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路斯恩的“提議”奏效了——精彩的煙火表演幾乎立刻就讓整個噴泉花園都變得熱鬧了起來,紛飛的煙火帶着貫徹雲霄的迴響,在天空中綻放出無數朵美麗的“鮮花”,形態各異更是“爭奇鬥豔”,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就連愛德華身旁的安森也不例外。
小王子此刻已經完全沉醉在了這片美景之中,笑容和興奮無一不透着那孩子氣的純真,讓天空中燦爛的禮花在他的眸光中不停的映照出各式各樣的顏色——事實上不僅僅是他,許許多多圍坐在流水庭院裡的少女們,也在嘰嘰喳喳興奮的小聲討論着什麼,燦爛的光輝把笑容留在了每一個人的臉上。
而在煙火結束之後,穿着豔麗服飾的女僕和侍者們如流雲般,捧着盛滿了精緻餐點的銀盤從每一位客人的面前走過——冰鎮藍莓、蒜頭烤肋排、碳烤鹿肉、孔雀舌、肥鵝肝……各式各樣昂貴的佳餚立刻擺滿了所有的餐桌,光是那濃厚的香味和鮮豔的顏色,就令所有人胃口打開。
饒有興致的愛德華嚐了一口盤子裡的肋排,然後端起杯子讓身旁的侍者倒了半杯弗蘭薩斯的葡萄酒——這個古老的西方海島邦國所釀製的葡萄酒,昂貴到一小桶的價格就比得上整套盔甲,但還是供不應求,甚至號稱“神釀”。
至於愛德華爲什麼會知道這些——因爲某個銀髮巫師對這種酒趨之若鶩,但是卻依然沒有什麼門路能夠買到哪怕一壺,不止一次的和愛德華炫耀過他曾經在成年禮上喝到的經歷。
就在所有的客人們都開始慢慢平靜下來,相互閒聊着享用美食等待儀式開始的時候,身形瘦削的路斯恩突然有些驚慌失措的跑了進來,身體孱弱的金髮青年幾乎滿頭大汗,快步走到了霍拉德的席位上附身小聲說了些什麼,老人的表情微微起了一些變化,但是隨即就恢復了原本和藹的笑容,慢慢站起了身來。
可能連一分鐘都不到,原本舒適而又充滿了歡聲笑語的流水庭院立刻變得有些安靜了,一個膚色近乎病態蒼白,還穿着一身舊式深色皮袍子的中年人突然闖了進來,明明身後連一個隨從都沒有,卻還扯高氣昂的姿態彷彿就像是走進自家的花園似的從容不迫。
愛德華慢慢端起杯子,隨着入喉的甜膩酒水一同進入的,還有周圍人驚詫的表情和壓低了嗓音的議論聲,瞬間破壞了原本歡快的氣氛——安傑麗卡夫人依然是面若冰霜,那雙好像在冒火的眼睛恨不得撕了這個出來攪和這場成年禮的混蛋。
納法里奧·布林狄希,賀拉斯陛下最近纔剛剛任命的財政大臣……愛德華在心裡暗暗的唸叨着,目光不停的在周圍打量着,顯然大多數人的表情都不是太和善的樣子。
看到這位不速之客的身影,依然面帶微笑的霍拉德·米內斯特從席位上走出來,拍拍身旁路斯恩的肩膀讓他繼續去招待客人,安排宴席。親自迎上前去:“親愛的納法里奧,抱歉因爲我擔心你太過繁忙而沒有遞上請柬——我可是有切身體會的,那些卷宗和各個行會的代表究竟有多麼可怕,希望你能夠見諒。”
但是對於主動走上來示好的老人,這位納法里奧大人就好像根本沒有看見似的,直接大步走到一旁安森的餐桌前,表情鄭重的撫胸低頭行禮:“願光輝十字保佑您永遠健康,尊貴的安森·馬爾凱魯斯殿下!”
“也願光輝十字庇佑您和您的家族,納法里奧·布林狄希大人。”被這個中年人那蒼白的面色有些驚嚇到的安森,十分勉強的點了點頭,目光中還帶着幾分厭惡和恐懼——尚且年幼的小王子依然停留在將“好人和壞人”的分別上,而這位大人的樣貌怎麼看也和好人有點差距。
“這位一定就是愛德華·威特伍德爵士了,菸斗鎮的英雄。”面色詭異的納法里奧突然把目光轉向了愛德華:“我對蓋約·瓦倫斯騎士長一向甚有好感,將這樣一個有着高尚榮譽感的騎士從都城驅逐,實在是一個錯誤!”
