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初蕊時候想了想,覺得她說的沒錯,這裡是後宮,有衆多的眼睛在看着你,只要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皇上並沒有褫奪娘娘的封號,娘娘還是熙妃,可是自從娘娘被趕到冷宮以來從來沒有見過娘娘是受過應該得到的待遇,獨立的庭院,獨立的廚房,和外面幾乎是隔絕了,這裡只有一個管事的婆姨,再沒有其他下人。
杜熙月和初蕊來到了大殿的時候齊王和新貴人已經在上座了,旁邊站的就是齊王的那些鶯鶯燕燕,個個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像是要參加選秀一樣,只是人羣裡卻沒有看到安羽琪,雲琳和皇后杜憐月的身影。杜熙月看在眼裡卻也只是眼睛一瞥而過,然後邁腳進去,這時一個婢女就端了一杯茶到她的面前,杜熙月愣愣的看着齊冰,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齊冰卻在座上一臉春風:“這是珍貴人。珍貴人覺得日後要向宮裡的妃子皇后行禮,卻沒有人給她行禮,心裡很是不滿意。杜氏,如今你乃罪妃,論地位連庶人都不如,且來覲見下珍貴人吧。何況新嬪入宮前三天大過皇后。”
新嬪入宮前三天大過皇后,怎的不見安羽琪,雲琳和皇后杜憐月來“覲見”?
哼,殺了她爹,難道還要再侮辱她嗎?
杜熙月低眉順眼,接過來婢女手裡的茶水,然後走齊冰和珍貴人面前,屈膝福神。
“珍貴人請用茶”杜熙月笑容可掬,珍貴人笑着伸手要接過她手上的差的時候,杜熙月的身體突然向前,手上的差都潑到了珍貴人的身上,茶是燙的,珍貴人頓時尖叫起來。
坐在一旁的妃嬪也發出各不一致的聲音,有驚呼的,有嚇到的,也有竊竊私語的。只有齊冰,沒有任何的聲音,不過他的眼神卻帶着逼人的皇上氣,站得近,自然感受的清楚,杜熙月的身體不由的一顫,對上他黑眸。
然後他站起來將珍貴人抱起來,“叫胡太醫過來”,留下一句話就抱着珍貴人離開了。隨着齊冰的離開,其他的妃嬪也紛紛離開。
初蕊也被嚇得不輕,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在,怎麼會這樣?她不相信娘娘會那麼做的,一定是有什麼原因,娘娘不會是那樣的人。她走過去,對一站在原地愣着的杜熙月叫了聲:“娘娘”。
杜熙月從沉思回過神來,對初蕊說道:“初蕊,你回去吧,幫我做桃花露,我回去就要用”。聽到這話,初蕊想到了什麼,急了起來,也擔心了起來,搖頭道:“娘娘,我們一起回去,我不要走”。
“聽話,知道嗎?”杜熙月的聲音突然失去了平時的那種纖柔的感覺,多了一份命令的味道在裡面。初蕊很明白此刻杜熙月已經不是一個娘娘的身份說話了,而是以一個主人的身份。
大概也有了一盞茶的時間,齊冰回到了大殿,看見杜熙月還在那裡他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奇怪,大步走過去,伸手勾住她的纖細的下巴,對着她的眼睛說:“杜熙月,你知道後果是什麼”。
“杖責二十,對嗎?這後宮裡的規矩,你不是讓我瞭然於心嗎?我已經倒背如流了呢!”杜熙月沒有逃避他的眼神,而是直直的迎上去了,他眼裡的皇上光她是畏懼的,但是她沒有逃避的必要。現實的後宮生活教育她逃避困難就永遠無法向前。
他加重中手上的力道,將她的臉拉近,進到幾乎可以觸碰到她柔軟的脣,“很好,不用我提醒,來人,罪妃杜氏蓄意傷害珍貴人,杖責五十,要記住,後宮規矩是不容藐視的。”一聲令下,馬上有人將所有的備具都弄好了,就等着杜熙月這個犯人了。
