前路有再多的危難,他也不會再放手,不會再把她推給另一個男人。
鍾原微笑着看着蘇怡,不顧腳下的路,他往前撲了一下,就定住了。
“不……”蘇怡拼盡力氣尖叫一聲,一口鮮血就吐了出來,然後就軟軟地倒在地上,鍾原的胸口有一隻手,冰冷如劍的十指正插進他的胸口。
喬致軒慢慢在黑暗裡現形,他依然帶着他那優雅如常的冷笑。
他那隻撫過蘇怡眉尖的手,現在正握着一個裡面裝着鍾原全部情感的心臟,就是這顆心臟,讓他不能完全得到蘇怡的靈魂,也得不到蘇怡全部的愛。
他輕輕地握着那顆還在微微跳動的心臟,那個男人的眼神根本沒有看着他,而是穿過他的肩,緊緊地盯着已經倒在地上的蘇怡。
太快了,他還有來不及說的話,但再也沒有機會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