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蕊和綠萼皆不知道該說點什麼纔是。
她們兩個紅着眼眸,均是垂下了頭。
勸郡主的話她麼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但是一點作用都沒有。
郡主與五皇子殿下的關係有多好,旁人不知道,她們卻都是看在眼底的,如今只剩下郡主一個人了,只是想想都覺得難受,更別說是郡主本身的感受了。
衛箬衣頹然的坐在了軟凳上,她是真的膽子太小了,以至於她連他最後一面都不敢去看。
她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
但是又有什麼法子呢。
她不是一個婆婆媽媽,喜歡沒事悲風傷秋的人,如今是真的心疼了,心碎了。
翌日,窗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衛箬衣昨日才淋了雨,那本來就沒完全好的風寒加重了,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頭疼欲裂。
“去看看,外面怎麼了。”衛箬衣有點有氣無力的對綠蕊說道。
綠蕊除了房間,這才見到外面站着的竟然是衛紅衣和衛簡衣。
“二位姑娘,我家郡主身子不好,正在休息。”綠蕊強壓住自己的怒意,和氣的說道,“還請二位姑娘換個地方說話。”
“綠蕊啊。”衛紅衣過來將綠蕊拽住,“我就是來看長姐的。我給長姐帶了些補藥來。”
“多謝姑娘。”綠蕊福了福,將衛紅衣手裡的東西接了過來,交給了院子裡的二等丫鬟,讓她們拿下去。
其實回瀾閣裡什麼東西沒有,收下衛紅衣的東西不過就是一個形式罷了,回頭這些東西都不會拿給郡主用的。
“對了,長姐身子太虛了,正好我們兩個剛剛從廟裡回來,給長姐求了一個平安符,大和尚說這個平安符可是靈驗了,能祛災解難,強身健體,我去拿給長姐。”衛簡衣對綠蕊說道,“你和長姐通傳一聲,我進去親手給她掛在身上,保管靈光!”
這……綠蕊有點爲難。
郡主實在是病的沉,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那我進去和郡主說一聲,只是我們家郡主身子着實的虛,若是她不想見二位,那也只能請二位先回去了。”
“我知道的。”衛簡衣點了點頭說道。
綠蕊走了進去,和衛箬衣一說。衛箬衣蹙了蹙眉頭,本是不想見,但是想想人家專門去廟裡跑了一次,雖然她也不信什麼護身符的說法,但是畢竟是一番心意擺在那邊。不管是哪一個廟,都離鎮國公府挺遠的。
“就然讓她們進來吧。”衛箬衣勉強的坐了起來,對綠蕊說道。
畢竟是自己的妹妹。
綠蕊去將站在門外的衛紅衣和衛簡衣都讓了進來。
衛紅衣和衛簡衣一見衛箬衣的樣子,一個個都竊喜起來。
果真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啊,這樣吊着不知道還能吊多久,衛箬衣現在的樣子倒有點像是當年大哥的模樣,這才幾天的時間,都熬成了這副鬼樣子。
“這是靈符。”衛簡衣上前,將求來的靈符掛在了衛箬衣的脖子上,還替她塞進了衣襟之中,“長姐一定要掛着,大和尚說了必須要貼身放纔有效果呢。”
符是用一根紅繩穿着的,下面還墜了一個穗子,倒是挺用心的。
“多謝了。”衛箬衣點了點頭。她轉眸看到了衛簡衣的貼身侍女手裡還捧着一個木枕頭,不免多問了一句,“你們還買了枕頭?”人家一番心意,她也不能當着旁人的面將東西直接取下來,總要等人走了再說,暫且先掛着吧。
“哪裡啊。”衛簡衣一聽,笑了起來,“這枕頭乃是與那靈符一起求得,叫心想事成枕。大和尚說了,這枕頭可是開了光的,靈驗的很。睡在上面,心底想的是什麼,只要睡足了七七四十九天,保管能成。”
衛箬衣覺得好笑,只是她現在有點萬念俱灰,實在是笑不出來。
“若是世上真的有這種東西的話,世人豈不是皆不用奮鬥了,只要躺着睡覺便是了。”她搖了搖頭,緩聲說道。
“長姐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沒準就成了呢?”衛簡衣說道。
“若是我說我想見誰,也能成?”衛箬衣挑了挑眉頭,說道。
“誰知道呢。就當個念想也好啊。”衛簡衣笑道,“我可是花了重金請回來的。不管靈驗不靈驗,我睡着先試試。即便不靈驗,左右也就是一個木頭枕頭,雕的還挺好看的,權當是花高價買了一個枕頭回來了。也不算是虧。”
“還不虧呢?”衛紅衣笑道,“長姐,你莫要聽她的,她還能想什麼,不過就是想嫁一個好郎君罷了。有父親在,她怎麼可能嫁的不好。要這東西有什麼用?”
