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衛箬衣問及大哥的時候,梅姨娘的手明顯的又顫抖了一下,似乎是什麼害怕一樣。
衛箬衣柔聲說到,“梅姨不要害怕什麼,我非是來找大哥的麻煩,不知道蘭姨娘是不是和梅姨說過要去護國寺替父親祈福一事?”衛箬衣忽然想到梅姨娘如今身份被貶,她稱呼姨娘似乎不妥,所以改口稱呼她爲梅姨,顯得比較親熱一點。
梅姨娘當年犯錯,差點便被逐出家門,居於寒梅苑,已經很少見外人了,只有每年過年的時候,她纔會出了寒梅苑去前面給老夫人請安問好。每年也就能見衛箬衣一回,知道這位縣主素來是眼高於頂,連看都懶的多看她一眼的,今日卻是如此的熱絡,反常必有妖,梅姨娘當然害怕。
“說過。”梅姨娘忙點了點頭。“罪妾已經在替大公子準備出行的東西。”說道這裡,她的眼眉上又蒙了一層哀色。
她姨娘的身份已經被貶,如今只是賤妾,便是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只能口稱公子。
衛箬衣沒改口,依然叫她梅姨娘已經是讓她誠惶誠恐的。後來又叫她梅姨,這叫梅姨娘心底多少還是稍稍安順了一點。
大宅門裡規矩多,僅僅是一個稱呼便已經是蘊藏各種信息在其中。
“既然明日要與大哥同行,我今日便來看看大哥。”衛箬衣說道,“大哥身體不好,路上需要我照顧大哥嗎?梅姨不要與我客氣,只管將大哥平日裡是怎麼用藥的,要注意點什麼,一併告訴我就是了。”
衛箬衣說完,梅姨娘更是抖的厲害,“不敢,不敢。怎麼敢勞煩縣主。縣主裡面請。”
她忙側身將衛箬衣讓到了屋子裡面去。
雖然是草廬,但是進去之後還是讓衛箬衣略感欣慰的,裡面收拾的不錯,乾乾淨淨的沒有一絲的灰塵,裡面的桌椅雖然都是舊物,不過都是完好無損的。牆壁上也掛着一些字畫,讓原本並不出色的屋子看起來多了一份素雅清華。衛箬衣雖然不懂欣賞,但是也知道那些字畫是出自一人之手。
草廬並不小,連成了一個院落,分東西兩廂,東廂朝南的屋子窗外便是一株老梅,枝椏橫梗而過,古樸清幽。
梅姨娘衛箬衣讓進了那間屋子裡面去,這屋子雖然朝南,但是似乎不經常開門開窗通風,屋子裡面一股濃重的藥味,窗戶紙也糊的比旁的地方要厚,讓外面的陽光根本沒辦法照射進來。屋子裡倒是燃着碳爐,用來取暖,只是碳不是什麼好碳,反正衛箬衣一進去就覺得十分的壓抑難受。
“大哥?”衛箬衣看到房中一張半舊的軟榻上半靠着一個人,就試着叫了一聲,
梅姨娘趕緊將屋子裡的火燭點着。
有了火燭的亮光,衛箬衣這纔看清楚了軟榻上人的樣貌。
他只穿着一身灰布的長衫,腰間未曾束上腰帶,鬆鬆散散的,更是顯得整個人贏弱不堪。墨發垂肩,披散與身後,也是未束未綰,一張面容半隱匿在黑暗之中,看得不甚分明。他扶着牀榻邊緣坐起,似乎是呼吸不暢,衛箬衣聽到一聲重喘,那扶在牀榻邊緣的手卻是嚇了衛箬衣一跳。
蒼白的可怕,幾近透明,也瘦的皮幾乎就是貼在骨頭上的。
衛箬衣愣住了。
直到男子故意的清咳聲起,衛箬衣這纔回過神來,緩緩的將視線上移,這纔看清楚了他的容顏。
白,病態的白,因爲清瘦,顯得一雙眼睛更加的大,黝黑的眸子若黑丸,幽幽的注視着她,但是他的樣貌卻是極好的,雖然已經瘦的有點脫型了,可是依然可見其眉目之中的風韻,衛箬衣自穿越過來已經見過不少美男,姝麗冷冽如蕭瑾,溫潤儒雅如蕭晉安和蕭子雅,但是自己眼前的這位即便是放在他們的身邊也不會遜色多少,已經病瘦成如此地步了,卻依然帶着一種渾然天成的仙氣在其中,宛若水中謫仙。
“見過縣主。”他緩緩的開口,搖晃了一下站起,雙手抱拳說道。
他的聲音十分的清冽,宛若清泉過石。
“大哥趕緊坐下。”衛箬衣上前攙扶了他一下,碰觸到他的手臂,心底又是一驚,比她想的還要瘦……
衛燕神色怪異的看了一眼衛箬衣。
他與這個妹妹的關係似乎一直都十分的淡漠,從小開始他就不入父親的眼,與她相比,她是天上的星辰而自己便是塘底沉寂的污泥一樣。
尤其這些年,他身子骨益發的不好,更是少出去走動,所以與外界的聯繫更少。再加上母親如今就是這種境地,他這裡素來清冷,別說是衛箬衣了,就是其他的妹妹弟弟也不會來看他,更不願多接觸他。
“縣主來是所爲何事?”衛燕也不願意多與衛箬衣多言,直奔主題的問道。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大哥了嗎?”衛箬衣知道自己不遭人待見,但是她見到衛燕這樣就覺得莫名的心痛。“外面的字畫都是出自大哥之手嗎?”衛箬衣柔聲問道。
“恩。”不知道衛箬衣問這個作什麼,衛燕淡漠的點了點頭。
“真的?”衛箬衣眸光一亮,“大哥寫的字可真好看,以後能不能教我?”
衛燕的脣角略抽搐了一下,他就病不起,連門都不出,也就這一點點的愛好在手。
他抿脣不語,心底胡亂猜想着這位高高在上的縣主大人到底來是爲了什麼事情,半晌,他才緩緩的問道,“即便我願意教,縣主有空學嗎?”
這就尷尬了……衛箬衣就覺得自己老臉又是一熱,艾瑪,大哥你真是一針見血啊,瞎說什麼大實話,真的是。
“儘量抽時間學唄。我難得來看大哥,今日就在這裡陪大哥用膳可好?”衛箬衣臉皮厚,一笑了之。
在這個侯府之中,她雖不懼怕蘭姨娘耍花樣,但是既然她要生存在這個家裡,就不能光靠她一個人,俗話說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她怎麼也要替自己拉攏點人在身側纔是,不然等到了獨力難支的局面,就更加的尷尬了。
衛箬衣相信自己的直覺,她十分看好衛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