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汐澈沒想到的是他的妻子居然還帶回來一個一週歲多一點點的小孩子。
“這是誰的孩子？”他大驚失色。受傷的手臂隱隱作痛。
“秦然的女兒，小名叫陽陽。”她苦笑地對自己的丈夫說道。
秦然在大罵了一頓晚晴之後，說什麼也不願意把女兒交給她。可這麼點大的孩子沒人照顧是不行的。考慮再三，她就是最好的人選。
“要呆在這裡多久？”他有點不悅地說道，因爲這孩子是秦然的女兒。
“二至三天吧。只要他們和好如初就沒問題了。”他的妻回答得輕鬆灑脫。
而正是她這種心態，給了他一個空想的美好心願。結果一個星期過去了，程汐澈每天帶着受傷的手臂上下班，回到家第一眼就看到秦然的女兒在自己的牀上爬來爬去。除了爬行，還有跑跳，跳自然也是在牀上撒歡地跳。這令他懷疑秦然是不是派了一個間碟過來，專門監視他的。
看着陽陽那強壯有力，又肉唧唧的小腿，在價值不菲的牀墊上蹦跳的時候，他走出了臥室，剛好看到端木塵端着精心烹製的飯菜走進來。
“你居然在臥室喂她吃飯！”
這可是端木塵自己規定下來的一條家規，任何食物都不得帶入臥室。可現在她毫無原則地把陽陽抱在懷裡，坐在牀邊，一口一口地喂她吃飯。
他承認陽陽的確是個討人喜歡的小朋友。這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她的顏值。小滿長得夠清秀了吧，高鼻子，薄嘴脣，橢圓形的臉，唯一不足之處，可能是眼睛不夠大，不過男孩子嘛，眼睛大一點小一點有什麼關係。他又不走軟萌漫畫型偶像路。每當端木塵端詳起自己兒子的五官時，她總是要把兒子眼睛不大這一點歸咎於遺傳他。
這個陽陽不僅眼睛長得大，鼻子挺，嘴巴又小，而且皮膚更是白得賽雪，讓他不得不感嘆秦然強大的基因。
可是這個孩子除了長得好看，別的他認爲跟自己的兒子差得遠了。小滿還比她小呢。可陽陽不僅只會哭鬧撒潑，別的什麼都不會。像小滿已經認識好幾十個字，可陽陽一見端木塵拿出識字卡片來，不是搶過去丟掉，就是哇哇大哭不肯學。
陽陽一邊吃着飯，一邊手裡還拿着娃娃。一會兒從她的懷裡爬出去，一會兒又蹲在牀底，總之一分鐘也不停歇。
他實在是看不下去說道：“你這孩子怎麼吃沒吃相，坐沒坐相。”
可陽陽哪裡會聽他的，仍然嘻嘻哈哈地玩着，有時端木塵餵了飯下去，好半天含在嘴裡，就是不嚥下去。
“快點吃吧。”他見端木塵很有耐心，也不責罵她，仍憑她磨磨蹭蹭地邊玩邊吃。他忍不住插嘴道。
半個小時過去了，陽陽還只餵了幾口，可地板上卻丟滿了玩具。
“我讓你吃飯，別再玩了，聽到了沒有？”
可對於他的訓斥，陽陽無動於衷。
“你別對她這麼兇行不行？她才幾歲啊，你跟一個孩子一般見識。”她忍不住出聲道。
“我讓你坐着，聽見沒有？別再玩了，真是沒有規矩。”可他還是對陽陽發了脾氣。
陽陽終於意識到他有臉色，扁了扁小嘴，委屈地哭起來。
“孩子吃頓飯而已，你一定要這麼說她嗎？別以爲她年紀小，聽不懂，她心裡可明白着。”她放下碗筷，把陽陽抱了起來。
他不服氣地說道：“你對小滿可不是像對她這樣。這孩子沒有一點規矩，也不知道家裡是怎麼在教的。”
“對待小孩子要有點耐心，你不是經常都這樣對我說嗎？可現在，她纔來了沒幾天，你就惹她哭。”
“你不是說她只住二三天嗎？這都住了幾天了，還是沒有走。你到底要把她留在這裡多久？”
“現在他們倆夫妻還沒有和好嘛。你讓她多住幾天又怎麼樣。”
“她住在這裡，我沒辦法把我的兒子接回來。”他氣呼呼地說道。眼下他的手臂受着傷，端木塵又要照顧陽陽，一時半會小滿還接不回來。
“你一個大人何必要跟孩子慪氣呢。媽不是把小滿照顧得挺好的。等我把陽陽送回去之後，你再去把兒子接回來。這不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嗎？兒子這麼調皮，你的手又沒好。”
“你怎麼不嫌陽陽皮呢。我看她一個小女孩，皮的程度也不亞於男孩子。你不覺得她的家教很有問題嗎？”
“你是不是對她很滿啊。拜託你別用你那套雙標來對待一個二歲的孩子好嗎？既然她留在我們家，我們就要加倍地疼她。”
“我不喜歡她把家裡搞得亂七八糟，而且也沒有規矩，只會亂跑亂跳亂丟東西。”
“她只是一個小孩子，你想她怎麼樣。你一個成年人，一定要跟她斤斤計較嗎？”
