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心機
王柳裹緊身上的衣服,坐在樹底下瞧着對面高聳門緊閉的閣樓,想着方纔金蓮嫂嫂上閣樓時候眉眼之間頓挫的神情,似乎是有什麼隱瞞的事情,她身材近些日子越發地豐裕起來,尤其是腰腹部的地方十分明顯。
王柳眼中一緊,難道她是有身孕了?
這一猜測, 讓她瞬間就緊緊地皺着眉頭,她這麼多年折磨受盡,卻始終沒有得到一兒半女,這金蓮聽說之前懷孕數次,都是因着堂會中事情繁多而給耽誤了胎兒的健康,這一次若真是有了,堂會上下勢必是很重視的,畢竟她男人是工司的正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都是少的。
王柳捏緊了拳頭, 狡黠而嬌媚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嫉妒。她暗自下定決心,決不能讓這個女人把孩子完完整整地生下來。
閣樓上的屋中,燭光溫暖地撒在金蓮白嫩的手臂上,銀寶披着粉色的狐裘大衣,身旁的暖爐緊緊地雍饒,她伸出手在金蓮的手腕上診脈,秀麗的眸子中露出緊張的神色,約莫過了一會兒,面情才舒展開來。
銀寶笑着,伸出手將金蓮的手合在掌心,細膩地捂着,語重心長道,“好嫂子,你這是有身孕了。難怪這幾日總是聽聞你不舒服,天天口渴體虛,我這個糊塗腦子,竟沒想到你是有了身孕纔會這般。”
金蓮臉上頓時歡喜難當, 有些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小腹,她之前受傷後,溫大夫曾經說她宮寒,受了大傷口,不養個十年八年是好不得的,可是現在竟然有了身孕。
銀寶擺擺手,身後的簾捲起來,杏湫從後屋端上一碗熱騰騰的蜜茶,帶着兩根銀湯匙端進來放在桌上,聽聞金蓮嫂嫂有孕了,杏湫的心裡也很是歡喜,嘴角掛着笑,十分可愛地將勺子遞給金蓮,聲音暖暖糯糯的,“嫂嫂嚐嚐,這是今兒大當家的從鎮上尋回來的蜜茶,味道好得很,聽說是蜂蜜窟窿和牡丹花蕊混的,十分養顏。”
“誒,”銀寶憑着有些模糊的視野,從金蓮手中拿過湯匙, “若是往常,明早就給各家的姑娘們送去了,現在金蓮嫂子有身孕了,我曾記得你對梨花花粉過敏,可有這樣的事兒?”
金蓮沒想到自己剛入堂會時候的隨口一說,竟然被堂主記了這麼久,有些受寵若驚,低着頭紅着臉,“堂主真是有心了,的確是的,梨花花粉聞不得,不像旁人那般,若是過敏了起個疹子便是頂了天。”
“我這過敏,若是犯了,人都不清楚了,當即渾身都是腫痛的,沒有個把月份,根本緩不過來。”
杏湫一聽,急忙將面前的碗都放地遠了一些,眼瞅着金蓮嫂嫂有些不舒服了,還以爲是這東西惹的禍,滿是愧疚。
“好嫂嫂,這事兒我確實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了,我可不敢端上來。只因爲今兒小主兒嚐了嚐,說是味道甘甜地很,很是別緻,我這纔想着嫂嫂不容易上來一趟,給您也盛些。”
金蓮有些不好意思了,連連道謝,“杏湫妹子,你言重了。堂主,我這身子可是不當風寒的,最近經常覺得有些寒戰,莫不會影響了孩子?”
銀寶神色凝重了些,“嫂嫂的身子本是極好的,只是之前操勞過度,留下了些舊疾,但好好調養,孩子不會有什麼事情。司南呢,怎讓你一人前來了?”
金蓮笑容有些苦澀,“還在工事上忙着的,過幾日堂會的店鋪就要開張了,大傢伙都忙得很,他回不來我也能理解的。”
銀寶摸着金蓮的手,又寒暄了幾句,便讓杏湫送她回去,順便從後屋裡拿一些首飾玉器之類賞給她。
二人剛剛離開沒多久,銀寶準備上塌休息了,突然門又響起來,外面有人在敲門,杏湫不在,銀寶喊了一聲,“這麼晚了,誰啊?”
