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6日,晚11點40分。
簡遇安還呆在第五大學校園裡,夏綿已經回家了,從他的警察父親夏源卿因公殉職後,他每天都會回家給母親做飯,她一個人留下,一直在校園裡遊蕩到現在。
雖然已是初夏,但晚上還是有幾分寒意的。她裹了裹衣服,再次進了行政樓。
一樓空曠的大廳,總給人幾分陰森感,加上安自言自語的幽幽聲音,更顯得詭異萬分。
“我……是楚德。我愛抽菸,很多不良嗜好,我自負又自卑,我……”
安嘴裡唸唸有詞,腰慢慢弓了下來,開始貼着牆根走路,低下頭,警惕地四處掃視,好像在恐懼着點什麼。
要是熟悉楚德的人看到現在的簡遇安肯定會嚇一大跳,因爲平日裡,楚德就是這樣走路的,畏畏縮縮,目光遊移着閃爍不定。
“我,喜歡池小妹,圖書館的管理員,那我會去哪裡呢?對了,我會去圖書館找她……不,我記得池小妹是崇拜那個曲教授的,最近曲教授常常在行政樓裡整理資料,那麼……那麼……”
安的表情看起來竟有些驚惶,她四下張望一圈後,就進入了那架發現楚德屍體的電梯。
嗅着電梯裡腐爛氣息的安閉着眼睛,慢慢唸叨:
“我失蹤於三天前,那這三天我去哪裡了呢?我大概是被人監禁了,監禁在哪裡呢?”
她頭微擡,視線上移。
電梯叮的一聲,在五樓停下來了。
她剛纔在樓下就看見了,六樓有燈光,可能是有人在那裡值班。爲了避免電梯到達的聲音被那人聽見,她從電梯下來後,穿過五樓的走廊,走到走廊另一端的盡頭,從樓梯爬上了六樓。
六樓。這是第五大學原先圖書館所在的樓層,出了樓梯間,繞過一個轉角,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道狹長的走廊,兩邊分佈着些房間,右邊中間一個房間透着些燈光,好像是有人。
安並不想引起誰的注意,就貼着牆根慢慢走去,走廊左側是一個巨大的圖書室,從走廊這頭到走廊那頭都是圖書室的連通範圍,門在靠近樓梯間的這邊。
她躡手躡腳走過去,輕輕壓下門把手,慢慢把門推開,避免發出任何聲響。
還好,圖書室的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圖書室裡的書架已經半空,顯得空蕩了許多,剩下的一些書也沒有雜亂無章,而是分門別類整整齊齊地放好,但在這幾乎已經毫無人氣的空蕩地方,過度的秩序反而更顯得詭異,就好比在荒無人煙的野外,陡然出現幾幢紅瓦青磚排列整齊的建築……
安暗笑自己這個比喻失當,同時,她發現屋內的月光很好,不用擔心使用手電一類的照明工具導致被人發現。
她沒有去找別的地方,而是直奔圖書室的垃圾桶,她把垃圾桶拖到窗戶邊,藉着明亮的月光,開始在垃圾箱裡翻找。
垃圾箱倒是很滿,裡面大部分都是廢棄的紙張,包書的書皮,寫滿潦草字跡的字紙,還有填得滿滿的借書單。除此之外還有些菸草燃盡殘留下的黑色菸草渣滓。安翻找了幾下,找到了一份奇怪的借書單。
這份借書單屬於龍熾和江瓷的母親,第五大學教導處主任江瀚靜。上面填滿了她所借的書的名字。
這雖然不是她想要找的東西,但也算是意外收穫了。
她剛把手伸進去準備拿出來,背後突然傳來一個男人嗤笑的聲音,相伴而來的還有一句幽幽的、像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嫩嫩童音:
“喂,你現在站的地方,就是我跳樓死之前站的最後一個地方哦……”
安連頭都沒回,把那書單拿出來,從隨身的包裡掏出一個透明塑料袋,拉開封口把書單放進去,慢條斯理的動作一如她說話的語調:
“藏好你的影子,我就會被嚇到。”
月光下,那人的影子斜投在一邊,用餘光很容易就能看到。
那人的勁頭一下子就沒了,因爲他同樣看到安的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握了一把摺疊刀,假如他剛纔想做什麼不軌之事的話,恐怕他現在已經躺在地上了。
她把刀放回了包裡,壓低聲音,怕引起別人的注意:
“羅是豪,你現在最好別隨便亂跑。”
背後的人更愣了,安不用回頭就知道他一定很錯愕,她又撥弄了幾下垃圾箱,從裡面取出一張書皮,細細看了片刻,展露出一個嫵媚的微笑,雙眼彎成了月牙,她依樣把書皮放在了另一個袋中,封好,繼續說:
“你的腳還沒好呢。走路就能看出來。”
身後人饒有興趣地看着安翻垃圾桶的動作,也壓低嗓門問:
“你是警察?”
安回過頭,姣好的面容和嫵媚的笑顏在月光下被照得清清楚楚,顯然這張臉過分年輕,並不應該是一個精於算計的警察的臉。
羅是豪更加興致勃勃了,因爲他發現他見過這張臉,聲音也不免高了起來:
“你是今天在食堂裡陪夏綿吃飯的那個?我記得夏綿有女朋友的吧?他劈腿?”
安搖頭:
“不,他是我朋友。
此時,外面突然有一道手電光掃過來,一個女聲響起來:
“圖書室裡有人嗎?”
安聽這聲音有些耳熟,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了,這一晃神之間圖書室的門已經被推開。
她還沒來得及做出些反應,羅是豪就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到窗邊最後一格書架邊,強逼她蹲下,安也順從地照做了,同時她想起來,那個聲音是池小妹的。
緊接着,某種奇怪的味道讓她的注意力轉移了,那股味道來自羅是豪捂着安的嘴的那隻手,手貼在安的鼻翼下方,這味道讓安的眉頭又皺緊了。
這不應該啊。
難道是自己的推斷哪裡出了錯嗎?
池小妹的手電光在圖書室內轉了一圈,沒找到什麼人,她不甘心,因爲她明明聽見圖書室這裡似乎有人在講話,她提高嗓門又問了句:
“有人嗎?”
這個圖書室裡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但萬一有哪個學生跑到這兒來偷走幾本大部頭的書,萬一拿走的書正好就是曲老研究要用到的資料,那還了得,所以她的手電筒光在圖書室內不斷地晃動,這種孜孜不倦終於讓她找到了些端倪。
那隻擺在窗邊的垃圾桶,好像……原先不是放在那裡的吧。
她拿着手電筒,向窗戶邊走來,每經過一個書架時,還不忘用手電筒照一下書架和書架之間有沒有什麼人藏在那裡。
她的腳步近了……
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