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挽香閣,熙妃的脣畔微微染起輕淺的絲絲笑意,如風如素,清雅而又妖媚。這珊貴人倒是個能爭善斗的角色,只是可惜了心機不足,有胸無腦。罷罷罷,反正也是太后的旨意,只要能幫助自己成事,便尚可。只是這珊貴人自是個沒頭沒腦的傻子,倘若有一天事情敗露,但願不要連累到自己纔好!
熙妃知道,西子捧心之所以令君王動容,主要是因爲她姿態柔弱、天生麗質,各種條件聚合起來,才得以發揮楚楚可憐的功效,所以小鳥依人,順柔靜雅是女人的專利。像珊貴人這樣恃寵而驕的,多半隻能落得個君王厭惡而收場。於是素手扶了扶頭上的那隻垂了流蘇的簪子,輕笑着信步離開。
沒有了小碟在身邊,安雨琪總覺得像是少了點什麼,儘管胖丫照顧她也是盡心盡力,可卻總是不如小碟的蕙質蘭心。平兒還小,每日裡又要去御膳房當差,回來也只是在外面洗洗涮涮,很少近到安雨琪身邊。
腹中的胎兒已經六個多月了,每每感到他亦或是她在腹中翻騰,安雨琪心裡就是一陣陣的夾雜着甜蜜的悲傷。
回首他日繁華勝似在眼前,醒時卻有悲喜盡落寞,待得落寞盡,唯盼凰還巢。
怎能不悲傷。
孩子的一天天長大,正是她的死祭一天天的到來之時。
而孩子的父親,此刻卻是春宵綿長,美人在懷。
這日晨起,胖丫正在伺候着安雨琪梳洗,卻聽得有人在外唱喏:“宣聖上旨意,挽香閣珊貴人已懷有龍脈,有功於社稷,晉爲珊嬪。”
安雨琪不由得愣了一下,手裡的帕子掉在水盆裡,四濺起了水花。
“丫頭,剛纔,是內務府的來通曉六宮麼……”
安雨琪說得有氣無力,嚇壞了胖丫。
“主子,是的。”
安雨琪愣愣地睜大了一雙明眸,晶瑩的淚光在眼角閃動,最終還是無聲無息地掉了下來。他又有孩子了。
“主子,主子,您怎麼了。”胖丫嚇壞了,那道諭旨她也是聽到的,饒是哪個女人聽到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心裡也不會好受,何況是自己的主子!胖丫此刻只恨自己沒有小碟姐姐那樣的靈言巧舌,說不出來許多安慰主子的話。
“宮裡是這樣的。主子,您可不能傷心了,好歹,您腹中還有皇上的長子。”
長子。
他還相信這是他的孩子嗎?
那日瑞王爺齊玄和冥牙來看他,無意間說道太后和杜皇后污衊她和蕭王爺齊承有染,齊冰雖然沒有標明信或者不信,可是奪了她的位分,又將她禁足卻是實實在在的懲罰。他在懷疑,可又不能確定。他在等,等這個孩子的出世。只要這個孩子一落地,他才能放下那顆疑惑的心。
齊冰,難道,竟是我欠了你的嗎!
挽香閣裡,剛剛晉升的珊嬪一臉得意之色。太醫正給她請完了平安脈,說是母子平安,又照例說了許多不鹹不淡的吉祥話
,得了珊嬪的賞賜才卻步退去。那些在一旁等着拍馬屁的人就七嘴八舌地說開了。
“還是珊嬪娘娘好福氣,這剛剛做了貴人,纔不過一個月就晉到了嬪位。這等福氣,是咱們怎麼也修不來的。”
“可不是。珊嬪娘娘的孩子,那纔是皇上的正統血脈,哪裡像翊秀宮的那個破鞋,聽說啊,是早就跟別的男人有了野種,纔去誘惑皇上的。”
珊嬪訕訕地聽着,面上帶着笑,卻是滿心的不安。
這個孩子怎麼來的,她比誰都清楚。那夜熙妃走後,第二日太后便帶着幾位太醫來到挽香閣,說是聽說她身子不好,要給她請平安脈。
幾位太醫先後探過了當時還是貴人的珊嬪的脈象,便直直地跪在太后面前,叩首道:
“恭喜太后,賀喜太后。是喜脈啊!珊貴人已然有孕將近一月!”
太后故作欣喜之態,連忙着人去通知齊王。齊王得了消息,先是一驚,只是瞬間全無,亦是欣喜萬分,連忙下了旨意,免了珊貴人的禁足,晉了珊貴人爲珊嬪,又賞賜了好些東西。總之一派勢頭,較之安雨琪當時被冊爲貴妃之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怎麼樣?”
“據平兒說,一天裡滴水未進,只是一直小聲的自言自語,像是在跟腹中的孩子說話。”
齊王從暗影中走了出來,手上的拳頭握得緊緊地。緊接着走出來的,竟是一身緊衣的瑞王爺齊玄。
齊玄慵懶地看着齊王,一身緊衣並沒有讓恢復男人應該有的陽剛氣質,反而更加的軟綿,顯得不倫不類。見齊冰不再說話,齊玄擡腿就要走。
“等等!”
