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在三樓,兩位皇子連同柳惠傑進來的時候,酒菜已經擺好。菜不是很多,酒卻是好酒。花四娘和月如夢知趣的沒來打擾,三人相談甚歡,從天下到黎民,從科舉到賦稅,無一不談。燕洛軒似乎很高興,話也不自覺的多了起來。酒過三巡,三更已過。燕洛穎和柳惠傑已經喝得不醒人事,趴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偏偏燕洛軒是千杯不醉,只好自斟自酌。
酒喝多了,自然會去茅廁。燕洛軒行至一間房前,從房間裡傳來了落棋子的聲音,心下了然。這個時候還在下棋的,恐怕也只有今天與天雲棋社張復相約的楚夢依了吧。瞥一眼門上的木牌,上面寫着蘭馨閣三字。花皇館出了命案後,就被封鎖了起來,所以楚夢依就移到了蘭馨閣。
想到燕洛穎說的好戲,燕洛軒心裡也好奇起來。不由自主的悄悄的推開了房門,屋中二人正全神貫注的在棋盤上廝殺,並沒有注意到房間進來了人。燕洛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翻上了屋樑,既然看戲,就該有個雅座。對楚夢依的鬼靈精怪,燕洛軒又不是沒有領教過。於是乎,因爲想看好戲,燕國的瑞王殿下開始了有生以來第一次的蹲房樑。
棋盤上白子如龍,黑子如燕。白子犀利無比,咄咄相逼,兇猛而穩重,將黑子逼的走投無路。縱使黑子苦苦掙扎,紛紛自保,卻也眼看着即將被白子分割。勝負明顯,看上去黑子已經迴天無力了。
“若衫姑娘真是好棋藝,可惜比在下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張復很得意地笑道:“畢竟我是國手嘛,在全國都是數一數二的。”
在全國都是數一數二的?就這棋藝?哼,他還真好意思說,也不怕給燕國丟人。楚夢依在心中嘲笑張復太過自負,卻不動聲色的裝作凝神思考。
張復碰了一個軟釘子,略顯尷尬,突然起身道:“姑娘慢慢想,我去給姑娘倒杯茶來。”說着,走向桌子。揹着楚夢依,悄悄的將一包粉末放入茶壺之中,輕輕的晃了晃,這纔有模有樣的斟了兩杯茶,拿着茶杯折了回來。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如果張復那小子僥倖得手,那豈不是太可惜了。
房樑上的燕洛軒突然想起燕洛穎都話來,雖然知道是張複比較有可能吃苦頭,卻還是爲楚夢依捏了一把冷汗。要怪只能怪楚夢依長得太不識人間煙火了,讓人情不自禁的就去擔心她會被人欺負。
燕洛軒是第一次這樣緊張,小時候燕帝考他功課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麼緊張過。這個擅長欺騙的女人,總是擾的人心亂。她就像一罈有着絕妙滋味的好酒,喝了第一口就忍不住的要喝第二口。或許,也可以說她是一個引人入勝的傳奇故事,看了幾章就會情不自禁地翻閱下去。
楚夢依輕蹙柳眉,微微嘆了一口氣,像是有些爲難。她伸出芊芊素手,端起茶杯,抿了兩小口,又再次將茶杯放下。
張覆在一旁看着,只覺得喉嚨發乾,手心冒汗,既興奮又
緊張,生怕楚夢依會看出什麼來。不過,合歡散是藥性最快的藥,她抿那兩兩口,想來已經夠了。想到這些,張復的笑容也變得有些猥瑣起來。
楚夢依突然感到整個胃像燃燒一樣,熱度迅速蔓延到整個身體。她嘴脣發乾,身上浸出微小的汗珠。她在塵殤館呆的日子已經不短了,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了,從自己的反應就已經猜想到自己是喝了什麼東西。只是楚夢依沒有想到,這藥效發揮的如此之快。發熱之後,楚夢依清晰地感受到渾身的力氣正在一點點地流失,很快就支撐不住,癱在了桌子上。
“若衫姑娘,你怎麼了?”張復壞笑着,裝出一副關心人的樣子,向楚夢依靠近。
冷若衫面色潮紅,眼裡含着水霧,平日的微笑也無法維持,張着櫻桃小口,有氣無力地喘着氣息。水盈盈的藍眸瞪着張復,眼裡全是警告,可這警告似乎對張復不太管用。
“既然姑娘不舒服,我抱姑娘去牀上躺一會吧。”張復迫不及待的去拉冷若衫的玉手,同時急忙表明自己的心跡“我的小心肝,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我連夢裡都是你的身影。”
燕洛軒看着張復心急火燎的樣子,有些按捺不住了,剛想出手相救,卻看到楚夢依的嘴角再次揚起微笑。燕洛軒緊緊抓着的房頂柱子的手,也鬆了一些力氣。
“你就跟了我吧,我贖你出去,讓你做正室。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把你捧在手心裡疼。”見楚夢依不說話,張復心急火燎地抱住她,在她耳邊承諾。
突然,楚夢依的玉指落在張復的身上,張復僵在當場。她有些厭惡地推開張復,執起一個棋子,落在了棋盤之上。原本被白子困死的黑子,馬上就多了一條活路出來。
楚夢依擡起自己的手,欣賞般的看着指尖的那枚白子,笑道:“至今爲止,還沒有人可以在棋盤上贏得了我。”
“你不是中了合……”張復脫口而出,險些說出藥名出來,在說出之前連忙閉上了嘴巴。
“張公子沒有聽說過嗎?冷若衫的武功也不差。”原來,楚夢依用內力,將尚未散發地那部分合歡散逼出了體外。她原本喝的茶水就不多,所以恢復了一些力氣。
楚夢依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倒在地上被點了穴道而無法動彈的張復,嘴角上揚,又掛上了她那淡淡微笑:“張公子一介文生,哪裡曉得練武的好處。可是張公子,你就不覺得下腹有些疼痛嗎?”
