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路斯恩卻沒有說出來,而是默默地坐在那兒靜靜聆聽着,保持着晚輩的謙卑和恭敬——聰明但卻不招搖,並且清楚自己應該在什麼時候做什麼事,這正是路斯恩會得到霍拉德寵愛的原因。
這份安靜的聆聽正是霍拉德現在需要的,上了年紀的侯爵大人內心的波動完全不像他表面上這麼平靜,尤其是在沉下心來之後靜靜地去思考,從愛德華·威特伍德這個人“突然出現”在了這個世界上之後,究竟發生了多少事情。
荷南家族的兩個巫師,科爾特斯,血旗兄弟會,再到現在的艾倫……這是頭狡猾而又兇殘的血狼,他很清楚自己的弱小和無助,卻又無比的貪婪。
殺死了巫師艾登的戰績爲他得到了走進聖樹騎士團的敲門磚,而血旗兄弟會事件則是爲了贏得墨瑟·凱恩的信任和親睞,然後就是現在……
“如果你還是覺得,這傢伙是個憑運氣走到現在的鄉下小子,就不妨猜猜看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霍拉德看出了路斯恩眼中的困惑,十分和藹的攤開手爲他解釋着:“想想看,當艾倫·克溫變得萬衆矚目了之後,什麼也會跟着一起被曝光出來。”
“……海牙堡,所有的都靈貴族就都會知道,艾倫是海牙堡唯一的繼承人。”路斯恩不是傻瓜,他一點就透:“但是這又有什麼用呢,即便他想要得到海牙堡,和那些古老的世家貴族子弟相比,依然沒有多少競爭力的!”
“他怎麼會想要區區一個海牙堡呢,這個狂妄的傢伙想要得到的東西距離近的多,也更加現實更有發展空間。”霍拉德搖了搖頭:“你應該問的是,誰最希望米內斯特家得不到海牙堡?”
“是……”念頭一閃路斯恩立刻明白了,但卻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了:“是賀拉斯陛下,對……只有陛下最不希望看到這件事情發生。”
“他做了這麼多就是爲了得到陛下的信任,我猜他現在正一臉鄭重,心裡樂呵呵的接受誇獎呢。”霍拉德拿起桌子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薄荷茶:“這是一個危險的男人,還很弱小但確實很危險,因爲他野心勃勃。”
“那您的意願是什麼呢——要徹底摧毀他嗎?”路斯恩突然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不太喜歡愛德華,尤其是艾倫看他的眼神還有看自己的眼神,那微妙的差距使得這個金髮青年十分的難受。
霍拉德有些詫異的看了路斯恩一眼:“不,眼下我們要應付納法里奧和站在他身後的那羣人,還有即將到來的多米尼克使者團,這會是一個嚴酷的冬天——米內斯特家族在未來十年的狀況將在着短短數月之內見分曉,我們無暇分心對付一個陛下的寵臣。”
“更何況,愛德華·威特伍德爵士至今都還不算是我們的敵人,消滅他不如拉攏他。”霍拉德將茶杯遞給了路斯恩:“至少這個人很有能力,而且如果他願意爲米內斯特家族效勞,我們也能夠得到一個陛下身旁的眼線,這非常划算。”
“安傑麗卡姑姑可是都已經開出了騎士頭銜的價碼,還有一座價值不下五百金幣的莊園,難道這還不夠嗎?”路斯恩苦惱的搖了搖頭:“如果連這樣都不能滿足他,還有什麼能夠收買這麼貪婪的傢伙?”
“騎士頭銜和莊園只能收買那些庸人,沒什麼眼界也缺乏進取心,你的姑姑安傑麗卡已經習慣和這羣人打交道了。”老人微微一笑:“愛德華·威特伍德同樣有他的價錢,只不過昂貴的多,而且更加實際一些。”
“事實上我已經送給了他一份小禮物,嗯……他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了。”霍拉德滿意的笑了笑:“我真的很想看看,他現在的表情是什麼樣子。”
……………………破舊的窗戶,掉了半個的招牌外加滿是油漬的門把手,這樣的老酒館在東城區遍地都能看到,如果不是走在前面的小男孩兒夠機靈,愛德華甚至都不敢確定自己真的沒有走錯路,繞到了某個自己從未去過的地方。
等到愛德華走進了酒館的房間,才發現屋子裡面不僅只有那位娘娘腔的銀髮巫師,連安潔拉居然也在——“小女僕”一看見愛德華的身影就立刻撲進了他的懷裡,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您現在可是大大的出名了,尊敬的愛德華·威特伍德爵士,現在您的名號在整個都靈城都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恐怕就連那羣最不愛出門的傢伙,也已經聽說了有這麼一位聖樹騎士的‘傳奇故事’。”滿滿酸味的馬可·塔斯克聳着肩膀蹲在牆角里嘟囔着:“還需要我和您解釋一下,爲什麼您必須遮掩身份不能回家嗎?”
