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愛德華轉身離開,並且將門關上之後,聖樹騎士團的大團長墨瑟·凱恩才又重新將目光放回了手中的黃金項鍊上面,眉目之間一副顧慮重重的神色。雖然他早就意識到托爾尼爾爵士的死絕對不可能是什麼意外,但事情複雜到了這樣的地步確實也令人無比的擔憂。
當初的托爾尼爾爵士悄悄南下,是爲了調查海牙堡的事件是否和血旗兄弟會有關,但結果卻牽扯出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存在,一個身份和地位絕對都不會低的多米尼克巫師,究竟會是因爲什麼,才心甘情願的扮演這麼一個靶子一樣的角色?
而又得是什麼樣的“大人物”,纔有這份權勢讓一名出身顯赫的巫師去做這樣的事情?凱恩皺着眉頭長吁一聲,擡起頭看向自己麾下的兩位“騎士長”:“現在我們也都知道了,說說都有些什麼建議吧,這件事情你們怎麼看?”
“如果您非得要問我的話,那我只能告訴您一件事情——我不相信他。”蓋約·瓦倫斯依舊面色冰冷而又肅穆,像一柄插在青石板上的鋼劍似的站在那兒:“這個侍從僅僅是在誘導我們,而且明顯還是受到了某些人的指示……”
“瓦倫斯你這個天殺的傢伙,我們沒心情在這兒繼續聽你胡攪蠻纏!不要因爲你痛恨米內斯特家就就連帶着也痛恨別人,我已經受夠了你……”沒等到萊昂納多爵士吼完,就被墨瑟·凱恩大團長伸手阻止了,只能渾身激動的顫抖着,擰過頭冷哼一聲。
蓋約看了他一眼,對於萊昂納多他多少還是很在意的。然後稍微調整了一下呼吸繼續說道:“他的佩劍不知道您看過了沒有,一柄相當優秀的兵器,他自己也承認了是那位安傑麗卡夫人給他的賞賜;還有他的那匹馬——汪達盧瑟亞的純血馬,而且看起來年齡還很小,那絕對不是一個侍從能買得起的!”
“這個愛德華·威特伍德已經被米內斯特家的人徹底收買了,他是在故意引誘我們將復仇的目標指向多米尼克!”蓋約斬釘截鐵的沉聲道:“一旦都靈王國和多米尼克開戰,誰能得利?當然是霍拉德·米內斯特——他期待這一天可是已經很久了!”
“但是這一切都僅僅是建立在你那妄加的無端猜測之上!”已經忍無可忍的萊昂納多爵士再一次站出來打斷了蓋約的話,口氣比剛纔還要直接,甚至都不去看他而是把目光轉向了凱恩大團長:“關於這些事情我多少知道一點原因,請您允許我稍作解釋。”
萊昂納多爵士然後便完完本本的將那天晚上的事情全部都說了出來,甚至包括愛德華砍下頭狼腦袋:“……我不知道蓋約你爲什麼非得去爲難這麼一個對聖樹騎士團無比忠誠的孩子,難道他做的還不夠嗎——安傑麗卡夫人許給他的東西遠比一柄劍要貴重多了,但他依然拒絕了,這難道還足以證明嗎?”
“不,在我看來,這更加足以證明他居心不良!”蓋約·瓦倫斯一聲冷笑:“甚至有可能根本就是做給你看的,僅此而已。”
“那按照你瓦倫斯騎士長大人的理解,凡是爲米內斯特家族服務過的人都被他們收買了?”萊昂納多爵士反脣相譏:“那天晚上我也曾舉劍保護過那位高貴的夫人,我也享用過他們的款待,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米內斯特家的狗腿子?!”
“萊昂納多!”凱恩大團長喝止了已經怒不可遏的萊昂納多爵士,沙啞的嗓子帶着不容置疑的口吻:“我知道托爾尼爾的死對你傷害有嚴重,但這不能變成你徹底失去理性的原因——你已經有些過分了。”
“請原諒我的無禮,凱恩大團長。”萊昂納多長長的深呼吸了一下,才稍微平復了些許自己的心情,但是顯然還沒有徹底原諒身旁的這個冷酷的傢伙:“但在此之前,我需要某些人先承認他的錯誤。”
“夠了,關於你們之間的爭鬥先到此爲止!”凱恩猛地一揮手,然後將目光轉向了“毫無悔改”的蓋約·瓦倫斯:“但是萊昂納多說的沒錯,你不應該用這種牽強的方式去懷疑那個孩子——至少那麼做不公平,也絕對不是聖樹騎士團的做法。”
“當然——這件事情上面,我們也不可以給那位米內斯特侯爵太多的可乘之機——畢竟就現在來看,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能洗清這位大人的嫌疑,而且我懷疑那個巫師很可能和血旗兄弟會也有所聯繫。”
墨瑟·凱恩搖了搖頭:“我能明白萊昂納多你想要報仇的心情,因爲這一點上面我們都是一樣的,但是在此之前,以光輝十字的名義我們曾經許下過誓言——王國爲重!”