杜熙月看着外面擺好了的刑具,露出一抹冷笑。齊冰甩開杜熙月,然後走開,齊冰的力道很大,杜熙月向後踉蹌了幾步,站住腳步,然後想那張凳子上面爬着。他以爲至少她會爲自己辯解一下,沒想到她什麼都沒有說就直接的受罰。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杜熙月咬着脣,一邊數着打在自己身上的次數,每一次就像是打在自己的心裡面一樣,很疼,負責打的人不敢下輕手。杜熙月她沒有運氣,如果運氣的話這點痛對於她來說並不算是什麼。因爲她要將這次痛狠狠的記住,要時時的提醒自己,自己身上的痛都是源於他,她要永遠的記住這些。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杖手鬆了一口氣,杜熙月趴在長凳上面一動不動,剛松下的神經又繃緊了起來,杖手如釋重擔般得扔下手上的木杖,慌亂走到一邊,“喂,你醒醒……”叫了幾聲杜熙月依然還是沒有反應,他的心裡更是慌了,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該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馬上和自己的同伴說道:“快去稟告皇上,罪婦暈過去了”。
另一個人還沒有回到前一個人的話,杜熙月用虛弱的聲音阻止了他,“不要叫他來,回去稟告他就說沒有任何的虛杖杖杖落到就行了”,說着就站起來,但是腳一着地就站不住了,還好被身邊的人扶住了。
杜熙月的臉色慘白,已經沒有了一絲的血絲,但是依然擡起頭來對着扶着她的人微笑說道:“沒事,謝謝你,你可以將我扶回去嗎?”現在她真的是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連說話都是噓着氣。一個人是無法走回去了,只能叫人扶回去了。
“是。”他在這個皇宮裡的時間也不短了,還沒有哪一個主子像她一樣那麼真誠的跟他說謝謝,雖然說得是那麼的無力,但是他看見了她眼裡的真誠。
杜熙月笑了一下,然後沒有任何意識的昏過去。
杜熙月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接近晚上了,透過窗可以看見那一彎侖月,清冷的光從外面照進來,剛好的就可以到達杜熙月的牀邊。
喉嚨乾咳的很,杜熙月伸手去拿離牀不遠的桌上的水杯,手的中指勾到了茶壺,嘴裂開一笑。這時“咿呀”門被打開,初蕊進來看見這一幕,嚇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娘娘”叫了一聲。
本來還可以“全身而退”的杜熙月被初蕊這一聲嚇到了,“咚”的一聲掉在了地上,着了嚇到了初蕊馬上就將手中的東西往八仙桌一放,走過去將杜熙月扶起來。看見她背後的衣服又被血給染紅了,眼眶一熱,就要哭了。卻硬生生的將眼淚逼回肚子裡面。
“娘娘,不要動,讓我扶你上牀”將杜熙月從地上扶到牀上,讓她趴下來,倒一杯水給杜熙月,杜熙月喝完之後她接過將水杯放回桌上。然後走回八仙桌拿起自己帶過來的東西。“娘娘,我幫你塗藥吧”。
“這是奴婢去御醫房偷偷討來的止痛藥,娘娘擦過之後就沒有那麼痛了。”
杜熙月趴在牀上,臉朝下,她沒有看見初蕊已經是淚盈滿框,初蕊也將自己的聲音控制的很好。她的心裡面痛極了,當她看見娘娘被揹回來的時候,看見她身上的衣服幾乎成了一件血衣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事。
傻娘娘,爲什麼要承擔這樣莫須有的罪名,白白的捱了一頓打。娘娘被打成這樣,她以爲皇上至少會送一點藥過來,可是她失望了,皇上幾乎是忘了娘娘的存在一樣。
“初蕊,以後沒有什麼事的話就不要聯繫外面的人,知道嗎?這次就算了,以後要記住。我不想因爲我而拖累了你,也不想讓你有什麼羈絆,知道嗎?”杜熙月是眼神溫柔了下來,那是一個讓人覺得溫暖,安全的眼神。
聽到這話,在塗着藥的初蕊的手頓了一下。興許此生,自己最大的幸運就是遇到了杜娘娘吧。
初蕊塗好了藥,收拾了一下,發現杜熙月已經睡下了,就走出去輕輕的將門關上,出來外面,關上門。見迴廊上還豎着一道身影,連忙上前屈膝行禮:
“娘娘已經沒事了,藥很有效,她很快就睡過去了。冥牙神醫,謝謝你。”