“嗯?”齊玄依靠在門邊,不滿的等着齊冰說下去。
“那邊還沒動手嗎?”
“現在還沒有,不過,我想應該差不多了。我覺得你最好是趕緊準備好,別到時候來不及,弄得雞飛蛋打!”
齊王皺皺眉頭,不滿的說:“你不信我?”
一展妖媚的笑容,齊玄一字一頓的說道:“我,不,信!”說罷便飛身跳上房頂飛躍而去。看着齊玄的背影,齊王的眉頭鎖得更深:“只怕她和你一樣的不信我。”
是夜,一道矯健的身影反進了翊秀宮的院牆。安雨琪的寢殿裡一片黑暗,想來是都已經熟睡了。那道黑影輕輕推開了寢殿的大門,竟沒有發出一點響聲。黑影小心得打了火石,點上一盞燈,屋子裡纔有了點光亮。她小心的移動到安雨琪牀前,撩開牀邊的沙曼,才發現安雨琪竟是睡得如此不安穩:她的眉頭深深鎖着,額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嘴裡也在呢呢喃喃不知道說些什麼。
“琪兒,琪兒。”
來人拉下了蒙在臉上的黑紗,露出了一張英氣逼人的清秀面龐,竟是雲貴妃!
雲貴妃輕聲地喚着安雨琪,卻見安雨琪一驚,騰地打挺坐了起來。
看着驚魂不定的安雨琪,雲貴妃心疼得不得了。曾經是多麼陽光開朗
的一個姑娘,現在竟是過着這樣不安的日子。看清身旁站着的是雲貴妃,安雨琪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樣,緊緊地攬住雲貴妃的腰,哭訴着:“雲姐姐,你怎麼纔來看我呀!”
或者是孕後情緒大變,也或者最近發生的一件件事情真得實在是太狗血了,連安雨琪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總是動不動就掉眼淚。平常都是自己默默地任憑淚水順着臉頰流下,今天見了雲貴妃,安雨琪竟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嗚嗚地大哭起來。
聽着安雨琪哭得傷心,雲貴妃也禁不住跟着掉眼淚。這翊秀宮的陳設雖然都還在,可卻是明顯的清冷了不少。
“你的事,我原以爲皇上總會還你清白的,可今日聽了珊嬪之事,就再也坐不住了。自古君王都是薄情寡涼之人,果不其然。起先我總還心存僥倖,以爲他能待你有點點的不同,如今看來,到底是我錯了!“
雲貴妃說得憤然,只恨不得能把齊王親手暴打一頓才解恨。
哭訴了好一會兒,安雨琪才安靜了下來,這才注意到雲貴妃竟是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雲姐姐,你怎麼這幅打扮。”
“還說呢,你這翊秀宮裡面安靜,可外面可是有不少侍衛在巡邏,我若是正大光明的從正門進來,只怕現在咱倆可不能再這裡說話了。”
安雨琪聽了,以爲是齊王怕她再逃跑,所以纔派了這麼多人看守她,對齊王的憤恨又加深了一層。
雲貴妃坐在安雨琪的身邊,親密的拉着她的手,說道:
“我好不容易來這麼一次,不說那些傷心的事情了。你現在怎麼樣?身體還好嗎?我聽說現在往你宮裡送的膳食都差了許多。可又偏偏送不進來東西。”
“咦?難道平兒不是你的人嗎?”安雨琪奇怪的問道,於是把平兒的事情跟雲貴妃說了,連雲貴妃聽了也連連稱奇怪,只是不知道平兒到底是誰安排進來的人。
“我原以爲是姐姐你安排的她來照顧我,原來是另有其人。”安雨琪不盡猜測着到底是瑞王爺還是蕭王爺,只是這些話卻沒有跟雲貴妃說。
“妹妹你想什麼呢!”雲貴妃見安雨琪不說話,還以爲她不舒服。安雨琪真心感激雲貴妃這樣緊張自己,便轉了話題:“可能是因爲懷孕的關係,我現在總是出神,其實腦子裡葉沒有在想些什麼,就是一陣空白。”
之後,安雨琪又拉着雲貴妃說了好多關於肚子裡寶寶的事情,說道高興的地方,還把自己給孩子做的衣服拿出來給雲貴妃看,卻是看的雲貴妃一陣心酸。如果是在普通人家,此刻的安雨琪只怕應該是最幸福的時候吧。
不知不覺,安雨琪和雲貴妃二人竟然絮絮叨叨的說道了將近天亮的時候,安雨琪的精神出奇的好,都沒有覺得累。只是怕天亮之後被人發現惹來些莫須有的麻煩,雲貴妃趕緊悄悄的溜回自己宮中。看着雲貴妃走了,安雨琪這才覺得腰痠背痛乏的要命,倒在牀上呼呼大睡起來,倒是睡得香甜沉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