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陸總的惱怒嚴耕面色平靜,我淡淡一笑,邁步就往前走。
陸總一臉搵怒,伸手將我攔下,“我知道你想要什麼,明日我會派人送過去的,並且保證市面上不會有貼着我公司商標的產品出現。”
他這是讓步了,雖然我不明白他們之間在較量什麼,但我看見他額頭上的青筋隱隱浮現,我雖不甚瞭解他,但他這表情明顯寫着肉痛。
恐怕,讓步的幅度不小。
而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滿警告和怨懟,這一次的事,多多少少,他會給我記上一筆,我心裡清楚,卻根本顧忌不上。
既然他已經鬆口了,應該事情也就結束了,至於他會如何記恨於我,我也無能爲力了。
“東西我要,人我也要。”
嚴耕不鹹不淡一句話,卻讓陸總的面色變得鐵青起來,“嚴耕你別太過分。”
“陸總這話說的有些難聽了,東西本就是我公司的,人也是我公司的,如今離職手續還沒辦,你覺得我會這麼輕易放過他?”
我從未聽過嚴耕說這麼多,這麼長的話,可見他口中的那個人讓他有多惱怒,自然,這人的後果,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當然我如今沒有同情別人的資本,我連自己都沒辦法管好。
現在的我,恐怕比那位好不了多少,陸總臉上的震怒越甚,我以後的日子,恐怕就越是難過。
嚴耕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便讓我將這陸總得罪得死死的,然而我別無選擇,不管他做什麼,我都只能配合,因爲現在除了他,我已沒有任何依靠。
嚴耕這個男人,心思縝密,他這一出,幾乎徹底斷了我的後路,他走一步算計的豈止是三步四步,他就連我日後都算計好了。
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所有我曾經熟識的客人恐怕都要被我得罪個遍,到那時我該如何安身立命?三年後,合約結束,或許我就已經離不開他的庇護?
所以說,三年不過是一個開端,或許簽下協議開始,我這一輩子便註定被他捆綁。
我不由得渾身一怔,一陣後怕。
似乎感覺到我的不對勁,他回頭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我咬着脣角看向陸總,“陸總這是何必呢,大家有事好商量嘛,有些事情鬧開了,就不好看了。”
我柔聲的道,話裡的意思卻是顯而易見。陸總臉色陰沉可怖,目光如刀子一般恨不得從我身上割下一塊肉來。
我哆嗦了一下卻挺直了腰桿,索性已經這樣了,就硬着頭皮忍下去吧。開弓沒有回頭箭,就算我現在退出,也已經無法改變他將這件事記在我頭上的結局了。
陸總咬牙,卻是猶豫了一下,我能看到他倏然握緊的雙拳。
但我很篤定,就算他恨死我,他依舊會答應嚴耕的條件。
因爲嚴耕算準了我所掌控的秘密,足以讓他身敗名裂。
陸總雖然生意成功,但卻是靠着老婆的孃家才發達起來的,公司的大部分股份也是掌握在他老婆的手中,如果讓他老婆知道他是gay的事情,恐怕身敗名裂之外,他現在的一切都將煙消雲散。
只是,他如此維護嚴耕要的那人,恐怕那人跟他也是關係匪淺。
“算你狠!”
最終,他還是做出了選擇。
撂下這句話,陸總轉身往別墅內走去,其中的意思不難理解,算是對嚴耕的要求做了妥協,只是心中的氣憤顯而易見,走路的腳步像是要將路面踏出坑來。
我有些虛脫,轉身便對上嚴耕冷傲的眸子,嘴角邪邪的勾起,對於這樣的結果,他好像半點也不意外,所以也沒有因爲陸總的妥協有半點的高興。
“走吧。”依舊是簡短的兩個字,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命令我的一舉一動。
我很想反抗,卻沒有反抗的底氣。
如今我得罪的人越來越多了,似乎也只有他能讓我依靠了。
就如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又怎會輕易放棄。
我靠在車門旁只覺得全身疲憊,就像是大戰了好幾場,全身都在叫囂着疼痛着。
我告誡自己要堅強,要清醒,可還是抵不過突如其來的倦意,不知不覺間,竟然慢慢的合上了眼皮。
睡夢中感覺有人在叫我,我想要睜開眼,眼皮卻彷彿有千斤重一般,怎麼也睜不開。
最後是一聲低沉的嘆息,然後我整個人便一陣虛浮,被人騰空的抱了起來。
伴隨着深深淺淺的腳步,鼻息間是熟悉的氣息,心中莫名的心安,我竟然再次沉沉的睡了過去。
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迷糊之間只覺得有人在耳邊說話。
“病人需要休息,最好最近一段時日不要打擾或工作。”
“嚴不嚴重?”
