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林亦如的滿心期待,又等來了蕭瑾的一片沉默。
果然如衛箬衣所言,這位還真是大爺啊。
“你不說就算了!”林亦如有點不太高興了,她拔心拔肺的救他,將他弄來這裡,又讓自己家夫君給他找來各種草藥醫治,他那條命,算是她從鬼門關裡面給拽回來的。
每次他問問題,她都會耐心的解答,不過輪到她問了,這位大爺就真是大爺了。
“並非不願意說,而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良久,蕭瑾才緩緩的開口道。
“該是什麼樣的,就是什麼樣!”林亦如說道,“照實說就是了。”他越是這樣,她的八卦之火就越是燒的厲害。
“她曾允會嫁我。”蕭瑾想了好久,才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話一出口,心底便更是一片刺痛。
他現在這樣子,還怎麼配得上她……
他稍稍的別開臉去,意圖見自己被毀掉的半邊臉給藏起來,他的眉尖蹙了起來,即便是不用碰觸,他都知道自己臉上的疤痕是有多難看。
以前他從不介意自己的容貌,也不覺得自己生的是好還是差,但是衛箬衣喜歡看他的臉,常常捧着他的臉看個不停,現在的他……還有什麼資本讓她如同珍寶一樣捧着他的臉去看呢。
即便是容顏毀了,他武功尚在也好,至少她厭惡了他,他還能默默的陪在她的身邊保護者她,可是現在……
他略擡了一下手,就連這麼簡單的動作他做起來都費力!
別說是保護她了,就是一陣風強一點,大概都能將他給吹倒。
“那你們就是兩情相悅了?”林亦如的眸光一亮。
那個傢伙以前還口口聲聲的說要遠離蕭大爺呢,結果呢,還不是把自己給陷進去了。所以說,不要沒事說大話,立棍,以後會被打臉的。
也幸虧自己當初將人從江水裡撈了出來,不然還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和衛箬衣交代了。
林亦如是由衷的替衛箬衣感覺到高興。
“你快和我說說,她現在過得好不好?”林亦如一激動,就扯住了蕭瑾的衣袖。
恰逢十一進來,眸光一寒,蕭瑾的手臂頓時就是一麻,半個身子都沒了知覺。
蕭瑾心底一片悽苦,若是在以前,他自是會靈巧的躲避開來,想要打中他哪裡有那麼容易,可是現在……他連人家怎麼出手的都沒看清楚。
“你幹嘛!”林亦如怒道,她回身,張開手臂攔在了蕭瑾的面前。“無緣無故的幹嘛打人!”
十一的心底更是發酸,她竟是如此的維護這個人!
他不想說話,將手裡的藥碗重重的朝旁邊一丟,隨後轉身就走。
等十一出了門,林亦如這才一跺腳,她將藥碗拿起來,裡面的藥汁被十一剛剛那一丟,已經撒出來大半,“你先把藥喝了。我去教訓教訓他!”林亦如將碗遞給了蕭瑾,“等我回來啊,等我回來再和我說說箬衣的事情。我好久不見她了,真的很想她。”
說完林亦如就追着十一風風火火的出了門。
蕭瑾端着那碗藥的手在不受控制的發抖。
剛剛被十一打了一下,已經是沒什麼知覺了,再加上他原本就渾身無力,竟是連一個小小的藥碗都快要端不住了。
蕭瑾想要趕快將藥喝完,手哆哆嗦嗦的擡起來,還沒等將藥碗湊到脣邊,手指便已經沒了力氣,藥碗翻在了一邊,深褐色的藥汁頓時就淋在了他的前襟上,未來得及被吸收的汁液順着衣襟緩緩的流下。
蕭瑾的心頭一片氣惱,他大吼了一聲,發泄一樣的將藥碗推開,藥碗摔在了地上,鐺的一下碎裂開來。
林亦如正在“教育”十一,聽到房間裡傳來一陣異響,就想要再回去,卻是被十一從背後給抱了起來。
“不許去看他!”十一固執的說道。
他就是在吃醋!
