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去的時候衛霖也在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看起來氣色不錯,穿了一身寶藍的團花小襖,手裡捧着一隻琺琅粉彩玲瓏雙耳手爐,笑眯眯的看着蕭瑾。
蕭瑾自住到了國公府之後,只要有空便會過來看她。
老夫人之前對蕭瑾的身份實在是喜歡不起來,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老夫人倒是真覺得自己那個孫女胡鬧歸胡鬧,但是看人的本事太好了。
蕭瑾雖然是個皇子,如今又封了親王,按照道理來講,合該是她去給蕭瑾問安的,但是蕭瑾住在國公府裡從來沒有一天端過親王的架子,而是放低了身段,實實在在的將自己當成了老夫人的孫女婿,該有的禮數一點都不少,平日裡若是在街上看到什麼新奇好玩的東西也會順手帶回來逗老夫人開心。
所以現在老夫人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孫女婿了,簡直要將他當親生的孫子看。別說蕭瑾的身份是親王了,便是換另外一個貴胄世家的孩子也不可能做到蕭瑾這樣謙遜孝順。老夫人知道蕭瑾之所以這樣放低身段是因爲他對衛箬衣愛屋及烏的緣故,卻不知道蕭瑾是真的喜歡國公府裡面現在的氛圍,更是真的將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
他這個人心氣高傲,若非是有歸屬感,絕對做不到如此地步。即便衛霖看了他依然有點彆扭,他也不以爲意。
”快來坐下,外面還是很冷,你穿的也太少了。”老夫人見了蕭瑾就忍不住要嘮叨兩句,年輕人筋骨好歸好,可是蕭瑾就穿一件外袍,連個披風都不穿,這外面雖然是已經到了春天,但是依然還冷的很。
衛霖坐在老夫人的左手邊,見蕭瑾進來趕緊行禮,等蕭瑾坐在了老夫人的右手邊,他才落座。
“霖兒剛剛下了學,明天便是春假了,他纔來和我說想要出去走走。”老夫人笑着對蕭瑾說道。
“衛霖想要去哪裡?”蕭瑾含笑問道。
“還沒想好。”衛霖的神色微微的一凜,趕忙說道。
他是想去北地找衛箬衣,只是這話自不能在蕭瑾的面前說出來。春假有一個月多一點,夠他去看衛箬衣了。
想到自己馬上就可以見到衛箬衣,而蕭瑾只能苦哈哈的蹲在京城,他的心底便有了幾分小小的得意。
衛箬衣嫁人已經是事實,即便他的心底再怎麼不願意,這抹殺不掉,衛霖知道自己只能接受,但是他就是不服氣。若不是他年紀小了點,若不是他蹉跎了一段歲月,若是他能早點遇到衛箬衣,怕是就沒蕭瑾什麼事情了。
自上次被蕭瑾狠狠的打了一頓,他也知道自己和蕭瑾的差距不是一點半點的。自知之明他有,心底的那一道坎也翻過去了,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看蕭瑾吃憋。
“若是你沒地方可去的話,可願意隨我北行?”蕭瑾笑着問道。
“不願意!”衛霖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等拒絕完了,他頓時回過味來,瞪大了他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你……你說什麼?去哪裡?”
蕭瑾也不着惱,笑着重新說了一句,“我奉旨押運軍餉去關西大營,你既然是春假,應是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可願意隨我去關西大營看看?”
關西大營!
衛霖差點從圈椅上蹦起來,他就是要去關西大營啊!他要去找衛箬衣!怎麼會這麼巧!蕭瑾會在這個時候押送軍餉去北地!這這這……
即便他撒謊說不想去,但是隻要到了關西大營,他藏也藏不住啊。
衛霖已經想要撓牆了!原本他以爲可以揹着蕭瑾去找箬衣姐,現在好了!哪裡背的住!
蕭瑾見衛霖那一副便秘了的表情就有點忍俊不禁。
這小子當真以爲他什麼都不知道嗎?
