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對於面前畢恭畢敬的愛德華,羅倫斯卻沒有半點親切的意思,雙眼中滿是凌冽的寒芒。黑髮少年幾乎是剛剛微笑着擡起頭來,就立刻被他一把抓住了衣領,狠狠的撞在了街道旁的牆壁上,甚至都能聽到脊椎骨遭受撞擊的悲鳴聲。
“我早在海牙堡的時候就應該殺了你,真不應該手下留情的。”羅倫斯爵士近乎冷漠的盯着愛德華,甚至還帶着幾分厭惡:“光輝十字予以了我寬容的美德,但顯然這次用錯了!”
“那我會替您表示遺憾的。”愛德華剛剛想要笑一笑,立刻又被羅倫斯爵士狠狠的頂了一下,鐵砧似的拳頭狠狠的打在了胸口橫膈膜的位置,好像全身的內臟都同時猛顫了一下。
喉嚨口似乎有什麼甜膩的東西涌了上來,愛德華強忍着抿住嘴角,依然沒有半點抵抗的意思,雖然很勉強卻還依舊保持着微笑:“或、或許您可以告訴我究竟怎麼了——就算是要審判犯人,也應該先讓對方認罪才行吧?”
“認罪?呵呵……你是覺得自己很無辜對吧,這就是你慣用的把戲——好像自己和一切都無關,全都是被逼迫的!”羅倫斯爵士冷哼一聲,拽着愛德華衣領的右手更加用力了一些:“你覺得我是個十足的蠢貨嗎,會連續兩次上你的當?!”
“在您說之前,請先拿出我的罪證來。”愛德華當然不會回答——他甚至都還不知道對方要問的是什麼呢,這種時候主動坦白簡直就是尋死行徑:“我到現在爲止甚至都沒有任何反抗——在光輝十字的見證下,您要連這樣的我也殺了嗎,這就是您的騎士精神?!”
“騎士精神,你也有資格說騎士精神?!”羅倫斯爵士一下子激動了起來,滿是血絲的眼珠像是要把愛德華吃了一樣,大聲咆哮着:“真是天大的笑話!”
“你早就知道艾倫·克溫其實是女的了對吧?!”
原來是這件事情……愛德華終於恍然大悟,看來羅倫斯爵士很可能最近纔剛剛知道,這倒是能解釋爲什麼他會這麼激動。而且滿眼血絲,身上還帶着些許酒氣,顯然是一夜未眠,所以在和自己戰鬥的時候,纔會這麼快就被自己挑飛了武器。
他現在的心情想來應該相當複雜,這麼激動也是情理之中的。愛德華不由得有些戒備起來——內心失控的人,即便幹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也毫不奇怪,更不用說對方也算是數一數二的騎士,哪怕喝醉了也不能小瞧。
“沒錯,我早就知道了,在海牙港的時候。”愛德華供認不韙:“但是我不可能告訴您的——因爲我曾經向艾倫·克溫小姐發過誓,絕對不向任何人透露她的身份,自然也包括您在內,光輝十字可以見證我的誓言!”
“但是用不了多久,整個王國的貴族就都會知道了,米內斯特家會大張旗鼓的爲艾倫小姐舉辦成年禮,然後在宴會上,那個娘娘腔的路斯恩·米內斯特就會向她求婚!”羅倫斯爵士憤怒的咆哮道:“這是一場陰謀,他們想要得到海牙堡!”
“你在楓葉港的時候就應該告訴我的,這樣的話我們還有辦法阻止這場陰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眼睜睜的看着艾倫變成米內斯特家的花瓶和玩物——但是你卻任由這一切去發生,自己置身事外,你這個毫無榮譽感的東西!”
“雖然這麼說可能會傷害到您,但是即便我說了,您也依然無法辦到任何事情……”
沒等愛德華說完,羅倫斯爵士將他整個人都拽了起來。目光冷漠的像是鋒利的劍鋒:“你該不會覺得,現在我就不敢殺了你吧?”
“我覺得如果您殺了我,纔是最大的錯誤。”愛德華終於收起了笑臉,強行掙脫了羅倫斯的右手,毫不客氣的和他對視着:“您覺得爲什麼奧托·克溫大人會不知道艾倫到了都靈城會發生什麼事情嗎,他不會預想到如今的局面,還是說您以爲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
“……”羅倫斯沉默了。
“他當然知道,但是他依然那麼做了——因爲他清楚自己不可能正面對抗米內斯特,也無法接受海牙堡的領地被王國收走,那是他拼死拼活打下來的基業,所以他只能選這個,讓艾倫嫁給一位足夠有權有勢的豪門巨閥,甚至連第二選項都沒有。”
“在海牙堡,這件事情不可能有任何轉機,但是在都靈城就不一樣了——在這座生活着四十萬人的城市裡,米內斯特家族並非是唯一的豪門,您纔有爭取的餘地,讓艾倫嫁給一個真正會愛她的人,而非成爲米內斯特家的玩物。”
“而在這件事情上,如果您願意接受的話,我會很樂意幫您的——可以看成是我對之前行爲的補償。”愛德華微笑着說道:“盡全力讓米內斯特家的願望落空,如果這是您期望的話。”
“我憑什麼相信你?”羅倫斯爵士不屑的冷哼一聲:“更何況你又是爲了什麼才非要和這個家族過不去?”
