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沈末商量了半天無果,最後客廳又靜下來,只聽得到時鐘的秒針嘀嗒嘀嗒的響,聲音快而有節奏。
“這件事你不用擔心,我想好了不管怎麼樣,都要變被動爲主動,接下來不管是程家的誰去找你,你都要最激烈的態度去拒絕,然後我再想辦法。”沈末最後拍板說,“放心,不會有問題,他們畢竟剛到帝都,很多門道還沒弄清楚。”
聽到沈末這樣說,我稍稍鬆了一口氣。現在只能這樣,走一步說一步,若是想得太多,自己就先愁死了。
從那天開始,我就繃着一根神經,幾乎懷疑隨時都會有人拿着小刀跳出來逼我去醫院抽血驗dna,甚至晚上做夢也都是這點事,一遍又一遍的自己被戳穿的現場在我夢裡放映了不知道多少回。
我連續緊張了差不多一週,居然沒一點動靜了。我和沈末也摸不到一點頭腦,想主動聯繫一下打聽打聽,卻發現那天我們連餘悠然的手機號都沒留下。
現在一頭霧水又安靜平和的樣子,感覺那天餘悠然的出現就像做了一場夢。
但是,我們都知道,這絕對不是夢。程家的人或許覺得這樣行事太過倉促,在背地裡做着什麼準備。
這種不知道對方在幹什麼的感覺,比被人用刀抵着脖子更加難受。天天都覺得頭上懸了一把劍,你甚至不知道這劍什麼時候會落下來。
這一段時間,我自己也不敢去公寓住了,又厚着臉皮搬到了沈末的四合院。此時再回頭看前一段時間自己的表現,分明就是熱戀中的女孩向男友撒嬌的姿態,這個認知讓我覺得滿臉通紅。還好,沈末對於此事並沒有提及,明顯給了留足了面子。
又過了三天,我正在公司修改要交給華遠樹的環評報告,沈末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很沉靜的說:“程紫,今天晚上我帶你去拜訪一個人,他應該是程家留在帝都的人。”
“誰?”我問。
這幾天沈末和我一樣,每天早出晚歸,我以爲他忙的是無名居的事,沒想到居然是在忙這個。
“那天晚上把你從帝豪送回來的人,而且他很可能和你有血緣關係。”沈末低聲說,“如果我的消息沒錯,那就是他了。我還覺得奇怪,那天晚上我就覺得他有點面熟,以爲是在什麼地方見過,沒想到居然是因爲和你長得像。”
“他在什麼地方?”我問。
“帝豪ktv。”沈末說。
我從來沒想到過會是這樣,更沒想到世上會有這種巧合。沈末是中午給我打的電話,一個下午我都心神不寧。
下班以後,沈末主動來公司接我,甚至在公司門口我們還和華遠樹偶遇了,他與沈末握了握手簡單說了幾句話,沈末表情恬淡,帶着淺笑,動作得體的不得了。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沉澱,我忽然發現沈末更加沉穩了。
他現在辦事,身上自動帶着一氣場,就像帶着時間凍結器一樣,人到了他身邊都不由冷靜下來,慢下來。
帝豪ktv是夜場,所以現在天色才暗時門前人很少,甚至停車場裡只停了稀稀拉拉的七八輛車。今天來得早,我也有時間好好看看帝豪。
這裡靠着大學城,佔地面積很大,整個十層樓裝飾成土豪金的顏色,門前的停車場差不多能停下一百多輛車,門口還放着兩尊高大的金色獅子,看起來金碧輝煌的樣子。
沈末不知是通過什麼渠道約到了那個人,到門口向守門的保安遞了的名片以後,馬上有一個經理模樣的人下來接我們,然後帶着我們直接上了八樓。
我是很少到這種地方來的,所以從來沒想到過在ktv居然會有辦公室,當八層那扇用金鉑裝飾的大門推開以後,我看到那一屋子書的辦公室時,有點吃驚。
“沈末,你好!”那天晚上送我回家的人坐在一張巨大的紅木老闆臺後面向沈末微微一笑說道。
看到我們進來,他甚至都沒站起來,只是坐在那裡把手裡的雪茄放下來,點了點頭。
“如果我的消息沒錯,你是程墨。”沈末大刀金馬的在他面前坐下,同時拉開了他身邊的另一把椅子示意我也坐下。
因爲有了沈末的話,所以這一次我格外認真的看着眼前這人。
對於自己的五官我記得很清,縱然這五官從程紫那裡借來的,所以我很準確的在程墨臉上看到了與我相似的地方。
人的基因真是個奇怪的東西,只要是一家人五官上多少都能找到相似的痕跡。
程墨發現我在打量他,也認真的看了看我,同時笑道:“程紫,如果你真的是我妹妹,勉強算得上沒長殘。”
我從來沒見人有用這個打招呼,被他噎得死死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沈末一直在打量他,並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程墨大概是被他相面相煩了,主動開口說:“沈末,你帶她來是幹什麼?認親也要等我老爸老媽過來了再說。”
沈末一笑:“認親?你覺得以程紫的性格能認親麼?”