“你、你給我下毒?”楚夢依的話剛落,張復的肚子就痛了起來。他突然想到楚夢依使得一手好毒,有些慌張又有些憤怒的瞪着楚夢依。
“如果你沒有對我下藥,我也不會對你下手。”楚夢依掛着微笑很耐心地解釋道:“這兩盒棋子,都在飛燕草的藥液中浸泡過。本身對人身體的危害不大,但是如果遇到了錦魚淚,就是劇毒。如果你本本分分地,我衣服上的錦魚淚自
然不會沾到你的身上。”
將棋子丟入棋盒之中,楚夢依冷冷一笑:“多行不義必自斃,全是你自找的。”
“這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你故意讓我在棋盤上把你逼入死局。”張復的一張俊臉因爲疼痛而扭曲,看上去有些猙獰。
“如果我不這麼做,你哪裡會有機會下那合歡散?”楚夢依蹙了一下眉,隨即又掛上了微笑。合歡散的藥效滲入的太快,即使她逼出了一部分,卻還有一部分已被她的身體吸收。
“你怎麼知道?”張復瞪大眼睛問道。
“如果在塵殤館裡沒有幾個眼線,我早就被塵殤館裡的人給賣了。”楚夢依走到牀前,抽出懸掛牀頭的寶劍,劍指着張復,緩緩向他逼近。還好四娘事先告訴了她,讓她小心張復,否則今天楚夢依可就慘啦。
“若衫姑娘,你不要殺我。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張復的臉嚇得慘白,帶着哭腔求道。
楚夢依含着笑容,繼續向他逼近。只見白光一閃,就斬下張復的右手的小指和無名指。看着劍身上滑落的血滴,楚夢依帶着笑道:“今天,你設計害我,我不傷你性命。可是,我要給你留個教訓。要想打冷若衫的主意,最好準備拿自己最在乎的東西來換。”
說完之後,楚夢依解開了張復了穴道,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瓷瓶丟給張復:“這是我事先準備的解藥,你服了它吧。如果你不放心的話,也可以等着毒發身亡。”
楚夢依笑得傾城傾國,可在張複眼中,卻是比龍捲風都有殺傷力。他急忙打開瓶子,將裡面的那粒藥丸吞了下去,張復的右手的斷指處,有鮮血不斷滴落。吞完解藥,他這纔去捂住傷口,痛的齜牙咧嘴。
“張公子要留下吃早飯嗎?”楚夢依笑容滿面地問道。
張復怨恨的看着一眼冷若衫,灰溜溜的退出門去。
張復離開後,楚夢依掩上了房門,將劍插回劍鞘之中,然後坐在牀上喘着粗氣。過來好一會兒,才伸手從枕頭下拿出一個小瓶來。吞了一粒瓶子中的藥丸,然後盤腿在牀上打坐調息。
燕洛軒有些讚賞的看着楚夢依,輕輕一笑:做事夠絕,而且一箭雙鵰。燕洛軒說她做事很絕,也不是沒有依據,張復是圍棋國手,靠雙手吃飯。斷他常用手的手指,讓他如何拿不完整的手執子下棋?張復的一生都被今天的慾望給毀掉了。這樣做,還能殺雞儆猴,那些對楚夢依懷有不正心思的人肯定不敢再打她的主意了。對敵人,沒有婦人之仁,也不心慈手軟,楚夢依真不失是一個女中豪傑。
“什麼人?”楚夢依突然驚覺都睜開雙眼,狠狠地盯着房樑。
燕洛軒有霎那間的驚訝,只是瞬間鬆懈,就被發現了氣息,只憑一個輕輕的笑嘆,就準確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好深厚的內力。
被發現了蹤跡,無法再掩藏下去,於是,燕洛軒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