“就憑我從未欺騙過您,也從未違背過自己的誓言。”愛德華翹了翹嘴角:“至於爲什麼會和米內斯特家族過不去——我想身爲聖樹騎士團的一員,這一點根本就是毋庸置疑的。能夠容忍米內斯特家族的聖樹騎士或許有,但是喜歡他們的聖樹騎士肯定沒有!”
“或許您不相信,但是那位霍拉德·米內斯特侯爵已經不止一次威脅到我的生命了,而這樣光捱打不還手的狀況令我相當苦惱——所以如果能夠讓他們不能如願以償的機會,我是絕對不會錯過的。”
“但你需要從我這裡得到回報,對吧?”羅倫斯爵士漠然問道:“你這種傢伙纔不會做那種無私奉獻的事情!”
“如果說我想得到什麼,那就是您的信任——我需要得到米內斯特家裡的任何事情,有什麼客人,秘密到訪的陌生人,任何有權力走進霍拉德·米內斯特侯爵書房和臥室的人。”愛德華的表情十分鄭重:“而您有資格隨時進入米內斯特家的宅邸,並且沒有人會阻攔,這樣的機會不應該白白浪費掉。”
“你想把我當成是你的探子和眼線——你以爲我是什麼人,隨你驅使的奴僕嗎?”
“我把您當成是,可以爲了艾倫的幸福而不計較個人榮譽和尊嚴的長輩。”愛德華十分溫和的反駁道:“如果不知道米內斯特打算做什麼在謀劃什麼,沒有這些情報我根本辦不到任何事情,那樣的話又怎麼去想辦法幫助您?”
……………………雖然對於所有米內斯特家族的人而言,能夠走進霍拉德·米內斯特的書房是一件十分榮幸的事情,但是安傑麗卡夫人卻對此沒有太多的感觸,好像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至少她自己是這麼看的,因爲每次走進去,父親大人都在做着同樣的事情,頂多是有些許的變化而已。
而今天也是一樣的,安傑麗卡夫人用一副“果然如此”的目光,看着站在書櫥前,不停的翻閱那些散發着陳腐味兒的,用牛油膠脂裝訂的羊皮紙大部頭,好像看那些東西能給他帶來多少娛樂一樣,始終是樂此不疲。
“艾倫的成年禮宴會準備的怎麼樣了,我聽說好像不太輕鬆。”書櫥前的老人十分吃力的看着那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光是裁縫你就遣退可四個,還有宴會上的點心數量,飲料和水果,賓客的出場次序……這麼多事情一定讓你很是疲倦吧?”
“爲了我的孩子,爲了家族的未來我可以整宿不睡,不過還是多謝您的關心,父親大人。”安傑麗卡夫人溫婉一笑:“但是我今天來找您可不是爲了宴會的事情。”
“當然不是,這些東西你纔是精通的專家,我頂多能告訴你到時候我是去還是不去。”霍拉德甚至連頭也沒擡:“而我肯定會去,所以現在告訴我,你找我做什麼事情?”
“有關米內斯特家族的未來,以及小艾倫的未來。”安傑麗卡夫人不急不惱,她知道霍拉德願意搭話就說明他在聽了:“我從一些地方得知,您的孫子路斯恩·米內斯特前一段時間剛剛去和那位格林·特恩見過一次面,而且很有可能討論了有關艾倫的事情。”
“然後呢?”霍拉德毫不在意的問道。
“如果他說了這件事情,那麼格林·特恩肯定也知道艾倫的真實身份了。”安傑麗卡夫人語氣沉重了起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路斯恩他很可能……並不想要娶艾倫!”
“嗯……聽起來應該沒錯。”霍拉德·米內斯特侯爵擡起頭:“但是那又怎樣?”
“怎樣?您可是……”
“我是希望得到海牙堡,但是從來就沒有表示過我想讓路斯恩成爲海牙堡領主。”霍拉德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我親愛的女兒,和那個奧托·克溫生活了那麼多年,你的思維也變得和他一樣遲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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