“那沒準可以嫁的更好也說不定呢!”衛簡衣不服的說道,“不然長姐,這枕頭你先試試?看看你有什麼心願!若是真的有的話,沒準成了呢!”
沒準成了?她的心願便是能讓蕭瑾活過來。
能成嗎?
簡直是天方夜譚。
她微微的垂下了自己的眼簾,心底卻是微微的一動。
人在彷徨無助的時候總是要找點寄託不是,即便衛箬衣知道這個念想是不會成的,但是都到了這種地步了,她又想去試試。
不過就是一個木頭枕頭……
“真的要給我試試嗎?”衛箬衣再度擡眸,問道。
“長姐想試,儘管拿去試就是了。”衛簡衣說道,“記得回頭還我就好了。”
她倒是一點點都不小氣。
“那我就試試吧。”衛箬衣心底大慟,她知道自己很悲哀,已經淪落到需要用這種東西來尋求心理安慰了。
但是試試也不是什麼壞事。
衛紅衣和衛簡衣將枕頭和靈符都留下之後也就起身告辭了。
綠蕊不敢隨便拿外面的東西給衛箬衣用,她將衛庚叫了過來,讓他檢查一下這枕頭是不是有什麼蹊蹺。
衛庚敲了敲枕頭,是實心的,也沒找到什麼不妥的地方,這枕頭是沉香木雕成的,帶着一股子濃郁的木頭香氣,木料甚好,抱在手裡十分的壓手,若是空心的話,應該沒有這麼沉纔是。
衛庚怕自己看得不仔細就叫來衛辛也幫忙看了一回,都沒發現什麼問題,這才讓綠蕊將枕頭給衛箬衣換上了。
“這可不怎麼舒服啊。”綠蕊還在上面鋪了一層軟墊。
“若是枕了這個枕頭真的能見到他的話,多不舒服我也睡了。”衛箬衣苦笑,她重新縮回了被子裡面,枕在了木頭枕頭上。
她實在是累極了,沒過多久也就進入了夢想之中。
她真的做了一個夢,在夢裡,她看到了花開百里,奼紫嫣紅,而他就站在那一片花海之中,淺笑低眉,眼下的那顆硃砂益發的殷紅,卻是更加的妍麗。
他站在那邊,百里花開都抵不過他低眉那淺淺的一笑,嘴角的那一點點瑰麗之色瞬間就讓百里的花海都失去了顏色。
他在和她說話,可是她只能看到他的脣在開開合合,卻是什麼都聽不到。
她努力的想要靠近他,但是不管她怎麼朝着他努力的跑,努力的靠近,她們之間的距離都好像是始終是固定的。
她不由焦急的大喊了起來,朝他招手,叫他靠過來,他卻始終站在那邊,紋絲不動。
她急得肝膽皆裂,他卻笑容不減,如沐春風。
她猛然驚醒,看到的卻是綠蕊和綠萼兩個人的面容。
“郡主?”綠萼和綠蕊均嚇的不行,適才衛箬衣應該是在做噩夢了,額頭都滲出了些許的汗意出來。“可是被魘着了?”綠萼問道。
“沒!”衛箬衣竟是覺得自己精神好了一點,她一把抓住了綠萼的手,抓的綠萼生疼,“我見到他了!”她急切的對綠蕊和綠萼說道,“這個枕頭真的有用!”她不由回身看着自己剛剛枕過的木頭枕頭。“我真的見到蕭瑾了!”
綠蕊和綠萼面面相覷,不知道衛箬衣說的是真是假。
衛箬衣的臉上破天荒的居然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我真的夢到他了!”她忙不迭的再度躺下,“不行,我要再睡着,剛剛我沒能和他說上話,這回我怎麼也要和他說上幾句話才行!”