他纔是與她拜了天地的人,他說過要照顧她一輩子,她也說過要陪着自己一輩子的,他們之間再無其他人,自打將那個人救回來,他們的大部分時間就被這個所謂的皇子給佔據了。
他早就看不慣裡面的那個傢伙了,恨不得馬上掐死他才行。
可是他不敢,他知道自己要是這麼做了,後果很嚴重。
“他是病人!你和一個病人計較什麼!”林亦如被死死的抱住,掙不脫,無奈的說道,“放手啦,去看看他是不是摔了。”
“摔死拉倒。”十一冷聲說道。
“你又來了!”林亦如真是被他給氣的要笑出來,“你到底在怕什麼?我都已經是你的妻子了,還會離開你嗎?他與我最好的朋友是情侶的關係,你也聽到他在昏迷的時候叫的是衛箬衣的名字了。就證明他喜歡的,想的都是衛箬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既然無關,那就讓他趕緊滾,反正他現在已經醒來了。”十一說道。
“行行行。讓他走就是了。”林亦如被纏的沒辦法,只能點頭。
“真的?”十一一喜,不由鬆開了自己的手臂,他追問道,“真的答應送他走嗎?”
“難不成我們要養他一輩子嗎?”林亦如真是被十一給弄得哭笑不得。“他總是會走的。既然他與衛箬衣兩情相悅,那我就找人給京城的衛箬衣送個信就是了,就說蕭瑾在我這裡,叫她來接人。”
“不行!”十一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又馬上搖頭。“你我尚在被追殺之中,這裡不能暴露,你如今身子沉,不能再輾轉反側的遷徙了。”
這……
十一說的也是有道理的。
“我明日點了他的穴道,將他帶出去丟在官府門前就好了。”十一說道,“反正他都醒了,又是皇子的身份,官府自是會處理好他的。”
林亦如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這個提議,他早就提過,只是被自己給否了,那時候蕭瑾昏迷不醒,林亦如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在追殺他,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雖然說現在人是醒了,可是蕭瑾那樣子比她還脆弱,要是官府裡面有人要坑害蕭瑾的話,他哪裡有反抗的可能?
“且問問他的意思吧。”林亦如這回也沒答應,而是委婉的說道。
她拉住了十一的手,“咱們一起去看看總可以吧?”她放緩了聲音,柔聲說道。
“哦。”十一心底縱然有一百個不願意,也架不住她這般的聞言軟語,他還是點了點頭。陪着林亦如再度回到了屋子裡面。
才一進去,林亦如就嚇了一跳。
蕭瑾不知道怎麼已經滾到了地上,手上被碎瓷給割傷了,流了不少血。
“你瘋了!”林亦如急道,“我費了那麼大的經歷和時間來救你,你這是要自殺嗎?”
蕭瑾……他剛剛發泄了一下,也覺得自己就這樣砸了人家的碗不太好,畢竟是人家救了他,照顧他到現在,他就想着要將碎了的瓷片收拾起來,免得麻煩人家,哪裡知道……唉,他這身體實在是太廢了。
他苦笑了起來,“並非自尋短見,而是……”算了,他也不想解釋了,其實這樣活着,還真是有點生不如死的感覺……
只是他不甘心,他被人陷害,淪落如此不甘心,他未曾揭開幕後之人,不甘心,他不曾陪着衛箬衣度過一生不甘心……
他什麼都不甘心,可是拖着這樣的身體又真的能做點什麼?
蕭瑾微微的垂下頭去。
林亦如見自己誤會了他,心底也有點過意不去,“我那麼大聲不是要罵你的。你別難受。”
“並非是因爲你聲音大了。”蕭瑾說道。
旁人再怎麼說,又與他有什麼干係!
他低頭是因爲他難受,而非是被吼了。
察覺到蕭瑾的消極與暗沉,林亦如也是長嘆了一聲,她想要去扶蕭瑾起來,十一已經先林亦如一步將蕭瑾直接從地上拎了起來,隨後拋到了牀上。
林亦如……
算了算了,她越是關心蕭瑾,只怕十一就越是要橫眉冷目的對蕭瑾了。
“不如這樣吧。我送你回京城?”林亦如這話纔剛剛說出,蕭瑾便和十一異口同聲的說道,“不可!”
林亦如……
神同步啊!
