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熾又發出一聲詭異的笑,這下所有人的耳朵都捕捉到了這聲笑,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龍熾。
他的坐姿不知何時已經改變,斜倚在凳子上,二郎腿蹺了起來,平日裡他掛在脖子上的麒麟吊墜被他摘下來把玩,吊墜鏈子被他纏在右手手腕上,繞了好幾圈。
這個動作表示,“他”確實來了!
龍熾的目光死死鎖在崔烈身上,他的眼神裡含着種濃濃的嘲諷意味,他的語氣,也完全轉變成了另一個人:
“我奉勸你,你還是收起你的威風比較好,因爲在這個已經封閉起來的地方,你的警官證起不到任何作用。如果你再這麼鋒芒畢露,小心下一個就是你哦。”
這句話一出,全場人看着他的眼光都變了。
在大家印象裡,這個少年不是挺單純陽光的嗎?怎麼會說這種話?
連簡遇安都從胳膊中擡起頭來,迷惑地盯着龍熾。
崔烈一拍椅子扶手,惱怒道:
“你是什麼意思?”
龍熾卻更重地拍了椅子扶手一下,猛地站起來,他的個子比崔烈要高,崔烈又是坐着的,這兩下一對比,崔烈的氣勢完全被龍熾的所壓倒。
龍熾的嘴角往上一挑,滿臉自信的張狂:
“字面意思。你不懂?”
他把雙手撐在圓桌上,直面着崔烈,說:
“我剛纔去搬了那個女人的屍體,我發現她的身上有個紋身。”
盧雪真聞聽此言,全身像過了電一般抖了一下,龍熾把視線從崔烈臉上調轉過來,玩味地打量着盧雪真的臉,他突然壓低聲音,對盧雪真說:
“喂,你和那個女人是一對吧,百合?拉拉?你的胸口上和她有一模一樣的刺青哦。”
盧雪真驚叫一聲,不顧是在大庭廣衆之下,下意識地解開衣領就往裡看。
……
龍熾的笑聲讓她意識到她上了當,她兩眼瞪得老大,呼吸急促地看着龍熾。她聽到龍熾這樣說:
“果然啊,我不過是看見那女人胸口的刺青,詐你一下,你自己還就招認了,你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啊。”
江瓷這下想清楚了,怪不得盧雪真在王栩房間門口的時候,會說出“小栩不在了我該怎麼辦”這樣曖昧不明的話,原來兩人……
還沒等在場的人反應過來,龍熾的眼神就對準了徐爽。徐爽被他的目光鎖定,忍不住把身體後移,嚥了口口水。
龍熾仔細地看着他的手臂上打着的石膏和繃帶,怪笑一聲,說道:
“你以前,認識王栩的姐姐吧?”
徐爽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他狼狽地看着龍熾,眼裡盛滿不可思議的光。
“你……”
龍熾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因爲我翻了你的行李。”
“你!”
龍熾一把按住徐爽受傷的那隻手,徐爽不敢動了,只能氣憤地瞪着他,口中咻咻地喘着氣。
“別那麼生氣,不只是你,剛纔去搬那女人的時候,只要是沒鎖門的房間,我都進去了。所以說我很公平。”
餐廳裡頓時響起一片咒罵聲。龍熾無所謂地看了看他們,壓根沒打算迴應他們,仍直直地盯着徐爽:
“你的行李裡有和一個女人的照片,那個女人長得和我剛纔去搬的那個女人很像,你和她認識,而且動作很親暱。那女人看起來才十**歲,看來你很喜歡比你小很多歲的女人?”
徐爽眼中的光芒閃了閃,黯淡了下去。他頂着全場疑惑的眼神,低下頭,慢慢講出了一段往事。
三年前,徐爽剛入設計行不久,加入了王栩的姐姐王婧所在的學校新教學樓設計小組,和王婧巧遇了幾次,兩人彼此都還算談得來,一來二去就萌生了感情,但不久之後,王婧就意外死去了,徐爽也不清楚爲什麼王婧會死於“自殺”,因爲在兩個人交往的時候,王婧表現得很開朗積極。但徐爽又不想牽涉入人命案中,他知道兩人的關係還沒被公開,王婧也沒有記日記的習慣,他私心想着反正沒人知道他的存在,不如就別出面惹一身腥臊。
就這麼着,他就把自己是王婧男朋友的事情瞞了下去。但他內心卻遭受着強烈的折磨,他經常夢見王婧來找他,兩個人還是像往常那樣去約會,然而,王婧開口後,只會反反覆覆問他一句話:
“你爲什麼不承認我是你女朋友?”
這三年來,他一直活在噩夢裡,前些日子,就是因爲睡眠不足加上工作壓力太大,他精神恍惚,才從臺階上跌下來,摔壞了胳膊……
喜歡王栩,和王栩是互戀的情人,這件事是盧雪真的秘密。
和王栩的姐姐王婧曾是昔日的戀人,是徐爽內心的秘密。
難道,在座的所有人,包括簡遇安,包括木梨子,甚至包括,都是被自己內心的秘密吸引,而聚集到藍馬山莊中來的嗎?
聽完徐爽的述說,龍熾毫無動容,他把視線挨個從每個人臉上掠過,張解玉,木梨子,修,夏綿,簡遇安,金嬈,在視線轉過江瓷的時候,他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柔和起來,然而只是一瞬,凌厲的目光,就鎖定到了張解玉身上!
