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中無人的街巷,遠遠還能聽到從馬爾凱魯斯山丘上傳來的喧鬧聲和一聲聲狂熱的呼喊,穿透了連綿細雨依然還能穿入人們的耳中,即便是如此微小的聲音,依然令許多人感到無與倫比的恐慌和深深的不安。
包括坐在馬車裡的愛德華也一樣。空蕩蕩的車廂裡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一個人,空蕩蕩的有一種難以名狀的詭異,整個馬車彷彿都像是一個陰謀。
儘管坐在馬車裡一動不動,窗外還是連綿細雨根本看不清楚,愛德華依然可以確信自己所正在前往的方向,絕對不是貝里昂公爵的宅邸——甚至是正好相反,馬車是朝着東城區的方向奔去的。
一言不發的愛德華卻也只是閉上眼睛,安靜的等待着——雨中疾馳的馬車一次一次的震動着,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再也看不到有多少光芒。
終於,再沒有搖晃感的愛德華慢慢睜開眼睛,馬車已經停了下來。站在雨中的侍從跳下車來,走到一旁爲愛德華打開了車門:“我們已經到了,愛德華.威特伍德子爵。大人正在裡面等您。”
邁開腳步,站在雨中的黑髮騎士擡起頭看向上面的牌子,嘴角不由自主的掛上了一抹笑意——“溫柔之家”咖啡館,或者說前咖啡館,因爲這裡已經是一處廢墟了。
在貝里昂遇刺的那個晚上,馬可.塔斯克就徹底放棄了這裡。整個血旗兄弟會也逐漸轉入地下——這裡就被慢慢廢棄了下來,甚至連願意過來收拾,或者收購的人都沒有。只要看到躺在大廳裡和二樓房間那些屍體,再沒有敢回到這裡來的。
從一片廢墟的大廳中穿過,沿着破破爛爛的扶梯走上二樓,推開血跡斑斑的房門,是那一晚自己和貝里昂見面的房間——同樣早就被摧毀的不成樣子,血水滲透進了地毯,半個房間都被染成了紅色,所有的東西都被摧毀了。破壞了,連一個完好無損的都沒有。
房間內殘破不堪的軟榻上,卻坐着一個人正在悠閒的喝着熱茶,愜意的樣子中濃濃的滿足感。好像是完成了自己的畢生宏願一般,那一抹笑意絕對不是可以僞裝出來的。
嘉文.布林狄希,貝里昂的書記官。
“果然是你,親愛的嘉文。”愛德華的臉上同樣露出了幾分瞭然的微笑,內心最後的困惑也被解開了:“已經等我很長時間了吧——你那杯茶好像喝了很多遍了。”
“確實。不愧是愛德華.威特伍德子爵,我本來是打算直接到你的府邸上去找你的,但很可惜格林.特恩那個喜歡沒事找麻煩的傢伙居然把你帶走了,害得我還兜了個圈子。”一改往日那副戰戰兢兢的神色,此時的嘉文倒是沉穩得多:“坐吧,我們還要聊很久呢。”
“溫柔之家咖啡館……呵呵呵,誰能想得到靠着剿滅了血旗兄弟會才登上臺面的愛德華.威特伍德大人,其實才是整個血旗兄弟會最大的頭目?悄無聲息的掌控着整個都靈城的一舉一動,哪怕是聖樹騎士團的大團長,還是我們的賀拉斯陛下都逃不過這雙可怕的眼睛!”
看到愛德華坐了下來。嘉文才開始慢慢悠悠,好像閒聊似的開口說道:“在暗處掌控一切,掌控所有人,你一定很有成就感對吧——在別人眼裡,璨星城之戰是一場正義的戰爭,或者卑鄙的戰爭,但沒有人知道究竟是誰辦到的,因爲他們都沒辦法想象得到是您。”
“驚訝嗎,愛德華.威特伍德,爲什麼我能夠知道這些?別忘了我是布林狄希家族的後代。我的家族從這個城市出現在世界上的那一刻就存在了,就像是大樹一樣在這裡根深葉茂——你以爲能夠欺騙得了所有人?你騙不了我!”
