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氣無比篤定,就像是親眼所見的一樣,木梨子也因爲她這份堅定,打了個寒戰。
在林姨說完這句話後,她就鬆開了緊抓着木梨子的手,直直地盯着木梨子看,似乎是在觀察她的神色,看她是否相信自己說的話。
木梨子好容易穩下了心神,勉強扯出一絲笑,說:
“林姨,你開玩笑吧,這世界上哪裡有鬼?”
林姨一臉“你不信就算了”的表情,說:
“你沒見過,不代表沒有。我家的那位,就是被鬼殺死的。”
木梨子本來是想盡辦法想要把話題轉移到這方面去,正愁着怕自己一旦陡然提起,林姨會產生反感和敵對情緒,不知該怎樣開口,沒想到林姨竟然主動地提及了這件事。
木梨子抓住了這個機會,立刻問道:
“您的……丈夫嗎?”
林姨卻笑了笑,看着木梨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不善於撒謊的小孩子:
“剛纔你把小郭的兩個朋友叫出去,不就是在問這件事嗎?”
木梨子一下子尷尬了,她摸摸後腦勺,剛想隨便找個藉口搪塞過去,林姨便在廚房裡隨手拉了個小凳子過來,坐下,慢條斯理地說:
“你是不是想問什麼?”
木梨子根本跟不上林姨的思路,怔了半秒,才發現,整個局面已經被這個看似溫和的林姨掌控住了,她擺出了一副堅信自己一定會問點兒什麼的樣子,甚至還拉來了板凳坐下,一看就是有很多話要跟自己講。
林姨似乎很確定,木梨子一定有什麼東西要問她。
木梨子在內心苦笑了一下,現在如果自己再說“沒什麼可問的”,就顯得太假了。
況且,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嗎,從老闆娘口裡問到關於過去的事情?
只是木梨子不喜歡被人牽着鼻子走,因此。在學着林姨的樣子,拉過一條凳子坐下後,木梨子先拋出了問題:
“林姨,你怎麼確定我一定有問題要問?”
林姨淡淡地笑了,說:
“我這個旅館裡從來沒來過這麼多人,太熱鬧了。說實在的,我這兒冷清了這麼多年,猛地一下子熱鬧起來,我真不適應,所以。我就多留了幾分心。你似乎對我這家旅館很關心啊。拉着小朱和小吳他們一個勁兒地問。現在還跑到廚房裡來。我想,你是不是個好奇心很旺盛的孩子?”
木梨子終於把心態調整了過來,也握住了對話的節奏,順着林姨的話說了下去:
“林姨。您真是聰明,我是個寫東西的,對萬事都好奇。對了,您剛纔說的,旅館裡鬧鬼,是怎麼回事?”
林姨凝視着木梨子的雙眼,露出了一個略顯得有些詭異的笑容,臉頰上的肉都被擠了起來:
“這林家旅館,以前叫古家旅館。自從我丈夫去世之後。就改了名。我還以爲,改了名字,那東西就不會出來作亂了,但是……看來沒用。”
木梨子看到林姨的表情,十分認真。心裡不禁犯了嘀咕:
林姨是在說認真的?她之前提到的“有鬼”並不是指有人在作祟,而是指真的有鬼?
她是個神鬼論者?
看到木梨子奇怪的表情,林姨笑道:
“你沒有仔細看房間裡的櫃子吧?我都在裡面掛着符呢。可是,還是沒用,每年,每到這個時候,都會出點兒什麼事,十五年來,沒有一年漏過的。有的時候,我躺在牀上睡覺的時候,會聽到樓上傳來彈珠聲和腳步聲。可是我樓上是沒有人的。我查過資料,有種說法是,樓上傳來的彈珠聲,是鬼把自己的眼珠子丟在地上發出的聲音……”
木梨子沒忍住,插了嘴:
“林姨,彈珠的聲音是樓體開裂的聲音,這個已經被闢過謠了。至於腳步聲……林姨,你上過樓頂嗎?這樓頂上是不是有老鼠?如果一羣老鼠結伴跑過屋頂的話,聲音就會像人跑過屋頂一樣……”
林姨對於木梨子的話並不在意,她揮揮手,說:
“那你怎麼解釋我丈夫的事情?大致的事情你大概也聽小朱和小吳他們講過了,他爲什麼會莫名其妙地拿東西捅自己?除了鬼上身,我想不到別的解釋了。”
但是木梨子更關心的是林姨剛纔提到的一件事:
“您是說,在十五年間,每到這個季節,就會出些什麼事情?”