門外傳來王柳嬌媚的聲音,“堂主姐姐,是我。”
銀寶原本疲倦的眸子頓時沒了半點睏意。
方纔金蓮來之前,這王柳便抱着大包小包進來了一趟,說是爲了感激銀寶同意她入堂會,更是感謝她力排衆議。
銀寶滿臉苦澀,她哪裡是想這個是非人留在這處的?可是二哥想的全面,爲了堂會的大發展,這種和堂會內部人員關係扭折的人,更應該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才能放心。
銀寶和她沒一個笑臉,若是明眼兒人,早就應該瞧出來人家不待見她,可是這王柳不一樣,她倒是一心一意地熱臉貼上來,讓人覺得都沒了底線。
這樣一隻受盡折磨,給人以毫無城府的小白兔,在銀寶現代生後中見到的不算少,多半最後都是狠角色。
銀寶從一片拿起自己的導盲杖,披上衣服,喊道,“進來吧。”
“堂主姐姐,方纔那金蓮是何事尋你來了?”
王柳剛剛坐下,就問了句不痛不癢的話。銀寶斜着眼睨了她一道,“怎麼,你對你金蓮嫂嫂有什麼想法?”
王柳急忙大笑起來,眼中的狡黠一閃而過,躲開銀寶冷冰冰而又睿智的眼睛,頭歪向一處,“看您說的,我哪兒敢呀!”
“我只是察覺到金蓮嫂嫂方纔臉色不是很對勁,應該是有了什麼事情,本以爲她是有身孕了呢”
銀寶眼神毫無波瀾,心裡卻迅速地反應着。
王柳爲何這麼關心金蓮身孕的事兒?難道她要從中使壞?可是.
銀寶擡眸看着眼前的金蓮,雖然視野很模糊,就像是七百度近視一般,但是從王柳的臉上看不出她有什麼壞心思。
人都是相由心生的,若是從面向上都看不出來,那這就難了,要麼就是銀寶冤枉她,要麼就是太能藏。
銀寶撫平身上的衣袖,“她沒同我講這個,她男人你知道吧?”
王柳點點頭,“見過幾面,人倒是高高壯壯,挺讓人滿意的.”
“對,今天說是路上遇見了村裡一個男人調戲我們堂會的姑娘,上前就要和人家打架,雖然說傷勢不嚴重,但還是要當家的出面去處理了,這男人,可惹不得呢,司南脾氣可沒有那麼好。”
王柳眼神一閃一躲,銀寶相信她聽懂她在說什麼了。
王柳咬咬牙,不讓問就不問了,起身道了晚安正要出去,杏湫從門外回來,一進門瞧見王柳,斷然不顧平常的大家閨秀風範,大聲罵道,“你來這兒作甚!”
王柳被杏湫有些怒氣難平的喝罵給嚇了一跳,急忙起身到一側去避讓,慌忙解釋道,“杏湫姐姐這般兇,人家不過是上來找堂主說說話,你怎麼這般沒教養!”
杏湫直接炸掉,“誰大晚上的聊天啊,你和我們堂主也沒有多熟悉好不好?能讓你住進來本就是不容易的事情了,自己心裡什麼算盤還不知道了?”
王柳眼中透露出一點兇光,但是礙於銀寶還在,沒有表露太多,連忙道歉,不多說話,轉身就出門去。杏湫狠狠地將門摔上,樓上樓下都聽見了響動。
銀寶無奈地笑着搖搖頭,將面前的茶壺朝杏湫那一側推了推,“你也是,和她置氣作甚呢?”
“她本就是不應該進來的,若不是二當家的心眼好,她能白白得這麼大的便宜!”