“不要謝我,要謝,就謝皇后娘娘吧。我走了,好好照顧她。”
“是。”
夜色正濃,月光清冷。初蕊的嘴角露出一抹淡笑,然後在臉上貼上一個人皮面具,換上一身夜行衣。
“皇上,側妃姐姐那邊你不去看一看嗎?其實她應該也不是故意的,皇上你這樣會不會……”珍貴人躺在齊冰的懷裡面,嬌聲滴滴的說話,手揪着齊冰的外衣。
齊冰一個傾身將珍貴人壓在身下,抓起她的手放在嘴邊吻着,溫柔的看着身下的人兒說:“珍兒,該做什麼我知道,現在我最想做的事就是……”說着吻上珍貴人的那誘人的脣,惹得珍貴人一聲嬌吟。然後雙手樓上齊冰的脖子,熱情的迴應他,眼裡露出了得意的光芒。頃刻之間,兩人身上的衣服除盡,嬌喘連連,在外面,透過那帳紗可以看見兩個交疊在一起的身體。
激情過後,齊冰坐起來穿上衣服,珍貴人在後面抱住他,將臉靠着他的背,說:“皇上,可以不要走嗎?今晚就留在這裡,可以嗎?”說來有點淒涼,新婚之夜,他和她並沒有真正的洞房,只是在她這裡坐了一回就離開了。她不敢問他去哪裡。而今天她和他終於是名副其實的夫妻了,她以爲他不會離開,可是……那即將離開的身影,她可以留住嗎?
齊冰將抱在自己腰間的手拿開,轉過身,捧着她的臉說:“珍兒,不要這樣,今天晚上不行,我還有事要忙,等我空閒下來我保證我會留下來好嗎?”說過之後還親暱的捏捏她的鼻子,然後起身大步的向外面走去。
身影隱沒在夜色之中,齊冰沒有直接回到自己的寢殿,而是向書房走去。開門進去,關上門。就有一個身影從房間的一邊出現,齊冰負手站在一邊,問道:“杜熙月那邊有什麼動靜?”
那人抱拳說:“回皇上,她似乎是還沒有醒過來,只看見她的婢女初蕊進去了一會就出來了。”
齊冰的的眉頭皺了一下,“好了,下去吧”
“是”只是一瞬,那人的身影就不見了,齊冰依然保持着那個姿勢。想着剛纔的話。杜熙月,我不信你能撐得住。
旋旋轉轉,裡受傷的日子也有了半個月之久,桃花依然在散發着怡人的香味,春風卻是比以前更強烈了一點。院子裡面多出了許多的嫩綠的枝椏,杜熙月每天欣賞着這有限的景色,心裡的卻是無限的舒暢。
這段時間雖然身上帶着傷,但也是因禍得福了,太后在這段時間也沒有出現過。雖然她有點像是被遺棄的小貓一樣,受傷了只有最近舔着身上的,但是這段時間也算是過的舒心。
“娘娘,娘娘,今天我弄的你最愛吃的桃花露,我現在就去拿過來。”初蕊看見杜熙月一臉怏怏的神態,心裡還是
疼了起來。最近娘娘越發的不說話了,走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天。所以初蕊儘量的做一些讓她高興的事。
現在杜熙月身上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養傷的期間珍貴人來過兩次,帶來了一些藥材,但是杜熙月並沒有用,一直在用的是御醫房帶過來的藥。並不是害怕她珍貴人帶過來的藥有什麼問題,主要是珍貴人拿過來的藥真的是名貴藥材,她留着還有用處。
不一會初蕊端着桃花露來,杜熙月淺酌一口,清香香溢,她細細的品嚐着。“初蕊,你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進步了好多。”這是她除了娘做的之外吃過最好吃的的了。她讚許的看着初蕊。娘一直都以爲爹是喜歡桃花的,卻不知道爹爲什麼喜歡桃花……
初蕊臉上一靦腆,不好意思起來,笑了一笑。“娘娘喜歡就好”
吃一塊覺得不夠過癮,杜熙月又吃了好幾口。再伸手拿的時候發現碗已經是空的了,她和初蕊兩個人相視的一笑。
初蕊的心裡感到欣慰,終於看見娘娘笑了,這段時間她不是坐在外面的鞦韆上面發呆就是在裡面看書。就算是珍貴人來了也是很快就以身體不適的藉口將她打發走了。唉!希望娘娘的傷可以快點好起來。
主僕二人正在聊得開心之至,大家聊起以前開心的事情,聊起兒時的種種。伴隨着她們的笑聲,一個聲音傳到了她們的耳裡面,杜熙月和初蕊都一致的向門口看去,看見珍貴人正在笑笑盈盈的看着她們,揹着光,依然可以看得清她那甜美的笑容。杜熙月馬上招呼她:“珍貴人?你怎麼來了?”