“我會向蓋約大人轉達您的話的。”愛德華微微一低頭,心中卻是一陣冷笑——蓋約·瓦倫斯被迫離開都靈城可不僅僅是因爲米內斯特家族,那些推波助瀾的都靈貴族也同樣是幕後黑手,沒有他們蓋約也不可能變成一個衆所皆知的“嗜血屠夫”!
而這位納法里奧大人肯定也是那些人其中之一,現在卻又站出來說什麼惺惺相惜的安慰話,根本就是想要把自己和他綁在一塊兒——顯然他也明白,這個庭院裡坐着的人絕大多數都是米內斯特家的盟友或者關係親近的,一個分量足夠卻又沒什麼影響力的人能給他分擔不少壓力,以免遭受“圍攻”。
聽到了愛德華的回覆,納法里奧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揚着下巴重新走到霍拉德的身旁:“我親愛的米內斯特大人,請原諒我的失禮,但是既然有安森王子殿下在這裡,我當然必須先向他表示敬意才行,否則的話就是失去了臣子的禮數。”
“這是當然,您這樣古老的貴族世家,自然比我更懂得一個臣子應當盡到的禮儀。”霍拉德·米內斯特的臉上沒有半點氣惱的表情,彷彿並沒有受到什麼冷落似的:“王國能夠有一位您這樣的財政大臣實乃榮幸,以後我還有很多要和您討論的地方呢。”
“和我討論,恐怕是用不着了吧?”納法里奧冷笑着:“瞧瞧這座花園究竟有多麼壯觀,光是走到這裡我就有三次差點兒迷路——還得謝謝剛剛的那些煙火爲我標明瞭方向;還有那些坐滿了整個花園的多米尼克商人,我還真是第一次同時見到那麼多的多米尼克人,出現在都靈城一個身貴權重的貴族家裡!”
“高尚的都靈貴族子弟們在都城裡和這些南方的渣滓戰鬥,您卻爲他們開闢了避風港——有如此撈錢的手腕,哪裡還用得着和我討論呢?”神色冰冷的納法里奧譏諷着說道:“恐怕還是應該讓我來向您討教纔是!”
“或許吧,但是您剛剛說的貴族子弟,現在有好多人都被抓進了牢房裡,罪名是搶劫和盜竊,還有殺人——真是完美的詮釋了戰爭的本質涵義。”霍拉德·米內斯特依然微笑着:“或許您就是這場‘戰爭’的指揮官,或許我應該爲您引薦一下格林·特恩爵士?”
“注意您的言辭,我‘尊貴無比’的霍拉德·米內斯特大人,您剛纔的話有指控古老的都靈貴族的嫌疑。”納法里奧倨傲的一揮手:“我的家族早在城邦時代就已經是都靈人的一份子,並且也是最早效忠馬爾凱魯斯陛下的家族之一,和您這樣的人有着本質的不同!”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站在那兒的兩位大人,安傑麗卡夫人的表情更是冷到了極點——她當然清楚那所謂“本質的不同”是什麼,而且所有米內斯特家族的後代都知道。
古老的海馬港曾經是和都靈並舉的古老城邦,但是在利維·馬爾凱魯斯陛下的大軍面前最終選擇了投降,米內斯特家族也從公爵“降格”成了侯爵。
不過即便是當時,米內斯特家族依然是擁有強力海軍的強大城邦,對於馬爾凱魯斯家族的重要性同樣不亞於後來的聖樹騎士團,也很少會有人刻意去提及這件事情。但是隨着米內斯特家族越來越富有,在王國的位置越來越重要,逐漸從權力核心被擠出去的老牌貴族們,卻又開始回憶起那段“黃金歲月”了
曾經的對手變成了手下敗將,並且心甘情願的臣服在自己的面前,那份心中的狂喜是不言而喻的——對於米內斯特家的人那是永遠抹不掉的恥辱;而這份恥辱對他們來說有多麼痛苦,都靈的世家貴族們的優越感就有多麼旺盛。
周圍的賓客們表情同樣緊張,這種等同於當衆揭傷疤的行爲實在是太過直接了,但他們也同樣擔心霍拉德侯爵也會同樣嘲諷回去——不論如何,納法里奧·布林狄希都是都靈城貴族的代表,而米內斯特家族再如何位高權重,始終都只是這座城市的過客,王國的封建領主。
在這個充斥着“真正的都靈人”的城市,去羞辱那些代表着這個古老民族偉大榮耀的姓氏,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我沒有任何職責您的意思,光輝十字可以爲我作證。”明明周圍的氣氛已經冷的開始結冰,霍拉德·米內斯特依舊是洋溢着春天般的微笑:“但是在這座城市裡,只有一位主人,那就是賀拉斯·馬爾凱魯斯陛下,只有他可以決定那些年輕貴族的舉動,究竟是真正的愛國之舉,還是純粹的暴動,您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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