真難得,這兩個人還有意見統一的時候。
十一是擔心林亦如的身體。
而蕭瑾則是想的更多。
在外面他如今已經是一個死人了,自是不能貿然的出現在京城。
而如今的京城,如今的錦衣衛,他已經不知道該去相信誰,只有一個陳一凡是可以信賴的,即便要回京,也要先與陳一凡取得聯繫纔是。
林亦如攤手,這個不行,那個也不行!到底要怎麼辦纔好?
蕭瑾轉眸看了看十一。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暗中觀察着林亦如和十一。
林亦如與衛箬衣一樣常常會說些他聽不懂的話,難怪之前衛華衣鬧得厲害的時候,要讓鎮國公府的人去尋林亦如,說林亦如與衛箬衣都是被鬼魂附體的人。她們兩個的確是有很多相似之處。
蕭瑾與衛箬衣相處的時間長了,已經習慣了她常常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所以當這些話從林亦如的嘴裡蹦出來,叫他也感覺到十分的奇怪。
不過這些並不重要。
不管衛箬衣是不是鬼魂附體,只要她是他喜歡的那個,就無所謂了。他不想去探究這些。
因爲他也不在乎。
是不是鬼魂附體又如何,他就是喜歡啊。
天地之中唯有一個衛箬衣,第一無二。
十一就顯得有點神秘了。
他會用毒,會用藥,武功也很好,還會易容,看他包紮的手法那麼嫺熟,應該是常常接觸受傷之人。
以前蕭瑾猜他大概是醫者,不過很快就將這個念頭給推翻了。
雖然他眼睛看不太清楚東西,不過耳朵還是好用的,這屋子周圍被佈下了不少陷阱和機關。
夏季山中常有小型野獸出沒,這裡又是水邊,野獸更是喜歡到這裡來飲水降溫。
所以這些機關常常被觸動。
機關一動,一準就有肉吃。
尋常的醫者哪裡會這些東西。
十一的性格又十分的乖張,躲避在此也是與自己一樣被人追殺。
”你是殺手吧。”蕭瑾忽然開口問道。
十一的眸光一凜,寒光四溢,殺氣驟然升起,可惜蕭瑾看不到。
十一抿脣不語。
“讓我來猜猜。”蕭瑾即便是看不清,但是也能感覺到身周被攏上了一層殺氣。習武之人的敏感罷了,即便他武功全消,但是那種深入骨髓之中的東西還是留下了。
“你是背叛了你的組織吧?”蕭瑾問道,說完他的脣角稍稍的一勾。
他在這裡這麼久,受了不少十一的窩囊氣,戳一戳他,出口氣也是好的。
“你找死!”十一終於開口,從牙縫裡面擠出幾個字來。
“話真多。”蕭瑾緩聲說道,能惹到他,他總算是感覺到了幾分快意。活的實在憋屈。
“你是爲了林老闆?”蕭瑾再度問道。
他在錦衣衛多年,斷案無數,這點推理的技能還是有的。
蕭瑾甚至有了幾分自嘲之意,看來他還不是廢到一無是處。
“好了好了。”林亦如拉住了十一,隨後對蕭瑾說道,“你猜的都對。”
“你的武功很好。即便是我以前也不見得能輕鬆贏你。”蕭瑾緩聲繼續說道,“你的價碼應該很高吧?”
“哼。”被自己的妻子按着,十一殺念漸漸消退,但是也懶的搭理蕭瑾,只是哼了一聲。
“若是我出錢,請你辦事可以嗎?”蕭瑾問道。
“我已經收山了。不幹。”十一不屑的說道。
“若是我答應給你一個新的身份,並且保證讓你過上正常的日子,不再這樣躲躲藏藏下去呢?”蕭瑾再度問道。
十一一怔。
隨後他就不屑的打量了一下蕭瑾,“你就是一個名以上已經死了的皇子,你還有什麼資本和我說這些條件?”一個自身難保的泥菩薩,若是他能見光,剛剛爲何說不可回京?
十一不是笨蛋,只是腦子稍稍的轉轉,也能想明白其中的關鍵所在。
只怕追殺他的人與京城有關吧!一個皇子都被追殺了,自是被一股藏在暗處的龐大勢力所迫。
“我在錦衣衛多年。你說我有沒有資本呢?”蕭瑾深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給人改換身份,簡直太小意思了。追殺你的組織,我也可以幫你清除掉。錦衣衛素來不管江湖之事,只是因爲不想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