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悄悄的午夜,漆黑的烏雲遮住了月亮,卻讓漫天的星河璀璨無比,迎面吹來的微風涼爽而又舒適,還帶着盛夏的香甜氣息。
高聳的鷹墜山在這沉寂的午夜之中顯得異常寧靜,垂直而下的斷崖彷彿是佇立在這片山巒之間的騎士劍,甚至會令人心生膜拜。鬱鬱蔥蔥的密林沉睡着,只能偶爾聽到風吹過的莎莎聲,靜謐而又祥和。
而就在那崎嶇的山路和密林之間,數以千計的士兵們正排成蜿蜒曲折的隊形,一手舉着火把一手抓着前面的弟兄,相當迅速的向前推進着。
狹窄的道路上一排能通過的只有四個人或者一輛馬車,熊熊燃燒的火把讓這下場的隊伍彷彿是在山巒之間攀巖的巨龍,一個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們扛着自己的全部裝備和糧食,氣喘吁吁卻還在咬着牙向前邁進着,黑夜之中血十字和烈焰蒼鷹的戰旗在火光之中徐徐飄揚。
戰旗之下的愛德華同樣舉着火把走在隊列的最前面,身上只穿着罩衣和甲冑,佩劍璨星被他背在了身後,而不是像以往掛在腰上。在他的身後,首席百夫長萊賓努斯和艾倫同樣風塵僕僕,身上的罩衣早就被汗水打得透溼。
“萊賓努斯!”愛德華突然朝身後的首席百夫長喊了一聲,卻連頭也沒回:“把地圖拿來,看看我們已經到哪了。”
“遵命。”氣喘吁吁的萊賓努斯趕緊把火把交給了身旁的侍從,從懷中掏出一份地圖出來遞到愛德華面前,對着火光黑髮騎士努力尋找着什麼,擡頭張望着周圍的地形,嘴角終於露出了一抹輕鬆的笑意:“就是這裡,我們到了!”
“再向前走不到四分之一里就會有一處坡地,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還有一處天然的河道,我們就在那裡駐紮,開挖壕溝,建立起一個足夠堅固的軍營。”看到目標就已經近在眼前了。愛德華的臉上也露出了些許微笑:“等到護牆和哨塔建起來,整個鷹墜山就會成爲我們新的‘雙塔要塞’了。”
“然後就讓他們在這裡撞得頭破血流!”萊賓努斯的臉上也多出了幾分興奮的表情,把地圖小心翼翼的收起來,而後從旗手的手中搶過血十字戰旗。用力舉起:“加快步伐,目標就在前面了!”
“天佑都靈——!!!!”儘管整個隊伍都已經氣喘吁吁了,但是聽到這個好消息之後,士兵們還是忍不住放聲歡呼起來,早已痠痛的腳掌和小腿彷彿又有了力量。
聽着那興高采烈的歡呼聲。愛德華卻只是輕輕嘆了口氣,轉過身的時候卻發現艾倫還站在那兒看着自己,微笑着的黑髮騎士走上前去輕輕擦掉了小妻子臉上的灰塵,卻留下了一抹嫣紅:“累了嗎?”
“不,一點都不累。”艾倫有些怯怯的縮了縮脖子,目光卻盯着愛德華仍舊緊縮的眉頭:“你是不是還在擔心什麼?”
“擔心?我唯一擔心的就是明天早上吃什麼。”愛德華忍不住笑着開口道,安慰似的拍了拍艾倫的後腦勺:“一切都在預料之中,不會出什麼意外的。”
只能是希望不出意外啊……回過頭的愛德華,臉上的微笑變得有些勉強了起來,目光凝視着遠處燦爛的星河。不由自主的嘆息着。
從一開始所謂的和談就是一個緩兵之計——那位蒼狼大酋長會在他已經取得勝利之後立刻就來談判,明顯只是爲了拖延時間,麻痹他們的伎倆而已。
但是對瀚土城大軍而言,這何嘗又不是一次非常好的機會呢?整個瀚土城大軍都已經做好了撤離的準備,甚至連軍營都在拆除了,一副準備離開的架勢。
而與此同時,愛德華就帶上了剛剛抵達的戰旗軍團,全速前進連夜朝着鷹墜山的方向挺進——爲了掩飾行蹤,甚至就連馬匹都幾乎沒有帶,只有少量的輜重馬車和必要的武器。在敵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先奪下鷹墜山。
想要縮短戰線只有兩種方法:要麼先後退,把戰場讓出來延長敵人的戰線;要麼就只能向前推進,將戰線縮短逼迫敵人不得不全力以赴向一個目標發起進攻——而鷹墜山。就是能夠卡住三十萬蒼狼氏族步伐的關卡!