“不太嚴重,她勞累過度,在加上長期的酗酒,肝功能微微有些弱,最好還是調養一下比較好。”
“嗯,張媽你跟李醫生去拿藥。”
“好的,先生。”
之後便是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剩下的便是一片安靜。
我以爲所有人都走了,我可以安靜的休息了。
不想額頭一涼,一片細膩的肌膚停在了我的頭頂。
我突然想起了沈文昊,那個我生命中帶給我光明,卻又將我推入黑暗的男人。
他也曾這樣小心翼翼的呵護過我,直到現在我都不確定,他那時是否對我動過情,或者是哪怕片刻也好。
正在我眷戀着這種感覺的時候,那片細膩悄然離開了我的頭,莫名的感覺到一陣空虛。我下意識的伸手抓去,一隻溫暖如玉的手,讓我捨不得放棄。
我呢喃道:“不要走,不要丟下我,我怕。”
那隻手僵了一下,像是要甩開我,卻終究沒有那麼做。
父母的臉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慈祥的笑容深深的刺痛了我的雙眼,從小到大他們給了我無限的關愛,可我給了他們什麼?別人家的女兒大包小包的往家裡提東西,而我卻揹着他們揹負了滿身本不該屬於我的債務。
“爸,媽,對不起,我真的錯了……”
我錯了,錯在不該認識沈文昊,錯在愛上了不該愛的人,錯在七年的時間,纔看清楚他無恥醜惡的嘴臉。
爲了他,搭進了自己的一切,將自己逼到如此境地。
什麼我都無所畏懼,卻唯獨爸爸媽媽是我最終最大的顧慮。如果讓他們知道我現在的境地,一定會擔心死吧。
溫熱的眼淚奪眶而出,如夢似醒,我掙扎着想要醒來,卻睜不開眼,眼角滑落的淚水也忍不住,只能然他肆意的滾落。
“眼淚是最無能的宣泄!”
那片冰涼終究還是抽離,沉穩又堅定的腳步響起,是有人離開的聲音。
“不要走……別走……”
我心中驚慌,喃喃自語,離開的腳步頓了下來,片刻後還是堅定的離開。
迷糊間我又昏昏沉沉的睡去,卻睡得不他是,一夜噩夢纏身,沈文昊的臉不時的出現在我的夢中,從一開始的呵護備至,到後來的猙獰可怖,一樁樁一件件就像是一幕演不完的電影在我的夢裡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
夢裡他掐着我的脖子,逼我去陪許還山,他的雙眼通紅如魔鬼一般,讓我窒息到喘不過氣來,我一次次的掙扎,一次次的拒絕,終是忍不住怒吼了一聲,猛的坐了起來,放眼望去以是清明一片。
而我就像是淋了一夜的雨,汗水溼透了我的衣襟以及被子,全身上下都是黏糊糊的一片難受之極。
腦子裡混沌一片,有些分不清究竟是夢還是醒。
“小姐,你是不是醒了?早餐已經做好了。”
“我知道了,我這就下去。”一開口,我才發現自己喉嚨乾澀疼痛,嗓音沙啞粗嘎,說話的時候牽扯着喉嚨生疼難受。
聽到我的聲音,張媽似是鬆了一口氣說了聲好,便轉身下樓了。
我匆匆忙忙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下樓。
張媽好似習慣西式的早餐,只是我平時都是稀飯饅頭豆漿油條習慣了,或者就是一碗麪條,對於這樣西式的早餐着實有些吃不慣。
當然,我是沒有資格挑剔的,對於現在的我來說,身無分文,還得罪了一票人,昨天又新增了一位,往後還會增加多少不得而知。
就我現在的處境,有得吃,已是不錯。
拿了麪包慢慢的咬了一口,腦子依舊有些混沌不清。
“張媽,明天早餐換成粥。”
我剛剛起身,嚴耕的聲音便從樓頂傳來。
我擡頭看到他西裝革履的走了下來,似乎要去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會議。
換成粥?他是看到了我啃麪包時候如同嚼蠟的表情,還是他自己想喝粥了?我還在臆想,他目光卻是向我飄來,跟我在空中對視了一秒,“少說話,多喝水!”
他竟然注意到我喉嚨的沙啞?但是我還沒開口說話纔對啊。
“對不起先生,是我疏忽了。”張媽畢恭畢敬的回答。
他不再說話,慢慢下樓,也不再看我。
走到門口處,他忽然停下腳步朝我走了過來,“這兩天沒什麼事,留在家裡,那些資料抽空整理。”
我心中咯噔一下,立馬又釋然,這原本就是我的價值,不多的價值之一,昨天,我不也親眼見證過了?
“我會整理的,只是人太多,我不一定全都想的起來。”
我順聲的回答,腦子裡卻在飛快的思忖,江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西河又是頂尖的場子,在西河混跡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尤其是和我熟識的那些客人,都是地位斐然的人。
而這些人,我幾乎沒有一個是得罪得起的。
但眼前這尊佛,我卻是更加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