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屋子裡時,沈末已經開始喝茶了,看他的樣子很淡然,好像一點也不把剛纔的事情放在心上,看到我進去緩緩擡頭說:“程紫,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你昨天晚上去哪兒了,真的只是爲了氣我嗎?”我沒回答他的問題,直接問起正事。
“辦了點私事。”沈末看向我,“順便氣氣你,讓你知道等人一夜的滋味兒。”
“私事?”我自嘲地說,“那你最好和你的那些好朋友解釋一下,我昨天晚上把能打的電話都打了,怕你出事。畢竟昨天早上你是負氣出去的。你自己打電話吧,我回去補一覺,等一下還要去上班呢。”說完我回了自己的房間。
沈末的回了自己的房間,沒想到沈末跟了進來:“程紫,我擔心你和你擔心我的心情是一樣的。你什麼都不說在外面一夜不歸,你是個女人,我心裡要焦急到什麼程度,你能理解嗎?”
“我知道,但你做爲成年人,用同樣的方式來報復我,不覺得幼稚嗎?”我聽了沈末的話,有點哭笑不得,他看着成熟穩重,怎麼辦起事來跟小孩子一樣。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說:“對不起,我可能想多了。”
說完他似乎失去了和我說話的興趣,轉身就出去了。我站在當地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想多了是什麼意思。
我有點後悔的拍了一下頭,我對沈末急什麼,他是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人,如果不是他我現在早在黃泉路上等着喝孟婆湯了。
懊惱了一會兒,我屁顛顛的給沈末泡了一杯茶,去敲他房間的門。
沈末打開門時表情已經完全正常,他看到我先開口說:“對不起,不應該讓你着急。”
我把茶遞過去:“我沒生你的氣,但卻是真的擔心你。”
“坐吧。”他閃開身子讓我進去。
雖然我與沈末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卻是第一次進他的房間,他也非常紳士,從不進我的房間,有事找我也都是先敲門,把我叫到客廳。
沈末的房間與他本人一樣,異常乾淨利落,主色調是藍灰白黑,一眼望去整潔又素淨。房間裡除了牀和衣櫃以外,靠窗的位置放着兩個圓形的棕麻坐墊,一張很小的綠檀矮几。
地上攤着幾本書,舊窗改造的長條弄落地窗就正好把窗格子的影子投到書上。他在其中一個坐墊上坐下,對我說:“想和我聊什麼?”
我索性大大方方在他對面坐下來:“沈末,你必須和我說實話。”
“什麼實話?”他不解地望向我。
“你對程紫是什麼感情?”我逼問。
他被我灼灼目光盯得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盯着我的臉看了好大一會兒才說:“你覺得我對你的關心和擔心,都是因爲你頂着一張程紫的臉?”
我點了點頭,他說到點子上了,我確實是這樣認爲的,因爲沈末每次對我恨鐵不成鋼時,都會盯着我的臉看好久,而且他主動建議把我整成程紫的樣子,如果說他對程紫沒有任何想法,我根本不相信。
沈末笑了笑伸出手在我臉上捏了一下說:“程紫和我的事,你想知道多少?”
“都想知道。”我堅定的說。
這些我必須弄清楚,我不想頂着一個女人的臉去享受她應該得到的一切,不管是物質上的還是精神上的。
沈末身體鬆鬆的放鬆下來,像是想到了那些不爲人知的美好,問:“你想從什麼地方開始聽?”