“你總是用小孩子，不要拿她用成年人的標準來看，這席話你不覺得很熟嗎？你以前也是用這套來教育我對待兒子的方式。”
他噤了一噤，語塞了。
以前他常常看到端木塵有時候會不耐煩地對待自己的兒子，總是忍不住勸她。可現在她站在自己以前的那個角度來要求自己。
“你不要帶有色眼鏡來對待一個不到二週歲的小姑娘好不好？你想她怎麼做？唐晚晴能夠照顧她吃飽穿暖，不打罵不體罰她就已經算不錯了。你還指望她能好好教育陽陽嗎？陽陽是一個可憐的孩子，秦然現在重病在身，過一天算一天。子陽下落不明。如果她連秦然都失去了，也許就成爲一個孤兒了。你讓一個這麼小的孩子成爲孤兒，不覺得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嗎？小滿一出生，就有奶奶爺爺，我跟你的寵愛。可陽陽有什麼？難道我們不應該對她好一點嗎？不管你說我偏心也好，沒有原則也好，總之我會給陽陽滿滿的愛。”
她的一番話令他冷靜了下來。
他看着眼前哭得鼻涕都冒泡的小女孩，開始反省自己。因爲是別人家的小孩，因爲自己有輕微的潔癖加強迫症，因爲陽陽是秦然的女兒，所以他纔會用成年人的眼光去挑剔一個小嬰兒嗎？
他撿起一隻小皮球塞到正在放聲大哭的陽陽手上。說也奇怪，她停止了哭聲，而是用一雙被淚水浸泡得清亮透澈的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陽陽，我們不哭了，來。”她把孩子抱了起來，親了親陽陽滿是淚水的小臉蛋。“我們去客廳看佩奇好不好？”
陽陽摟着小皮球被她抱到了客廳。
到了晚上，陽陽在他們臥室，原本是屬於小滿的嬰兒牀上睡着了。
他開始對她說道：“對不起，我今天不該衝着孩子發脾氣，是我對她太嚴格。”
“行了，我知道了。”她笑着說道，“不過陽陽暫時要在我們家養一段時間。”
“行，我沒有問題。”他道。
“是真心的嗎？”
“是的。陽陽是個可憐的孩子，我應該跟疼愛小滿一樣地疼愛她。今後我會好好地對待她。你放心吧。”
她轉過臉，看到一邊睡得四仰八叉的陽陽。她的模樣糅合了秦然與子陽的優點，如果她生長在一個普通的家庭，是一個多受父母疼愛，長輩關愛的孩子。
可惜天意作人。
凡事都不能盡善盡美。
“對了，關於子陽父親的案子進展如何了？”
他沉吟了一下說道：“如果我說一點進展也沒有，你還願意聽嗎？”
“如果官司輸了，他豈不是要坐牢？我不相信他會做這樣的事。”
“法律是講證據的，人爲的相不相信，法官是不會採納的。”
“唉，可惜我這邊也是一點進展都沒有。”
“你說什麼？你在查什麼？”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我不是讓你不要再插手這件案子嗎？唐晚晴絕對不是你我想像中那樣好對付的女人。如果她想對付你，豈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他擔心妻子的安危。從端木塵的口中所說的她把陽陽遺棄在花園裡，這種行爲本身來講，就令人髮指。如果是自己的兒子被人遺棄在那裡，讓他一個人自生自滅，他光是想像一下就受不了。
“我怎麼會去查呢。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我是小滿的媽媽，不會讓自己去做危險的事。”
“你不僅是小滿的母親，也是我的太太，如果她讓你少了一根頭髮，我都不會放過她。不過這個女人現在已經瘋了，你別再去惹她。你現在與秦然走得這樣近，我真的很擔心，你是在玩火自焚。我知道你的本意是好的，但你不要走這種冒險的事。”
他現在總算是明白了一點，也希望是自己想錯了。他真的情願自己猜想是不對的。他的妻子爲了救出朋友的父親，不惜攬禍上身，誰知道那個唐晚晴會對她下什麼樣的毒手。說他自私也好，沒有同情心也好，總而言之他不希望他家庭的某一個成員出事。
“你放心吧。”這幾天她的心頭隱約不舒服，總覺得有什麼事會發生，可是爲了表現自己沒事，她笑道，“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不會去攪這趟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