“王國爲重!”蓋約和萊昂納多都默默的點了點頭,異口同聲的回答道。
………………金色的下午陽光從山巒的雲霧間流淌進一片花園之中,被一顆優雅的月桂樹擋在了陽臺上,艾倫·克溫爵士赤着腳站在陽臺上,憑欄遙望着陽臺下的花園,依然穿着緊身的長袖衫和黑色馬褲、外面罩着一件乾淨的小馬甲,陪着她腰間的細刀和淡金色的馬尾,倒更像個年輕瘦弱的貴族少爺。
寧靜的花園裡飄散着月桂花的清香,一排排的松木彷彿列兵一樣佇立在四周,和潔白的雕塑噴泉,大理石廊柱相映成趣;就連本不應該在這個季節綻放的許多鮮花也在那兒草叢間爭奇鬥豔,彷彿此時不是秋風吹來的時節,而是初春的日子。
能夠在都靈城擁有這樣一個奢侈而又充滿鄉間風趣的花園,顯然是需要花費巨大的財力和人力來維持的,而擁有這樣可怕財富的家族,如果不是那馬爾凱魯斯山丘上的王宮的話,那麼自然只有一個爲衆人所知——米內斯特。
這已經是艾倫在這裡待的第二天了,但是自從走進這座花園之後,她笑的次數甚至比在海牙堡的時候還要少,臨近的秋風吹拂在她的面頰上,鬢角上淡金色的髮絲隨風浮動着,讓她看上帶着幾分無法言喻的寂寞。
“你這樣會着涼的。”安傑麗卡夫人帶着幾分嘆息的溫柔話語從身後傳來,讓艾倫不禁朝那兒望去,嘴角勉強露出了幾分笑容,揹着手轉過了身來:“母親大人……下午好。”
想了半天,心情低落的少女也只想到了這麼一句可以算的上是打招呼的話。看到這一幕的安傑麗卡夫人有些傷心的搖了搖頭,走過來拉起艾倫的右手,她的動作十分的輕柔,但是卻很堅決的將艾倫拉回了房間裡去。
“你不喜歡這裡嗎?”對於這個問題夫人其實相當的奇怪,在她眼中和海牙堡相比,米內斯特家的花園簡直都能算是天堂了,她簡直無法想象一個花季的少女,居然會對在這裡的日子感到悶悶不樂——難道這裡的風景還比不上那個鄉下嗎?
事實上,安傑麗卡夫人將艾倫帶到都城的目的之一,就是爲了將她開始培養成真正的淑女——長達八年的歲月裡,艾倫所接觸到的都是標準而嚴格的訓練,按照一名騎士去培養的,這其中自然有着掩人耳目的需要。
但是現在到了必須考慮艾倫終身大事的時候了,這世上恐怕沒有多少年輕貴族會喜歡擅長舞刀弄劍的女孩子——而出身米內斯特家的,驕傲的安傑麗卡夫人,自然最清楚應當如何培養一位受人矚目的貴族少女。
不過很顯然,到目前爲止她並不算成功——不僅僅是對那些奢華的綢緞長裙,就連這片花園艾倫都連半點興趣都沒有,被禁止騎馬出門,甚至連弓箭也給沒收了的艾倫,簡直像是離開了水的魚兒,一天一天這麼消受着。
“我親愛的小艾倫,你應該清楚自己身上揹負着怎樣的使命對吧?”慈愛的安傑麗卡夫人目光柔和的注視着艾倫那天藍色的眸子,還帶着幾分的無奈:“海牙堡的克溫家,不能因爲一個人就沒落下去了,那是你父親堅守的基業,那面旗幟上代表的絕不僅僅是一個人的榮譽,而是一個家族,一個傳遞了上百年的姓氏。”
“而你的父親,他其實……比你想象的要關切你,僅僅是你不知道罷了。”儘管安傑麗卡夫人非常不想提這件事情,但是爲了安撫小艾倫的心情,她也不得不多說兩句,然後緩緩的站起身來,恢復了常態:“今天晚餐之後,我會教你一些標準的禮儀,認真學好嗎?”
“我會的。”艾倫的語氣平靜而毫無波動:“您現在是要去見霍拉德大人嗎?”
“你應該叫他外公,我的孩子。”安傑麗卡夫人臉上露出了幾分溺愛的責怪:“有什麼話想要讓我帶給他嗎?”
“啊……沒什麼。”艾倫搖了搖頭:“就說這裡真的很漂亮,謝謝外公的‘盛情款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