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綿經過數天的調查,仍未找到頭緒,他甚至去了第九公寓所在的小區進行調查,找到了幾個月前修、安和木梨子來這裡調查時詢問過的那個早餐鋪老闆。
那個老闆回答了夏綿的問題,在夏綿臨走的時候,自顧自叨咕了一句:
“怎麼都在問第九公寓?”
夏綿一聽,忙追問老闆爲什麼這麼說,老闆拗不過他,就把幾個月前有兩女一男來這裡吃早餐,問起過第九公寓的爆炸案。據他描述,其中有個女生特別漂亮,另外一個女孩一看就是溫婉持家型的,另外一個男生一直不說話,低着頭只顧着吃飯,皮膚有點黑,看起來冷冰冰的。
老闆這麼一說,夏綿自然而然地想起,幾個月前,好像就是安、木梨子和修離開倥城,說要到外地辦點什麼事的時間,聽老闆關於他們的外形描述也挺符合的。
難不成真的是他們?
他們是來調查第九公寓的案子的嗎?
懷揣着滿腹的疑惑,夏綿離開了第九公寓,回到了賓館,再次翻開了那本《小王子》。
說實在的,夏綿不知爲何,不大敢翻開那本書,即使知道里面很有可能埋藏着父親死亡的秘密,他也對於翻開書這個舉動心存畏懼。在他兩天前翻找書時,就隱隱覺得哪裡不大對,可他放棄了深入地思考下去。
其實,只要他稍稍留意一下,說不定就會抓住那絲若有若無的不正常的思緒,發現書中哪點不正常。
但是,他好像是受着某種本能的驅使,只去閱讀那些字。並不細究別的東西。
實際上,夏綿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心懷着莫名的膽怯,好像自己一深究的話,自己就會碰觸到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可在得知了安也曾來過洪城的時候,夏綿的心不安分了。
他了解安,安是個一向很淡然的人。如果說有什麼東西是她非要來調查的,那一定是件對她來說非常重要的事情。
而安所在意的事情,正好和自己調查的軌跡重合了,這叫夏綿又疑惑,又不安。
到底是什麼事呢?
夏綿爲了尋求這個答案,乾脆回到了那本叫他有些害怕的《小王子》的書本里。埋頭尋找起別的線索來。
又讀了一遍書,他沒再發現什麼別的東西。可那股從心口升騰起來的不安感,折磨得他坐立不安。他逼迫着自己又讀了一遍,仍一無所獲。
他漸漸地焦躁起來,胡亂地翻動着書頁,有些漫無目的地發泄着心裡的煩悶。
看着快速翻動的書頁,夏綿心頭的不安猛地朝上一竄。然後定格住了。
相應地,他手上的動作也凝滯了。
他終於發現了,他所隱隱恐懼的。所擔憂的,所畏懼發現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了!
是字跡!
那筆字跡,是個左撇子寫下的,而且,那筆跡,跟安的筆跡,非常相像!
察覺到這一點的夏綿,愣了半晌後,再也坐不住了,飛奔出賓館,直接找到了父親當年工作的單位,找到了三四個資歷很老的警察。
他們都是夏源卿曾經的同事,也都見過夏綿,算是夏綿叔叔阿姨輩的人了。
夏綿本來不想來麻煩他們的,可他突然發現的這件事實在是太大了,大到超出了夏綿的預期!
他這些天,在腦海中反覆推演着父親爲什麼會被殺,是因爲單純的意外,還是因爲那封藉由《小王子》而加密了的書信?
那信中提到,這個“第九公寓的住戶”現在被困於一個叫做“神學院”的組織中。
光是這個組織的名稱,就足夠夏綿在意了。
神學院,是大家在藍馬山莊第一夜裡玩的遊戲地名,也是江瓷龍熾小時候被綁架去的地方。
而這個組織,居然是真實存在着的?
夏綿想到了一種最可怕的可能性:
根據那密信上所說的,那個“神學院”,有可能是個秘密組織,而所謂的“第九公寓住戶”爲了逃脫“神學院”,不知爲何向自己的父親求助,但是“神學院”發現了此人的行爲,就轉而對知道了“神學院”秘密的父親下了手?
這個可能性,想得夏綿全身冷汗都出來了。
尤其是在看到那形似安的字體後,夏綿無論如何也不能淡定了。
難不成,安會跟自己父親的死有關係?
那幾個警察當然是認識老同事的兒子了,熱情地招呼了他,夏綿忍了忍衝動,和幾位長輩交談了一段時間,才說出來了自己的來意:
自己想調查兩個人,一個人的名字叫舒子伽,另外一個人叫簡遇安。
既然是老同事的兒子有所求,這幾位長輩當然是滿口答應,雖然有可能違背紀律,但他們也相信老同事的兒子的人品,不會拿着別人的資料亂用,再加上夏綿委婉地表示,這兩個人可能和夏源卿當年的意外離世有關係,他們更是覺得有必要幫助夏綿,當即帶着他來到了檔案系統網絡工作室裡。
夏綿懷着忐忑的心理,先是輸入了簡遇安的名字。
叫簡遇安的,在全國信息網裡,有着明確記錄的,只有兩個人。
而夏綿所認識熟悉的那個簡遇安,的確有被記錄在冊,但有一條附註,吸引了夏綿的注意力:
“失蹤人口找回”。
這是什麼意思?