這小子前兩日找了北地的地圖,還專門去問了關西縣怎麼走,當他是傻子?用腳指頭都能猜到這個臭小子想趁着春假這一個月的時間去關西找衛箬衣。
還沒等衛霖說話,老夫人先放下了暖爐,拍手笑道,“那可是感情好了!”她拉住了衛霖的手,“霖兒年紀輕,閱歷淺,若是一個人出門,我原是不太放心,若是阿瑾肯帶着霖兒一起外出,那是最好不過的,去北地好,你去看看你姐,順便增長點見識。你姐夫押運軍餉過去,自是會帶着兵,這一路上,我也不用擔心你遇到什麼麻煩。你跟着你姐夫便是了!”
衛霖好像活生生的被人塞了一個臭雞蛋在嘴裡,秀挺的眉頭都快要糾到一起去了,他看了看笑意盈盈的蕭瑾,真是一點話都不想說……
他糾結了半天,才略翹了一下脣,“是祖母叫我隨你去的!那我去就是了!”言下之意,若不是祖母吩咐,他纔不會跟着蕭瑾一起去。
蕭瑾忍住笑,點了點頭。“是是是,自是祖母的安排。”
看蕭瑾那一臉已經看穿了他的表情,衛霖就更加的泄氣。
老夫人哪裡知道這兩人眸光之中的你來我往,她本是覺得衛箬衣與蕭瑾新婚便分開這麼久,旁人家裡都是丈夫出征,媳婦兒在家裡等着,輪到她家可是好了,恰巧反過來,媳婦在邊關帶兵,丈夫反而在家裡等着,這叫什麼事情啊!
如今有機會讓蕭瑾去北地找衛箬衣,老夫人自是開心的不得了。
“霖兒啊,你既然要出遠門就趕緊先回去先準備準備東西。你姐夫他押運的是軍餉,說走就要走的。到時候可輪不到你拖你姐夫的後腿。”老夫人笑着拍了拍衛霖的手,找藉口將他給支開。
等衛霖行禮離開之後,老夫人就好好的看了看蕭瑾一眼。
“奶奶可是有什麼話要叮囑的?”蕭瑾知道她有事要說,於是主動問道。
“這話呢,原不應該我來說。”老夫人想了想,隨後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不應該多參與的,但是你也知道箬衣是個姑娘家,整日裡和一羣老爺們混在軍營裡面也不是個事情。只是她的願望,我這個做奶奶的也不能去阻止,畢竟是對咱們衛家有利,對你也有利。但是啊……”老夫人說道這裡就嘆息了一聲。
她欲言又止的看着蕭瑾,蕭瑾抿脣不語,靜靜的等着。
“你這次去,若是能讓箬衣帶上一個孩子,那是最好不過的了!”老夫人思來想去,還是將自己的想法給說了出來,“我說這話是不妥,但是你應是理解我這個老人家想要抱曾外孫和曾外孫女的心情。”
蕭瑾的臉還是有點微微的發紅,他憋不住笑出聲來,隨後起身,恭敬的朝老夫人一抱拳。“奶奶放心,瑾自當努力。”
“好好好!”老夫人也覺得有點不太好意思,好在她現在真是將蕭瑾當自己的孫子看,所以也就片刻的時間有點尷尬,隨後就想開了。“那個,我找裴太醫給箬衣弄了一些滋補的好東西,你這回去一併帶了去。記得一定要讓她喝,這丫頭壞得很,你必須看着她,不然她開始會陽奉陰違的。我之前讓綠蕊和綠萼帶去的,她喝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綠蕊和綠萼都是下人,做不了她的主,你不一樣!”
“知道了奶奶。”蕭瑾都能想到衛箬衣偷偷摸摸倒藥的樣子。“我一定看好了她。”
“恩恩。”老夫人這才放下心來,“有一些春夏的衣服你也一併給她帶了去吧,其中還有一些是給衛燕的。”老夫人說道這裡,神色便略顯的暗淡了幾分,“你們這一個個的,長大了便都要離開家。我這個當孃的,當奶奶的,也只能替你們做到這些了。”
“奶奶。”蕭瑾安慰她道,“奶奶放心,我相信無論岳父,大哥還有箬衣到了哪裡都會心底惦念着您的。再說了,不是還有我和衛霖陪着奶奶嗎?我和衛霖只去一個多月便會回來。”
“就你會說話。”老夫人這才露出了一絲的笑意,她端詳了一下蕭瑾的臉,隨後滿意的點了點頭,“看,我給你尋的這藥膏着實的不錯,我看你這傷疤比之前是淡了許多,現在也只餘一道痕跡了,再繼續用下去,或許能全部消除也說不定呢。”
蕭瑾擡手摸了摸自己眼角的疤痕,笑道,“那可是要多謝奶奶的良藥了。”他回來之後奶奶就叫人送了一種藥膏給他,說是可以淡化臉上的疤的,他照着奶奶的說法用了,還別說,現在他眼角的這倒疤痕真的消褪了不少!