“杜姐姐,看你說的,好像不希望看見我一樣,我來看你好了沒有”聽到這話杜熙月覺得無辜了,笑着說道:“怎麼會,你會來這裡我很高興啊,初蕊,去拿多一點桃花露過來。”初蕊聽到後說了聲‘是’就走出去。
珍貴人像小女孩一樣走到杜熙月身邊坐下,然後執起她的手,“你現在氣色比以前好多了,看見你這樣我真高興”。她內疚的說道。
杜熙月好像是被珍貴人快樂天真的笑容感染了,眼裡帶着柔光,突然想到桃花露就高興的對珍貴人說起來了“珍貴人,你必須得嚐嚐初蕊做的桃花露”。
“是嗎?你介紹的話一定會很好吃。”珍貴人對於那件事隻字不提,好像是上面都沒有發生一樣,她不提杜熙月也懶得去問她這些事,她當時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背後有一股力量推向她。只是是誰現在還沒有查出來而已。
“是啊,初蕊的手藝很好”說起初蕊的手藝的時候杜熙月的臉上露出一抹深有別意的笑,其實她佷慶幸她的生活中有初蕊這個人伴在左右。
在和珍貴人聊天當中,杜熙月可以感覺得到她身上的幸福,小女人的樣子。她擅長和人打交道,和揣摩心思。所以她知道此番珍貴人來這裡出於多少的真心,但是不管是怎麼樣的她的原則就只有一個,只要是能報仇,能得到齊冰真心,付出再多也無所謂,哪怕是和眼前這個女人一樣,成爲太后的傀儡。
初蕊倒是在一邊奇怪的不得了,本該是劍拔弩張的兩個人,怎麼就能好的跟兩姐妹似的?只是轉念想到那些計劃,臉色上又平靜了。
夜降臨了,一朵朵的烏雲拂過,遮遮掩掩的月亮像是在和人捉迷藏一樣,時而在雲裡時而在雲外。
雲琳一身黑色的夜行衣,男人的裝束。噗的一聲飛出窗外,躍出後宮……
她來到了一個荒廢的府邸,估計是以前某一位達官貴人住在這裡。雲琳藉着寒涼的月光,經過雜草叢生的庭院,走進了一件還算乾淨的房間裡面,就看見了冥牙一個人站在裡面,在一旁還躺着一個人。
她走過去,說:“怎麼又是一個?”
雲琳俯身檢查了躺在地上的人,掀開他的衣服被裡面的情景嚇到了,血肉模糊一片,甚至可以見骨,血還在漫漫地流,還有的已經凝固了黏在皮膚上面。在上面,有一個大的窟窿,接近心口的地方,“是被含沙鐵掌傷到的嗎?”
“你說的極是。”
“有救嗎?”
“盡力。”
冥牙將自己帶來的錦囊打開,從裡面取出銀針,找準穴位紮上去,然後拿着刀子放到火上面烤。之後熟練的拿刀將那個傷者的傷口上的那些已經爛了的肉刮出來。汗水在他的額間滲出來,雲琳很貼心的幫她擦乾淨,處理好了之後她拿出旁邊的藥,灑在上面,纏上紗布,然後處理上面的傷口,上面的這個對她來說其實是小菜一碟,只是一種常見的傷,所以用不了多久他就處理好了。
“那個老妖婦到底要做什麼,倒是讓這場遊戲越來越有意思了。”雲琳道。
“她非善類。如今已經動用不了憐月,只有拿着別人來衝鋒陷陣。雲琳,後宮裡面,還請你幫我多多照顧憐月,最好,不要讓她再牽扯進這場鬥爭中來。”
“嗯,我知道。”
雲琳轉身要走,又被冥牙拉住了胳膊。
“這個……幫我給她。”
雲琳低頭看去,卻見是一個做工極爲精細的晶瑩荷花墜子。雲琳心中當下瞭然,也不多說,將那個墜子在袖筒裡安放好,給了冥牙一個放心的眼神,飛身而去。
而在納香宮裡,安羽琪正出神的看着奶孃們在哄着元兒和春兒睡覺,心思早已經飄向了 那日齊冰來她宮裡,與她細說了當前的形勢。如今水火參半,若是硬來,只怕國力大損。現在也只能將計就計。
“只是又要苦了你。”
齊冰將安羽琪緊緊地摟在懷裡。安羽琪伏在齊冰的胸膛,靜靜聽着他那強壯有力的心跳聲。若是沒有了這心跳聲,自己又怎能活在這個世上?