“從頭吧。”我想了想。
沈末開始用一種很平和的語氣講述他和程紫之間的事,我聽得入了迷,只覺得現在社會還有這樣的故事發生,讓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沈末出去混社會的時候是十七歲,像剛抽條的小白楊一樣,挺撥而稚嫩。他是從小被家人捧到手心裡長大的,從來不知道外面的社會是殘酷的,一入社會就被打擊得七葷八素,甚至中間經歷了一些讓人想崩潰跳樓的事。但是他遇到了他生命當中的貴人——林樂怡的父親,在他的幫助下,沈末的生活終於步入正軌,並且得到了出國留學的機會,在國外的第一個月,他就從街上撿回了只有五歲的程紫。
那是一個穿着漂亮衣服,但全身髒兮兮的女孩,沈末以爲是有錢人家走失的孩子,但是抱着她找遍了整個城市也沒找到她的親人,小女孩能說話,但敘述不清,而且從精神來看,似乎受了很大的打擊,根本說不清楚自己叫什麼,家在哪裡。沈末用自己的生活費帶她去檢查了身體,發現她受到了傷害遠比自己想的更嚴重。
沈末說到這一段的時候,拿着茶杯的手都在發抖。
我也想像不出來,是什麼樣的畜生會對一個五歲的女孩下手,沈末說程紫下|體撕傷嚴重,醫生的檢查結果是被成人性|侵了。還懷疑到沈末身上,看到程紫對沈末依賴信任的表情纔打消了疑慮。
當時沈末帶程紫去的是中國人開的私人診所,多塞了點錢,那人沒報警。沈末不想把孩子交給政+府機構,因爲他害怕程紫遇到更大的傷害。
就在醫生說出程紫曾經遇到的傷害時,沈末就決定,第一把程紫放在身邊當親妹妹,直到找到她的親人;第二,不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
爲了把程紫留在身邊,他外出打兩份工租房子,從學生宿舍搬了出來。
隨着時間的推移,程紫慢慢好起來,沈末知道她叫程紫,家在中國,來這裡只是旅遊,好像是旅遊的過程中與家人走失了。程紫太小,心理上又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只要問起從前的事就會崩潰,沈末一點一點打聽出這些,用了半年的時間。
再接下來,程紫一點一點長大,沈末了解得越多就越不敢公開程紫的身份。因爲他從程紫不完整的敘述當中,知道她是在一艘船上出的事,那船是大是小,一共有多少人,她的家人長什麼樣,程紫一概說不清楚。
沈末隱約覺得事情沒自己想的那麼簡單,就再也沒問過程紫這件事,後來等到他畢業的時候,程紫已經九歲了,再問小時候的事,她有些記不清了。
一直以來,沈末對她都照顧的非常精心,程紫心理的傷慢慢好起來,看着程紫越來越多的笑臉,沈末不想再問她關於從前的事。而且沈末在這個時候有了私心,他忽然覺得有一個乖巧又漂亮的妹妹是老天對他的獎勵,所以他把程紫一直瞞了起來。
沈末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看着我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自私,爲了自己的生活多一些溫暖,就私自讓一個小女孩忘記了自己的家人。”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他有着與程紫一樣的經歷,而他是靠着自愈,程紫至少還有他,同病相憐的感情讓沈末放不下程紫。而且,他對程紫是真心的好!
“我不知道,對此沒辦法做出評論。”我對沈末說。
他沒再問,繼續敘述下去。
他回國以後,就把程紫送進了貴族學校,至於身份之類他在黑市上掏高價解決了,程紫名義上的監護人變成了沈末。只是因爲心存愧疚,他沒給程紫改名字,希望有一天她的家人能自己找過來,當然這一點希望很小。
沈末在國內做生意,最困難的時候都沒有的短過程紫的零花錢,在程紫所有同學的眼裡,程紫家就是標準的土豪。
就這樣,兩人假期就聚一聚,他給她買好看的好玩的好吃的,把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女孩寵成了公主。
就在程紫十九歲那一年,打電話和沈末說自己要和同學一起去香港玩,他給打了錢囑咐一下好好玩,然後就沒了程紫的消息,再接到電話時是程紫自殺的消息。
沒有人想像得出來,當時沈末是什麼樣的心情,這件事對他的打擊有多大,也只有沈末自己說得清楚。
他說到這裡時,停了好久好久。
我要起身給他倒一杯熱茶,被他用手勢制止了。我重又坐回他身邊,看着他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臉。
他似乎心臟很疼,上身往前半傾着,臉色雪白,眼神悲哀。
我在這一刻體會到的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那種感情。我這樣的感覺來得奇怪,去得也疾。
沈末緩了十幾分鍾,才又開口:“就是這樣,你覺得我對程紫會是什麼感情?”
“父親對女兒。”我說。
他點了點頭,重重出了一口氣:“就是這樣,我對程紫不可能有什麼想法,她是我一手撫養長大的。”
沈末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我有些愧疚的對他說:“對不起,我把你想錯了。”
他擺手說:“不怪你,你完全不瞭解從前的事,有誤解也是正常的。現在你既然明白了,讓我靜一下,心臟有點受不了。”
“你沒事吧。”我有些擔心他。
“沒事,我本來準備說完這件事以後,再說清楚我爲什麼看你的眼神不一樣,現在有點撐不住了,過一兩天咱們再說吧。”他神色疲倦。
我退了他的房間,在關上房門時聽到了他重重的嘆氣聲。我剛纔看他的眼睛就紅得不成樣子,他在我面前強撐着面子,我需要給他獨自的空間,讓他發泄出來。
給他關好門,我走到院子裡,坐在石桌前看着院子上面的天,然後想着下一步該對華遠樹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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