在翎羽軍團全軍覆沒的那一天,原本堅守在這裡的鐵壁軍團從鷹墜山倉皇而逃,將這裡拱手讓給了蒼狼氏族——幸運的是當時那些蠻族戰士們還在掃蕩和屠殺殘兵,忘記了奪下這裡,纔給了愛德華機會,將這座關卡重新奪回來。
原因很簡單——鷹墜山的兩側和前面全部都是平坦的坡地。是最適合都靈人的重裝步兵方陣和騎士們衝鋒的戰場,也是整個鐵峭山唯一能夠讓瀚土城大軍奪回優勢的關鍵,想要守住鐵峭山和東南之角,就必須佔領這裡!
爲了避免被敵人察覺到的風險,小王子不可能給愛德華太多的軍隊,只能從王家騎士之中分出了五十人擔任他的護衛——這就是安森身邊所剩不多的王家騎士了,全部都是對馬爾凱魯斯家族忠心耿耿的精銳,足以證明他對愛德華的重視。
不過某種層面上講,也可以看成是對愛德華的監視,雖然他並沒有朝那個方向去想——君主是沒有朋友的,有的只是可信任和不可信任的僕人。這種道理哪怕安森再小,賀拉斯也不會忘記告訴他。
整個隊伍在一片歡呼聲之中抵達了目的地——也就是之前鐵壁軍團的軍營所在地,一片開闊的坡地,還有一條相當寬闊的河道可以當做飲水和食物的來源。當初他們撤退的太匆忙,整個軍營根本沒有拆乾淨,倒是讓愛德華省了不少事。
即便如此,愛德華還是沒有答應讓士兵們暫時休息的請求,而是下令立刻開始修建軍營,開挖壕溝和拒馬樁,並且沒有任何婉轉的餘地。
滿腹牢騷的大頭兵們只好扛起了十字鎬開始在百夫長們的鞭子與哨子威懾下開始幹活了,舉着火把的騎士們在營地周圍巡視着,提防有可能會出現的敵人。
“要我說怎麼這麼晚,還是在山上怎麼會有什麼敵人,碰上兩頭狼倒還有可能。”抱着戰弓的小個子羅賓忍不住埋怨着:“這位首席掌旗官大人總是喜歡這麼大驚小怪,大家夥兒明明都累壞了!”
“如果他不夠小心,在號角堡的時候就死了。”希雷爾淡淡的開口道,輕輕瞥了一眼羅賓,讓他渾身一哆嗦:“如果他不夠小心,我們也不會站在這裡。”
“說起來,你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號角堡對吧?”小個子羅賓小心翼翼的看着紫發女傭兵,在確認對方沒有被自己觸怒之後,才繼續說道:“你一定很瞭解他吧——否則的話,也不會這麼信任他。”
說到這裡,羅賓的臉上露出幾分彆扭的模樣:“我還沒見過別人被你這麼信任和重視呢。”
“信任嗎……”揹着雙手大劍站在草叢之中的希雷爾目光有些迷離了,深紫色的長髮在風中輕輕飄散着:“或許你不相信,但事實上我並不怎麼了解他。”
“雖然我們曾經在號角堡一起戰鬥過,但我對他的瞭解並不比你多多少——只有一點,他確實值得你去信任,在他需要你的時候,你也很難拒絕這個傢伙。”
“這是一個很莫名會被別人信任的傢伙,只要他在你就會願意相信,勝利一定會是我們的——在號角堡的時候我們就是這樣堅持到了援軍來,而在雙塔要塞他也證明了這一點,無論怎樣艱難,無論如何不可能,他都會帶着我們去奪走最後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