聽了齊冰的詳細部署,安羽琪幾乎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反對。就算是作爲一個女人難免會妒忌,會吃醋,可是大局當前,齊冰又是那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她保證會保護她們母子三人。那麼,就全力的支持他吧。
那日珍貴人的“婚禮”,着實讓她也暗恨了一把。可是那晚,齊冰卻是出現在了她的牀前。一時間,任何的埋怨,任何的不滿,全都化作了如水相思。
想起那夜裡齊冰的不斷索取,安羽琪已經是面滿紅霞。縱使已經不是第一次和齊冰魚水行歡,卻是每次都讓人羞澀不已。在齊冰眼裡,安羽琪因爲生育而變得豐滿,顯得更加的婀娜多姿,胸前的柔軟以前用一隻手剛好可以抓住,現在估計是不行了。黑夜裡,能看見的只有他那雙慾火燃燒的眼睛。
思緒歸來,卻見正是雲琳笑意盈盈地走了進來。
“在想什麼呢,喊你多聲都不見你迴應。”
安羽琪聽了雲琳這樣一說,粉面上紅的似乎要遞出血來,連忙打起了掩飾:“無外乎在想元兒春兒長大了之後的事情,想的出神了,倒沒有聽到姐姐來。”
“這倒是奇了,想想孩子的事情竟然能讓你這樣臉紅?”雲琳打趣着安羽琪,繼續說道:“難道是想到孩子們婚嫁之後的事情了,讓你這個當孃的也不好意思了?”
“哎呀,姐姐,你說什麼呢!”
見安羽琪嗔怒起來,雲琳也不再開安羽琪的玩笑,一本正經了起來:“倒是真有正經事情要跟你說說……”
雲琳私下看了一下,安羽琪心領神會,向着奶孃吩咐道:“皇子和公主已經安睡了,你們也先下去歇息吧。”
“是。”
待到奶孃們都退下,雲琳纔將那正經是跟安羽琪娓娓道來。
以後的一個多月裡,這座大齊國的皇宮竟然是出奇的平靜,除了天氣驟然熱了起來,再沒有什麼可以讓人在茶餘飯後用來閒談的事情發生。
直到五月的一天。
這天裡,氣溫高的堪比酷暑,京城門外聚集了不少的百姓,一個個排着長隊在等待檢查進城。
城邊的涼茶鋪子裡也早已坐滿了進城趕集的百姓,一個商賈模樣的中年男子,不時的掏出那絹絲的手帕,擦拭着那因過於肥胖而汗如雨下的臉,喝了一口涼茶,啐聲道“這破天,熱死人了,偏着這城門口查的又如此的嚴厲,也不知道朝廷這是又要做什麼?”