沒等綠蕊和綠萼說什麼,衛箬衣就再度閉上了眼睛。
衛箬衣就這樣沉沉的睡了醒,醒了之後什麼都不準綠蕊和綠萼碰,就是綠蕊和綠萼獻給她換個衣服,擦擦身體,她都不讓,她死死的抱住了那個枕頭,生怕別人會將枕頭給搶走一樣。胡亂的喝了藥,吃點東西,就再度睡去。
就這樣一直睡了一天一夜,她就開始不安的亂動了起來,她的手在空中不住的揮舞,腿也在蹬着,她不住的開口大喊,喊的皆是蕭瑾的名字,她似乎是很熱,熱的額頭上都滲出了汗珠來,但是等綠萼握住衛箬衣的手的時候卻發現她的手冷的可怕。
她現在感染了風寒,還有點發熱,掌心因該是滾燙的纔是,這無端的發冷,讓綠萼和綠蕊真是害怕極了。
綠萼馬上叫人去請國公爺來,衛毅一聽是衛箬衣不好了,嚇的鞋子都差點沒穿就直接從屋子裡跑了出來。
一路飛奔而來,又叫人去太醫院將裴敏叫來。
裴敏也是沒休息過,一直在看他不在京城的時候所有給陛下看診的記錄。想要從裡面發現關於陛下頭疼病的蛛絲馬跡。
不過看了那麼多,依然是沒什麼頭緒,只是證明了一點,陛下的頭疼病是發作的十分頻繁的。
他還叫人去將那個叫伊荷的宮女所調配的香取了一點回來研究,看看這玩意到底爲何會比太醫院的藥還要管用……那宮女甚是大方,不光給了香,還給了配香的材料清單,只是用量各自是多少,她沒有說,因爲這是她的獨門,不方便透露出來。
裴敏急三火四的被衛毅給叫去,衛箬衣的房間裡已經急壞了一屋子的人了。
衛箬衣一直陷入一種瘋狂的睡眠之中,怎麼叫都叫不醒。
她的力氣又大,失去意識之後完全不知道控制自己的力道,綠蕊和綠萼都被她胡亂飛舞的手給打傷了。衛箬衣就好象得了失心瘋一樣,不住的叫着蕭瑾的名字,不管誰都不能靠近,關鍵她還不醒!
最後還是衛毅最後沒了辦法,直接壓住了衛箬衣,叫人找了繩索過來,將衛箬衣給牢牢地捆住。
裴敏一來就嚇了一大跳,“這是怎麼了?”他纔在太醫院待了一天多的時間,怎麼衛箬衣就好象瘋了一樣。
綠蕊和綠萼將之前發生的事情給裴敏說了一回,裴敏一聽,“將那枕頭給我看看。”
衛毅來了就叫人將枕頭給抽了出來。
這是什麼鬼玩意!
衛箬衣這瘋狂的樣子,倒叫衛毅想起了衛華衣來。
不過這想法也是電光火石的劃過,並沒在他的腦海之中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
枕頭被裴敏翻來覆去的看着,聞了又聞,卻是沒發現什麼異常。
“衛庚和衛辛都已經檢查過了。並沒什麼異常。”衛毅說道。
“的確是看不出什麼異常來。”裴敏深感疑惑,怎麼最近他總是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難題,難道他的醫術真的差到了這種地步?
裴敏接二連三的被打擊,甚至都有點懷疑起自己的能力起來。
“還是趕緊將我閨女弄醒了!”衛毅急道,“你磨磨蹭蹭的弄那個枕頭做什麼!”
“是。”裴敏回過神來,趕緊取了銀針出來,順着衛箬衣的脈象紮了下去。
針下好之後,似乎也是起到了一點的作用,漸漸的衛箬衣不再掙扎,而是變得平靜了下來。
“怎麼樣?她怎麼還沒醒?”衛毅擦了擦自己急出來的汗,問道。
“馬上就好!”裴敏拿出了艾條薰了薰衛箬衣的幾處穴道。
良久,衛箬衣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底一片空洞,看什麼都好像沒有焦點一樣。
“箬衣?乖女兒?”衛毅試着輕輕的叫了她兩聲。
隔了一會,衛箬衣的眼神才慢慢的聚攏起來,“爹……”她一開口,自己都嚇了一大跳,聲音沙啞到都已經快要發不出聲音來了。
聽衛箬衣叫了自己一聲,衛毅才渾身虛脫的坐在了牀邊,真是要嚇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