蕭瑾又陪着老夫人說了好一會話,這才離開。
翌日,他便帶着衛霖押運着軍餉朝着北地出發。
月餘的時光,冰雪漸消,即便一路朝北而去,也能見大地返綠,桃花染枝頭。
衛霖這小子開始與蕭瑾同行還顯得十分的彆扭,但是日子長了,他竟也圍着蕭瑾左右不離了。畢竟蕭瑾的武功之高,實在是叫他折服。
之前幾聲姐夫叫的不情不願的,但是日子長了,他那再叫姐夫,便也有點順口了。
一路安順,至於到一小撮不長眼的土匪,被蕭瑾順手給剿滅了,就這樣一直到了關西大營。
蕭瑾來之前和衛箬衣說了此事,但是沒說具體的時間。
他就是想要突然之間給衛箬衣來一個驚喜。等他到的時候還真是不巧,衛箬衣帶兵出去了。
是留守軍營的一個參將出來迎接的蕭瑾。
朝廷拖欠關西大營的軍餉不過幾萬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但是居然是一個親王親自押送過來,這着實將那個參將給嚇的不輕。
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別說是見親王了,就是見一個三品以上的官都難!當然衛箬衣除外。
“早知道親王殿下要來,卻不知道是今日。”那參將跪在大營的門口,嚇的聲音都有點抖,“不曾遠迎,還望贖罪!”他說完就在默默的擦汗,也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
“你們將軍呢?”蕭瑾在馬上欠了欠身,問道。
“回親王殿下,我們將軍帶着人馬外出了,下午纔回。”那參加只說了幾句話,後背就開始流汗。
“哦,那本王便在這裡等她好了。”蕭瑾點了點頭。
“請殿下隨末將入營。”那參加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在前引路。
蕭瑾打從到這裡,就覺得這關西大營的大門是新的!不光是新的,而且修建的即美觀又紮實。
這一路進去,蕭瑾發現不光大門和圍牆是新修葺過的,就連裡面的營房都是經過翻新的。
“這關西大營不是缺錢嗎?”蕭瑾不由蹙眉問道。“本王此來便是護送銀兩的,怎麼本王從門口這一路進來,所看到的東西都是新修好的?”
不光是新修的,就是裡面還有在新建的……
“回王爺的話,咱們這裡原來已經破舊的都不能住人了,還是兩個月前將軍找人來修的。”那參將趕緊如實回道,“所有的銀兩都未曾結算過,只等着王爺送來的這批銀子來救急呢。”
“哦。”蕭瑾點了點頭,“有商賈肯願意墊付這麼一大筆銀錢,倒是不簡單。”
他就說嘛,衛箬衣雖然有錢,但是也不至於私自掏腰包來修葺軍營,又不是自己的私軍!
“不瞞王爺說,這關西縣窮的很,本地的商賈自是沒這種實力。”參將與蕭瑾說的話多了,也不如剛剛見面的時候那般的害怕了,“來幫咱們關西大營修建軍營的人是與我們將軍在京城結識的,可巧在這裡遇到了,將軍以此相托,那位徐公子義不容辭,纔有了今日的局面。若是王爺早兩個月來,這裡可是到處長草,簡直沒法看了。”
“哦。”蕭瑾點了點頭,在京城認識的,不對!“那徐公子可是名幻真?”
“是啊!”參將立馬點了點頭,驚奇地看着蕭瑾:“怎麼那位徐公子名氣很大嗎?就連王爺都認識他?”
蕭瑾頓時就捏緊了手裡的繮繩,臉色隱隱的一沉。
他現在改變了許多,已經不是以前那般的冷冽疏離了,但是猛然將臉色一沉,渾身冷氣四溢,卻是比當初更有攝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