經過詢問後,夏綿才知道,這是一種情況特殊的人,簡而言之,就是她原先應該屬於失蹤人口,但是被找回後,由於失憶或是其他什麼原因,不知道以前的身份了,就重新建立起來的一個新身份。
夏綿盯着電腦屏幕上還略顯青澀的安的照片,怔愣了許久。
安屬於失蹤人口?失憶?再度找回?重新建立起的新的身份?
夏綿此時還不知道安曾經失憶的事情,因此。這件事對他來說,不亞於一個重磅炸彈。
他定了定神,再次搜索了舒子伽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很特殊,全國也只有一個,也省得夏綿到處去找了。
然而,點開那個人的詳細信息後。夏綿總覺得不大對。
首先,是這個女孩看着挺面生的。那次修喝醉了叫舒子伽的名字,導致夏綿還以爲這個舒子伽長得和安會有幾分相像,但是,實際看起來並非如此。
看看下面的信息,這是一個獲得過多個獎項的優秀學生。許多市級的獎狀都被存入檔案了,死亡的時候是10歲整。家裡有父母,父親是個建築師,母親則是個全職家庭主婦,看起來沒什麼問題。
查完這兩個人,他左右環顧了一下,發現父親的那幾個老同事都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了。沒人注意他這邊的狀況,想來是對他很放心吧。
夏綿在心底默默地說了聲抱歉,從隨身口袋裡摸出那張第九公寓死亡人員名單的剪報。想挨個搜索一下,看能不能從這些人中,找到那個給自己父親寄送包裹的“第九公寓住戶”。
或許是天命如此吧,夏綿決定從最後一個人開始倒着查找,而這份名單,恰好是用拼音順序排序的,因此,名字開頭的字母是“z”的“左伊人”,成爲了夏綿第一個搜索對象。
夏綿對於自己搜索的第一個人,顯然是沒抱什麼期望的。
所以,當他看到那張不僅神似也同樣形似安的臉時,他震驚了。
他不敢置信地伸出手,觸摸了一下冰冷的電腦屏幕,輕輕摩挲了幾下那個笑得甜美的女孩的臉。
桃花眼,溫柔的氣質和笑臉……
和安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而且,這個左伊人,同樣就讀於倥城育英小學,同樣是10歲整的時候死亡,和舒子伽都是優秀學生!
夏綿強壓下心頭躁動的不安,但他的心思,已經不可避免地朝着一個深淵滑落下去:
第九公寓的住戶裡,有個和安長得簡直可以說是一模一樣的左伊人,而且,抄寫《小王子》這本書並寄給自己父親的人的筆跡,也和安很像。
夏綿不可控制地想到,那天在病房裡,自己被聶娜娜拉到她身前,她對自己說的那句話:
“我希望,你看到那東西之後,會有心理準備。”
難不成,她指的就是這件事?
夏綿一時間有些心慌氣短,他強忍着手指的顫抖,按照名單挨個查詢着第九公寓住戶的名字。
通篇查詢下來,花了夏綿一個多小時,而在查到最後一個人的時候,夏綿仍然沒查到什麼別的線索。
最讓夏綿在意的線索,也就是“舒子伽”和“左伊人”兩個人了。
尤其是左伊人……
一個夏綿父親的老同事,姓白的一個阿姨,看夏綿在這兒呆了很久,端着一杯茶湊了過來,問:
“夏綿,查什麼呢?……哎呀,瞧你這一腦門子汗!怎麼了,不舒服?”
夏綿渾渾噩噩地被白阿姨扯着站起身來,她對夏綿左看右看了一番,一驚一乍道:
“你看看,怎麼一身都是汗!是不是不舒服啊?不舒服的話阿姨送你去醫院!”
聽到“醫院”兩個字,夏綿才恍然醒過來,他想說什麼,可是翕動着嘴脣,硬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好半天,他才擠出一句話來:
“白阿姨,沒事兒,我就是頭有點暈……”
白阿姨咂咂嘴,從懷裡掏出一條手絹,擦了擦夏綿頭上的汗,說:
“瞧你就不舒服,就別硬撐着啦,先去阿姨的宿舍躺躺。你照照鏡子,嘴脣都白了!”
夏綿的思維還是迷迷糊糊的,只本能地拒絕道:
“沒事兒,阿姨,我真的沒什麼事兒,我查完了……我先回去?”
白阿姨忙拉住夏綿的手,說:
“別呀,你好不容易回洪城一趟,我們怎麼也得請你吃頓飯纔對得起老夏吧?你先別走,不過瞧你身體不舒服,明天……晚上,明天下午五點,咱們在派出所門口見,叔叔阿姨請你吃飯,行嗎?”
夏綿應承了下來,腳下像踩着棉花一樣飄出了派出所的大門,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着,走着走着,居然順着記憶中對洪城育英小學的印象,摸到了這個小學的門口!
凝視着“育英小學”的招牌,剛纔他調查到的東西,清晰地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和安的字體極度相似的抄寫《小王子》的筆跡,和安長得一模一樣的左伊人,還有有失蹤找回記錄的簡遇安……
樁樁件件事情,重疊在他腦海中,折騰得夏綿苦不堪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來到一家飯館裡,買了二百多塊錢的酒,回到了賓館,一通猛灌,直至自己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