“你還不知道麼?”旁邊一個精瘦的男子低聲道“這是皇上的命令,聽說前些日子,皇貴妃安氏偷偷出京了。”
“安貴妃?就是那個曾經女扮男裝馳騁沙場的安貴妃麼?她不是剛剛爲皇上誕育了一子一女,怎的就……”胖商賈又擦了下汗。
“可不,聽說啊,當年這場那些事可是轟動京城呢,皇上迎娶她的時候,那些聘禮可是排滿了京城柳巷的十條街呢,件件是奇珍異寶,那不小心灑落在地的珍珠有鵝蛋那麼大呢”聽到他們談話的涼茶鋪老闆忍不住的插嘴。
“如此驚人?”胖商賈一臉的驚訝。
瞥見胖商賈訝異表情的瘦子一臉的鄙夷,端起涼茶又抿了一口“你,不是京城人士吧!”語氣裡有着斷然的肯定。
“嗯……我是準備到京城裡來做買賣的。”胖商賈的表情有些被言中的不自然。
旁邊精瘦的男子微微瞥了他一眼,心下是有些瞧不起這貌似爆發戶一般的商賈,卻又忍不住要去炫耀自己的見多識廣,於是喝了一口涼茶,娓娓道來。
這位皇貴妃安氏,說來那是巾幗英雄。當年在朝羽廳堂,那也是可以指點江山,評論山河的人物。縱橫沙場,雖不是力大無窮的兵士,卻是思維敏捷,運籌帷幄之中。又爲救皇上而獻身,自然是讓皇上感激在心。
而另外一個讓百姓們津津樂道的,就是安羽琪的容貌。真正見過這個安羽琪的百姓倒是沒有幾個,可聽及那些宮裡的傳言,提起這安羽琪,是這樣評價的“貌似皎月照人之委婉,行似弱柳扶風之嬌媚,多一分嫌長,少一寸嫌短。當真是天上人間,國色天香之美人。”這樣的女子兼職就是無數人心目中的仙子。
正在角落裡喝茶的一個俊美后生聽了這些傳言,嘴角不由地向上勾了勾。沒想到自己這個穿越而來的皇貴妃,倒是成了傳奇了。說來連安羽琪自己也不相信,自己這樣狗血的穿越了,還在這個世代裡生下了孩子!
安羽琪起身扔了幾枚大子在桌上,轉身向着城門的方向而去。
精瘦男子看見女扮男裝的安羽琪起身,嘴角還掛滿了不屑,心中很是不悅。又繼續賣弄開來:
“安貴妃,以其十幾歲的年華就成爲了我朝響噹噹的人物,並且又讓皇上拜倒在她的
石榴裙下,這女子的魅力和智謀力可見一斑。”
精瘦男子的目光再次看向城門口進進出出的人流,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就是這次安羽琪的離開,把他們帶進了一場動亂時代的篇章中去。
大殿之上,幾位朝臣正在議論紛紛,座上的齊王齊冰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皇上,臣妾以爲寒西城乃是兵家要地,此戰不得不打!”雲琳一身的戎裝,語氣裡有不容駁回的堅毅。
“微臣卻不這麼認爲,爲了區區一個寒西城,就要犧牲那麼多兵士的性命,雲貴妃未必太不把你的這些屬下放在眼裡。”蕭王爺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不鹹不淡的說道,那股深切的寒意直達眼底。
“本將軍自然不會將他們放在眼裡,因爲他們都是本將軍的兄弟,是兄弟的自然就要放在心裡,也自然會同生共死,這一點,還不勞蕭王爺您操心。”雲琳的語氣隱隱的透着怒氣,那好看的眉也因爲這怒氣而有些糾結了。
“是嗎?本王可不這麼認爲呢,作爲皇上的左膀右臂的我,怎麼可能不爲皇上的子民考慮呢。您說呢,皇上!”蕭王爺那略略彎起的鳳目裡透着一絲危險之意。
“你這是在威脅皇上嗎?蕭王爺,你好大膽!”看見他威脅眼神的雲琳怒聲呵斥道,那有着微微薄繭的手,早已放在腰間的龍泉寶劍上,彷彿隨時都會對蕭王爺兵刃相向的樣子。
“雲貴妃哪隻眼睛看到本王威脅皇上了,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名,本王可是擔待不起,若是沒有確實的證據,只怕雲貴妃自己要擔上污衊朝廷命官的罪名吧。”
“你……”雲琳一時不知該如何接下話去,這個男人,不是惜字如金嗎?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巧舌如簧,不可理喻!