“你究竟想說什麼?”愛德華表情逐漸凝重了起來:“如果是打算揭發我,你現在就可以去找賀拉斯陛下和墨瑟.凱恩大團長了,告訴他們我就是個騙子。”
“不不不……這樣也太無聊了。我今天可是很有興致。”嘉文的臉上盪漾着濃濃的笑意:“你肯定也知道,究竟是誰做了這些一切的吧——我猜你就在那個晚上,救走那個小男孩兒的晚上就知道是誰做的了,對吧?”
“這個人必須能夠有權力接觸到王國的最高機密,能夠對貝里昂公爵的一舉一動了若指掌,財力充足到可以給幾十名上百名刺客配上最好的武器。甚至是收買了他們爲自己效命。”愛德華面無表情的攤開雙手:“這就是你想讓我說的,自誇一下?”
“不不不,只是你說的不正確而已——你以爲只有我一個人想要讓你死嗎?”嘉文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扭曲:“你衆叛親離了,愛德華.威特伍德!讓我告訴你吧,米內斯特家族已經足夠厭惡你的存在了,他們準備讓你死在我的手裡!”
“霍拉德.米內斯特侯爵……感謝這位慷慨的老人,爲我弄來了整個都靈城下水道的地圖,才得以讓那些在街頭流浪的瀚土野蠻人躲過你那無孔不入的眼線;還有幾位米內斯特家族手下的富商們,貸給我一大筆錢,讓我得以給他們購置武器,足以殺死你的武器!”
“但是不得不承認想要殺死你真是太難了——第一次,我打算讓你和貝里昂一起死在這裡,最起碼也能夠讓你背上謀害公爵大人的黑鍋,吊死在城頭上,但是很不幸,你的能耐真是太嚇人,居然連龍荊草的解藥都能夠弄到!”
“第二次,是在你入侵公爵府邸的晚上,我以爲自己已經抓到你了,但很可惜只是你手下人虛晃一槍——精彩絕倫的潛行戰術,也讓我相信了一個事實。”
“什麼事實?”
“那就是常規的手段,絕對無法治你於死地!”嘉文臉上的笑意越來越興奮:“除非敵人的數量能夠達成質變,將你徹底淹沒,否則人數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必須用非常規的手段,才能夠有微乎其微的機會。”
“就像現在這樣,利用我的好奇心把我誘導到這裡來,然後圍殲我?”愛德華失笑一聲:“讓我也告訴你一個事實,嘉文.布林狄希,你就算有一百個刺客現在朝我射箭,我也有信心在那之前要了你的命!”
“所以這座咖啡館裡的刺客們,只是爲了確保你不會傷害到我——僅此而已。”嘉文冷笑一聲:“真正殺你的劍,就在你自己的手上。”
“知道嗎,要是換做不久之前我或許還沒有把握——你孜然一身,除了自己之外一無所有,就像個亡命徒似的令人束手無策;但是現在……你有家人,有妻子,自己的侍從,部下,親近的侍女,你猜猜看那些人能夠有你一半的厲害嗎?”
“整整五百人,五百人的戍衛軍團叛軍正在朝着你的宅院開進——沒錯,你的房子也是我給安排好的,而且你也沒有猜錯,十幾個僕人裡面有一半都是重金請來的刺客殺手,除此之外那些被我收買的瀚土野蠻人,也有四十多人已經將宅院包圍起來了,他們根本沒有活下來的可能性!”
“然後你打算拿他們要挾我,讓我自殺?”輕蔑的冷笑,愛德華甚至不屑於再去多看他一眼:“如果你真的瞭解我就不該說這種蠢話——你覺得我會爲了別人犧牲自己?”
“爲什麼不試試看呢?你用格拉託尼殺死了我父親納法里奧.布林狄希,你殺了他,只爲了你那個可笑的野心。”嘉文的表情露出一絲猙獰:“現在是你贖罪的時候了,愛德華.威特伍德!”
“下地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