張解玉正坐在龍熾對面,龍熾把身子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湊近他,他的大半個身子都爬上了桌子,張解玉看他慢慢地爬過來,身子也一點一點後移,當整個背都貼到椅背上後,他已是退無可退,臉頰上的肌肉抽動的頻率更快了,汗水沿着舊傷疤形成的淺淺凹槽被分流,讓他的臉看上去更加古怪。
龍熾以這種半跪着的姿勢,輕聲說:
“喂,張先生,你……”
突然,龍熾的視線一下子變得渙散開來,臉上的表情也凝固住了,像是個被按了暫停鍵的玩具。過了半晌,他把頭搖了搖,開始四下張望,眼神裡寫滿單純的疑惑。他張張嘴,像是要說點什麼,但看到周圍人的視線,他又閉了嘴,默默從桌子上爬下來。
他從桌子上下來後,周圍的人還是目不轉睛地盯着他,他被看得有些緊張,小小聲地問:
“怎麼了?”
一句話出口,所有人都懵了。
中間,只有木梨子一個人,在聽到龍熾說出這句話時,眼裡閃現出狂喜的光芒!
“不會吧,你不記得……”
金嬈剛說了半句話,就被江瓷打斷:
“他什麼都不記得!別問他!”
江瓷沒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嗓門大得甚至把自己都嚇了一跳。金嬈也被嚇着了,但緊接着她就被江瓷那明顯的訓斥語氣惹惱:
“叫喚什麼?吼什麼?一對神經病!”
江瓷本來已經打算坐下了,聽見金嬈這樣說,她的神色變得極爲難看,她直對着金嬈,聲色俱厲地問:
“你說他什麼?”
“我說你們倆,一對神經病!”
江瓷把手伸進隨身的斜挎包裡,抓住裡面的一個東西,冷聲道:
“你再說一遍?”
“我還怕你不成?你們倆,神經病!”
江瓷的手從包裡迅速抽出,但舉到半路時,她的手被身邊人牢牢抓住!
木梨子抓住她的手,她的手裡赫然高舉着一把尖利的碎冰錐!
金嬈嚇得一聲尖叫,拉開凳子就往後跑,她慌不擇路,鑽進廚房,出來的時候,手裡提了一把菜刀,哆哆嗦嗦地對準了江瓷。
坐在一邊的張解玉立刻鑽到了桌子下面,而徐爽卻馬上站起來,用單手攬住金嬈的腰,生怕她一時激憤真的傷到什麼人。
江瓷想把自己的手抽回去,卻發現木梨子的手勁大得驚人,她臉上基本沒什麼用力的表情,江瓷卻覺得每次自己試圖掙脫她時,她的握力就增加一分,直捏得自己的手腕痠軟發痛。
終於,碎冰錐從她的手裡哐啷一聲掉落到桌面上,木梨子另一隻手迅速把碎冰錐抓起,藏在了自己的背後。
金嬈那邊,看江瓷的武器被繳,手裡的菜刀也落到了地上,她蹲下身子,倒在徐爽懷裡,嗚嗚地哭起來。經過這麼一鬧,她已經被擊潰了。
那哭聲裡包含着無助、絕望,還有對未知的恐懼。
不管是江瓷,還是金嬈,還是在座的人,已經逐漸失去了對自我情緒的控制。
這樣下去,大家早晚會瘋掉。
突然,牆角又傳來一聲幽幽的笑。
這聲音極其細微,彷彿不可捕捉,大家自然把目光投向了剛纔發生異變的龍熾,但龍熾也是一臉莫名其妙地四下張望,這下大家才發覺,那笑聲,並不是龍熾發出來的。
那聲音稚嫩宛如嬰孩,正是因爲帶着過於甜美的天真,才更顯得邪惡萬分。
聲音來自牆角的音箱,剛開始大家都以爲那個音箱是壞的,打不開的。但現在它居然自動啓動了:
“咳咳,各位,遊戲進行的如何?感覺怎麼樣?好不好?”
崔烈猛撲上去,扳住那音箱,就好像扳住了那犯人的肩膀,扼住了那犯人的咽喉,他如獅子般從喉嚨間低沉咆哮着:
“**是誰?你要幹什麼?”
音箱裡的聲音卻似乎壓根沒有回答崔烈的意思,仍然自顧自地往下說:
“藍馬山莊可是我設想了很久的遊戲呢,你們不喜歡嗎?那我也沒辦法了,呃……第一夜玩過了,想必大家都瞭解遊戲規則了吧?對,正如各位所想,在遊戲中死去的人,在現實中也將死去,聽起來相當刺激的遊戲是不是?昨晚的遊戲,是a組還是b組贏了呢?恭喜贏家哦,你們不必有人死了。但對於失敗隊伍,我只能說抱歉了。如果有人在之前嫌我這個遊戲不好玩,現在也能體會一二了吧?”
大家鴉雀無聲,連崔烈也沒了聲息,因爲簡遇安衝他們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仔細聽音箱裡的聲音。
裡面的講話聲中摻雜了磁帶捲動的聲音,音箱後面放着一個小型的錄音機,這說明這些話是由磁帶先錄下來,然後定時播送給他們聽的。
“大家是不是很想出去?結束遊戲?很抱歉地通知各位,各位已經進入了遊戲,遊戲若是中途終止,還有什麼意思呢?換句話說,現在的藍馬山莊,你們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