“好了好了,兩位愛卿,此事容後再議,再議。”齊冰溫潤的嗓音及時打破這僵局。
“哼,看在皇上的面上,本將軍就放你一馬。”雲琳轉過臉去,不再看他。
“我看是雲貴妃退縮了吧,也罷,本王也不屑與一介女流在此逞口舌之快,到目前爲止,本王還丟不起這個人呢。”蕭王爺的毒舌竟然也不遜色給任何一位言官。
“我看今日,蕭王爺是一心想要和本將軍一較高下了?”雲琳腰間的龍泉劍已經隱隱的透出寒氣,那微微拔出一截的劍身發着淡淡的銀光,讓人心驚無比。
朝堂上靜若寒蟬,對於雲貴妃和蕭王爺之間這司空見慣的戲碼,沒有人敢出言阻止,也只有在此時,人們纔會忘記這雲琳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春女子。
“那個兩位愛卿,其實朕今日是有事要宣佈。”齊冰輕輕嘆了口氣,最終還是得由他來結束這時常莫名發生的爭執,他可不可以理解爲這兩個人是互有好感,但是再看了一下那兩人的表情,他堅定的搖了搖頭。
“皇上有何事?”蕭王爺的語氣竟然有些責怪之意,讓齊冰覺得自己打擾他和雲琳之間的爭吵實在是一件不夠明智之舉。
雲琳也不再說話,只靜靜的看着眼前溫潤的男子,眼神裡,透着讓人難以覺察的仰慕之情。
“那個,蕭王爺今年也是到了而立之年的年紀了吧,早已該到大婚的年紀,不知道蕭王爺可有心儀之人?”齊冰忽然覺得也許有一天會後悔今日的決定,可是此時,唯有這樣才能讓太后的那些計劃全部落空。
“你這是要給我指婚嗎?”蕭王爺微微的笑,眼神卻不自覺地瞟向屏風後面那微微漏出來的衣角。
“這……朕也是隨口問問,若是大哥不願意……”
“我十分的願意!”蕭王爺意外的沒有反駁,這讓略顯驚訝的雲琳不禁轉頭朝他望去,正對上他戲謔的眼睛。
“既然如此,蕭王爺接旨,桑家有女名喚無顏,賢淑有德,特賜予蕭王爺爲王妃,選吉日完婚,不得有誤!”
“恭喜……”雲琳的話語在看到蕭王爺臉上覆雜的表情時哽在了嘴裡,他這是……
“啓稟皇上,這聖旨微臣不能接!”蕭王爺意外的跪下身子,竟在這個時候論起了君臣之禮。
“豈有此理,適才說願意的也是你,爲何此時又出爾反爾,莫非你真的如此不把皇帝放在眼裡,蕭王爺,你莫要太放肆,你可知君無戲言!”忽然間,一道透出無比的威儀的聲音響起,似乎是積蓄胸中的怒氣一下子全都爆發出來。
大殿上的侍者都安靜地站立着,就連想要咳嗽的也趕緊用手捂住了嘴,生怕一個不小心,主子們的怒氣會遷怒自身,畢竟,伴君如伴虎,這樣的道理,早被皇宮裡的每一個人深深刻在心底了。
“太后……”蕭王爺的眼底埋下了深深的冷意,卻只見太后擺擺手道:“哀家看來,此事就這麼定了。蕭王爺還是快些去準備吧。”
說完,太后便離開殿去,齊冰、蕭王爺、雲琳的臉上具是浮現出了一絲放鬆的表情。
“小姐,小姐”桑府裡,一個嬌俏的小丫鬟邊跑邊喊,眉宇間掩不住的喜氣。
“清靈你慢些,何事如此着急?”如黃鶯出谷般曼妙的聲音幽幽的響起,桑無鹽擡起手中的畫筆。入眼是一張絕色的容顏,三分雅緻,三分清豔,三分高貴,最後還有一分攝人魂魄,讓人看多少次,都會覺得驚豔。
“小姐”名喚清靈的丫鬟扶着涼亭的柱子,大口的喘氣,“皇上,皇上真的給小姐賜婚了,未來姑爺是蕭王爺。”雖然急切,卻依然口齒伶俐。
“真的麼?他願意麼……”桑無鹽的臉上涌起一抹嫣紅,平添了幾分風情。
蕭王爺,那個即將成爲她夫君的男子。
她隱隱的記得那年自己不過十四歲的年紀,去法華寺上香卻不小心和清靈他們走散了。
在那木棉花開遍的寺院裡,她遇到了那個讓她一眼就難以忘卻的男子,他就那樣站在那木棉樹下,任憑那白色的花瓣飄灑在他的身上,他衝她淺笑,柔和而美好。
她的心,就遺落在那美好的笑意裡……
“小姐,聽說,姑爺起初不願意,但是這是皇上下的旨,哪裡容得他樂不樂意,再說了,小姐這般天仙樣的人,早晚也是會愛上的呢。”清靈似乎是有些不平,但是終究是隨了小姐的心意,總是一件好事。