“如果你願意說,我也沒什麼意見。”
“光輝十字保佑!就因爲艾倫·克溫小姐的事情,現在您家門外至少隨時站着一打兒的貴族青年正在等着和你決鬥,要和你競爭追求艾倫小姐的權力,並且證明自己比你強。”馬可·塔斯克身體都忍不住顫抖了一下:“絕對是盛況空前,而且絕無僅有——光是挑戰申請的信封就已經把您家門外的大門門縫徹底堵死了還有好多直接扔進院子裡的。”
“這無所謂,只要等上一兩個月他們自然會把這件事情給忘掉的。”愛德華輕輕的撫摸着安潔拉的小腦袋,小女僕閉着眼睛似乎很享受這個樣子:“不過要是費了這麼大的功夫就只給自己爭取到了一堆決鬥對象,那還真是挺令人失望的。”
“當然……不僅僅是一羣競爭對手而已,至少現在看起來是這個樣子的。”馬可長長的鬆了口氣,把一封裝飾精美的信件扔給了愛德華:“來自洛夫古德家族的邀請函,他們家的女兒馬上也要過成年禮了,據說還是位巫師——十分榮幸邀請您前去參加兩天後的宴會。”
“爲什麼?”愛德華翹了翹眉毛:“洛夫古德家族……啊我想起來了,宴會的時候一個坐在我後面的女孩兒,跟着她父親一起來的,邀請我幹什麼?”
“因爲您……徹底的把那位洛夫古德小姐給迷的神魂顛倒了。”馬可的臉上洋溢着難以剋制的笑意:“據說她現在晚上做夢都是您舞劍的樣子,雖然我保持懷疑——不過我可以向您保證,這是位漂亮的金髮美人兒,而且是那種真正書房裡的閨中少女。”
“這些人,全部都是您的支持者——有些是爲了報答那天晚上您保住了都靈騎士的顏面,有些則是看上了您的頭銜,聖樹騎士還是王家侍從武官而且如此的年輕,在很多貴族世家的眼中都是很好的聯姻對象。”馬可砸吧咂嘴:“您的確也需要有這樣願意和您站在一起的人。”
“有多少?”
“這個嘛……有多人恨不得殺了您,就有多少人已經開始喜歡您。”馬可拿出一個相當粗糙的卷軸來:“不過在這件事情之前,我建議您先看看這份契約書,會發現很多有意思的東西呢。”
愛德華帶着幾分好奇的目光接過了卷軸,隨意的打量了幾眼:“國王港廉租商鋪的租轉讓——給誰的?”
“古德溫商會,是一家已經破產的多米尼克商人的店鋪,而且還不止呢——就在今天早上,至少有四家和多米尼克有關係的富商同時找上了我們的這位好朋友,用極其合適的價格談成了一筆遠洋貿易的訂單,光是看看都讓人覺得心動!”
馬可·塔斯克笑了笑:“聽說就爲了這個,古德溫先生還不得不臨時又僱傭了兩艘貨船,畢竟古德溫商會的貿易艦隊實在是小的可憐,根本撐不起這麼龐大的運送量。”
“或許您可以猜猜看,這些商人們原本都是準備和哪一位大人合作的?”
“……米內斯特。”愛德華低聲說了出來:“也就是說,我們已經開始暴露了。”
雖然愛德華很清楚,古德溫商會和自己之前的關係不可能不被發現,但是僅僅才一個晚上……霍拉德·米內斯特侯爵遞過來的可不僅僅是橄欖枝,還有赤裸裸的炫耀武力的意思——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找出來然後掐死任何與自己有關係的人。
“當然,只要您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暴露幾乎是必然的——但是相對而言,這也能夠讓別人看請您的實力,某種意義上說並不算是壞事。”銀髮巫師十分輕快的答道:“尊貴的米內斯特侯爵可是在向您表示問候呢,如此一份大禮,恐怕古德溫先生自己現在都應該開始明白過來究竟是怎麼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