林姨點頭道:
“是啊,十五年間,每年都是這個時節,旅館裡不是莫名其妙地丟東西,就是有人生病,很重的病。去年的時候,旅館的餐廳還着了一次火呢。而且好巧不巧,都是在小朱、小吳、小郭,還有那兩個人來的時候。你說怪不怪?我都懷疑,是不是他們身上跟着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只要他們一來,這裡就出事。”
木梨子一直很注意林姨的言辭,她發覺,林姨在提起郭品驥他們三個人的時候,口氣是柔和的,但是一提到驢友夫妻,就用“那兩個人”來指代。
這也太奇怪了點兒。
那邊林姨還在叨叨地說着:
“其實我挺希望他們不要來的,但不知道爲什麼,他們每年都會來這兒玩,就像是定點來報道一樣。”
對,這點也是木梨子感覺奇怪的地方。
朱時旺和吳曉楓在講述的過程中,把重點都放在了十五年前的故事上,但是在解釋他們爲什麼要每年來報道的問題上,他們避重就輕,輕描淡寫地說他們是想來關心一下老闆娘,畢竟他們目睹了老闆的死亡現場,算是當事人,老闆娘一個弱質女流,一個人拉扯孩子不容易,他們就常來這裡玩,也算是給老闆娘送點兒錢和幫助。
但木梨子對此感到奇怪,如果真的想幫助老闆娘的話,直接送她一大筆錢不就好了,別人不說,郭品驥家裡有那麼多錢。這點兒補助還是拿得出來的,用得着每年都往這裡跑嗎?
還有,按照正常人的心理,會在每年反覆地來到這個發生過命案的地方,來幫助一個本來是素昧平生的女人嗎?恐怕會是避之唯恐不及吧,畢竟很少有人主動願意沾染上晦氣和麻煩。
最叫木梨子感到奇怪的是,郭品驥一行三人來這裡的目的好解釋,他們中間有一個郭品驥,誰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按照郭品驥的能力。把這兩個朋友稍微洗一下腦。也並非什麼難事。
可那對驢友夫妻呢?
在朱時旺和吳曉楓的回憶中。這對夫妻幾乎都是在打醬油,在看到屍體後,他們也都流露出了害怕、恐懼等正常人的情緒,但是爲什麼他們還不正常地每年都要來這裡轉一圈。勾起自己那段並不怎麼愉快的記憶呢?
話說,殺人兇手是不是會有這樣的心理?反覆地回到過去犯案的地點,回味殺人的快感?
木梨子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分出部分精力去聽林姨的話,只是林姨接下來都是在叨唸旅館裡出現的各種詭異景象,沒再細講十五年前發生過的事情。
而她所講的那些“詭異”景象,在木梨子看來都不算什麼。
在表面上把禮節圓過去之後,木梨子尋了個藉口,折回了房間。整理了一番思緒後,偶一擡頭看錶,纔想起來,他們約好了,要在和朱時旺他們結束談話的兩個小時後再見一次面。交流一下各自的想法。
木梨子已經遲到了半個小時了。
趕到江瓷的房間裡,木梨子尷尬地發現,只差自己一個人,房間裡的氣氛很凝重,大家默不作聲,不知道是還沒開始討論,還是已經結束了。
木梨子說了聲對不起,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問:
“討論得怎麼樣了?”
夏綿搖搖頭,說:
“沒有頭緒。我去找了安一趟,可她也說從這個故事裡聽不出什麼太大的問題,叫我們去調查現場。可當年命案發生地現在已經被鎖起來了。”
修點了點頭,接道:
“聽說就是那個掛着男人和小女孩遺像的房間。我特意轉去前臺看了看,備用鑰匙裡沒有那個房間的。看來,那個房間很重要。可能唯一的鑰匙就握在老闆娘或者是小威手裡。”說:
“沒關係,我可以去偷着開,可是前臺總是有人,我們要用什麼藉口呢?”
江瓷問:
“不可以直接說我們要進去看看嗎?”
夏綿搖頭,說:
“我問過老闆娘了,她說絕對不可以,還說了狠話,如果我們要進去,就從她的屍體上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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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熾訝異地挑起了眉毛:
“爲什麼這麼說?”
夏綿說:
“這個老闆娘林姨似乎是個對於神鬼論堅信不疑的人,她說,那個地方不能被外人看見,只能讓她一個人進去。否則的話,就會有人出事。她不能眼見着我們出事。”
木梨子擡起眼睛,掃了一圈這屋裡的人。
她並不關心這個問題。
木梨子還有一個更簡單易行的辦法, 但是這個辦法她不能說出來,她清楚,自己一旦說出這個辦法,必定會被聲討,她還沒蠢到那個地步,因此她也只是在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
她知道,如果今天晚上之前他們沒能把這個案子破解掉的話,就會有兩個人從他們之中消失。但就眼前他們的調查進度來看,今晚之前,這個案子必然是無法破解的。
而在這之前,光看老闆娘的態度,就能知道,除非他們動用暴力手段,否則是無法威逼他們打開命案發生的房間的。
但如果,如果他們之中的兩個人消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