聽到這話的桑無鹽臉上的笑意卻漸漸褪去,低聲喃道“他竟是,不願的麼?莫非,他有心儀之人了。”似乎是在問清靈,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語。
“小姐,你說什麼?”沒有聽清楚的清靈問道。
桑無鹽卻不再回答了,只埋頭繼續未完的畫作,可惜這次,筆下那對鴛鴦卻怎麼看着都是了無生氣。
她的心,亂了。
十里紅妝,穿過京城裡最繁華的街,聽着耳邊那喧囂的人聲,桑無鹽穿着大紅的嫁衣,如願的嫁給了當朝的蕭王爺。
看着眼前不斷晃動的珠簾,桑無鹽再次輕輕絞着手中的帕子,在這本該洞房花燭的夜裡,她的夫君,竟然久久未曾出現。
而她,這個被人們稱爲京城第一美人的女子,獨自坐在婚房裡,已經有五個時辰了。
陪嫁的喜娘,早就因爲等的不耐煩而早早離去。
那漸漸燃盡的紅燭,猶如她的眼淚般,伴她到天明。而 她的夫君,那個有着一雙漂亮鳳目的男子,終究是,徹夜未歸。
看着那漸漸出現亮色的天邊,桑無鹽緩緩的褪去那一身的紅妝,那鮮豔的顏色,此時彷彿正在嘲笑她的無知。
哥哥桑懷璧的話猶在耳邊“但願你這樣的固執,可以得到他些許的憐惜,但是據我所知,那個男人,是無心之人呢。若是有一日在蕭王府裡待不下去,那麼桑家的大門永遠爲你敞開。”
起初她還有些嗤之以鼻,她認爲除去她的美貌,至少,看着皇上賜婚的面子上,她的夫君,也會對她相敬如賓。
可是終究還是她太過天真了吧,她怎麼忘記了,她的夫君,是那個權大於天的蕭王爺呢,即便是皇帝,對他,也是要忍讓三分的。
“清靈!”喚了一聲陪嫁的丫鬟,桑無鹽準備進宮去向太后皇上請安,該守得禮數,她還是會一一做齊,即便她的夫君或許並不在意,她的驕傲卻不容許。
丫鬟清靈端着洗漱用具走了進來。眼眶有些微微的紅,見到桑無鹽委屈的低喚了聲“小姐……”似乎是有很多的話想說,但是最終還是低下頭去,沒有說出口。
桑無鹽在清靈的伺候下利落的換好了衣服,一身淡紫色的曳地長裙,黑色如綢緞般的長髮用一隻白色玉簪細細的盤起,端莊而又清麗。
那張絕色的臉似乎沒有因爲昨夜而有任何的憔悴之意,隻眼角邊那淡淡的陰影顯示出她的徹夜未眠。
清靈不由的感慨,小姐的這張臉,雖然自己看過無數次,但是每一次看到,還是會忍不住的感嘆,世間怎麼會有如此絕色的女子,只是姑爺卻連看都不曾看過小姐一眼,真是,很可惜!
緩緩的穿過蕭王府花園的時候,假山後面隱隱傳來丫鬟們竊竊私語的聲音。
“你們知道嗎,聽說昨天王爺沒有回來呢。”
“可不是,剛剛嫁過來就成了下堂婦,這個桑小姐還真是可憐。”
“可憐什麼呀,還不是她自招的,聽說這親事是她自己去求太后的呢,也不想想王爺喜不喜歡她就這麼嫁過來了。”
“這麼說,王爺對這親事是不願意的了?可是這桑小姐不是京城第一美人嗎?”
“那又如何,長得再美也不是王爺心裡的那個人”
“如此說來,秋月姐姐是知道王爺的心事了……”
“那是自然,其實王爺喜歡的是當今的皇貴妃安氏,那樣英氣勃發的女子才配站在王爺的身邊呢,這個桑小姐不過空有一張漂亮的皮囊而已,怎麼比的上人稱巾幗豪傑的安貴妃?當初在別苑裡的那些事情,難道你還看不出來麼!”那喚作秋月的丫鬟不屑道。
“那倒……也是”
“……”
“小姐!她們……”清靈手指攥得緊緊的,壓抑着心底的怒氣。
桑無鹽卻平靜無比,衝着清靈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惹事。微微低了頭,繼續向前走去。
原來如此!她的夫君所愛的,竟然是那個女扮男裝,縱橫沙場的傳奇女子,安羽琪。
這一仗,似乎還沒有打,自己,就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