程墨無所謂的一攤手說:“認不認,又不是她說了算,就連我說了也不算。不過消息傳回法國以後,我老爸倒是真的熱淚縱橫了一回,說自己就知道女兒沒死之類的。”
“程墨,我不知道你是做什麼的,也不知道程家是做什麼的,但是我知道你到帝都才三個月的時間就把三家帝豪收入囊中,甚至還在收購紫金臺之類的一流會所和夜總會。”沈末盯着他說。
這回程墨一挑眉說:“不錯,沈先生多少還是有點手段的,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把我的來歷打聽清楚,算不得上帝都土著,而且還是有點本事的土著。”
“所以對你們做的事,對於你家的行業我也多少猜到了一些,今天我帶程紫來只是想告訴你,不要干擾她的生活,她現在生活得很好,衣食無憂,自己還開了一家小公司,如果經營得好,或許不出幾年公司就能上市。”沈末說到這裡輕咳了一聲,“她的人生是可以放在陽光下面的,我不想因爲程家把她認回去,讓她的生活變得複雜起來。”
程墨不願意聽了,把雪茄往桌子上一扔說:“程家怎麼了?程家就算是經營聲|色場所的又怎麼了,現在不管在哪個國家,除了毒|品和軍火,這個行業纔是爆利好麼?再者,現在還沒做dna鑑定,我未必敢肯定程紫就是我妹妹,或許是有人故意冒充呢。”
他說到這裡,眼睛眯了起來。
我不願意聽了,馬上反駁:“誰願意冒充似的,我真恨不得現在就改姓。”
關於再次見到程家的人以後,我該怎麼說,我和沈末之間已經商量過,並且一致同意不管程家說什麼,我就死咬一句話不認親就對了。試想一下,一個女孩七八歲上失蹤,這麼多年一直用着本來的名字,卻不見有家人來找,心真的傷透了。何況,現在程紫完全成年,有自己的生活和圈子,還有一份小小的事業。
“認不認,不是你說了算的。”程墨眯着眼睛看我說,“如果是我妹妹,跑也跑不了,如果不是,那你們這段時間最好把想做的事都做一遍,免得留下終生遺憾。”
程墨說話,口氣出奇的大。
我冷笑一聲,他以爲帝都是他家的,他想怎麼辦就怎麼辦?果然,經營這種行業的完全不能按常理出牌。
“如果那天晚上,你不是遇到了我,你知道是什麼下場嗎?”程墨問我。
他居然用的是下場這個詞。
我一臉的黑線,心裡對於他的救場是感激的,但是本能的對於他的身份我是排斥了,因爲他很有可能是程紫的親哥哥。
“你在美國上的大學,大一時去香港遇到了華遠樹,爲了他甚至上演了一次自殺的戲,最後被沈末再次救回來,然後休學,今年初回到帝都,後來對華遠樹糾纏不清……”程墨說着我的過往,如數家珍。
我和沈末卻是越聽越心驚,不由對視了一眼。
這幾天,沈末能把他來帝都以後的事查得差不多,那是因爲沈末在帝都好多年了,人脈關係放在哪兒的。而他,用同樣的時間把我這半生的經歷都查了個清楚。聽到他說到香港跳樓事件時,我不由多看了沈末一眼,是他有先見之明,在香港花了巨資把這一段事做得合情合理。
“怎麼?很驚訝?”程墨問,“等你做回程家的人才會知道,程家的女兒去倒追一個男人是多丟臉的事。”
我什麼也說不出來,被程墨的自信和霸道給震住了。
“你背後查我!”我馬上就怒了。
“這算什麼,你們不一樣背後查了我麼?”程墨道,“不過,你們放心,只要是你能查出來的,一切都是合法的,絕對挑不出我半點問題。”
我啞然,這個男人太自信了,而沈末在我面前一直都溫和而謙虛的。
“你不來我,我也會去找你的,再有兩天老媽老爸就從法國過來了,這幾天在給你準備見面禮。”程墨說,“當然,你在醫院的病歷和血型報告什麼的都調出來了,所以你的身份是八|九不離十了,現在最欠最後一道手續,去做dna比對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