說道“二當家”三個字時,杏湫的心裡突然一陣疼。二哥給王柳說情的時候,她在一旁聽着,心裡就十分不好受。
這王柳橫豎都是個潑辣的女人,杏湫是瞧不出她哪裡好的。銀寶聽着她怒氣難平,聲音都有些顫抖了,急忙拉着她坐下。
二當家的看得遠,但是不會無緣無故給一個女人說情。杏湫這麼一講的,讓銀寶也有些懷疑。
方纔看到王柳的模樣,有些恍惚中,銀寶竟然覺得好像是瞧見了二嫂子一般。二嫂子已經走了許多年,二哥始終心裡惦念。
王柳笑起來的樣子,和嫂嫂大模樣上十分相似。但無奈銀寶眼睛還沒恢復,只是看了個大概,也不能真確定。
二哥對二嫂嫂用情至深,所以一力拉扯幾個孩子,若真是因爲王柳模樣像已經故去的嫂子,所以二哥才網開一面的話.那杏湫可怎麼辦?
銀寶睨了一眼一旁坐着,一臉想不通的杏湫,她年紀輕輕,人不僅水靈,也是清白沒什麼過往的,一心就想着嫁給二哥。
銀寶不自覺地攥緊拇指上的扳指,可千萬別被她給說中了。
翌日清晨,糧司剛剛開張,倉庫中的夥計開始將今日食堂所需要的糧食進行調配,二哥有些睏乏地在門道坐着,按照刻刀本子上的痕跡練字。
這是司南託茗受給他做的一本特殊的字帖,凹進去的字體可以反覆練字,二哥現在記錄糧草的簿子全部都是通過標記去記錄,很是不方便,他也想學會識字,今後能更好地掌管。
身後不知不覺探出一個小腦袋,粉糯的聲音響起,“哇,這字這麼好看呀!”
二哥一個驚挫,急忙一回頭,看到王柳模樣的一瞬間,竟然有種時空恍惚的感覺。
王柳現在消瘦的模樣,像極了當年二哥的娘子。
他愣了愣神,才反應過來這人並不是自己的娘子,而是剛剛搬過來的王柳,急忙低下頭,有些尷尬地把自己手中的帖子放在了長凳上。
王柳倒是不認生,隨手就拿起長凳上面的刻字,仔細地瞧着二哥寫的每一個字,饒有興致地說道,“這字貼雖然是做的很有心,但是你終歸是按照這上面的紋路來寫的,若是給你一張白紙,還是不會寫。”
“這上面都有許多陳舊的痕跡,想必當家的練習也有一段時間了,但還是未見成效。”
王柳拿出學堂中給學生們練字的字帖,“這是昨兒給幾個學生做的,還富餘了幾本,二當家的若是不嫌棄,儘管拿去用就是。”
二哥有些猶豫,沒有接過王柳手中的字帖,反倒是和她之間退開了好幾步,並沒有站得像是之前那般靠近。
王柳笑着將字帖放在一旁的長椅上,“當家的好好練習,若是日後有需要我幫忙認識的地方,儘管來喚我就是的。”
王柳說完,便笑盈盈地從糧倉走出去,二哥瞧着她遠去的背影,感覺很是熟悉,手裡捧着長椅上的字帖有些發呆。
今日下午是正常的例會時間,在農耕產業發展一段時間以後,堂會的月收入已經穩定在十萬兩紋銀以上,所有堂會成員的月俸漲了不止一倍。
其中利潤最大的是售賣兵器到各種練兵的地方去,之前兵工廠被蘇家切斷的所有通路全部都回復了,不僅如此,大當家的還帶着鐵駿尋找到了新的銷路。
其次便是剛剛發展起來的農耕,這一方面收入的稻穀十分可觀,就算是在冬天,稻田的農戶也可以租用水香堂的糧食儲備,買一些菜和糧食回去吃。
排名第三的是糧司的各種點心,大概因爲村民看到如此好看的賣相,都想着價格高昂,加上一塊就賣一兩銀子,並沒有賺到很可觀的利潤。
農耕產業發展以後,村子裡的經濟有了明顯的提升,除去以劉順子爲首的五十戶還沒有加入堂會的副部,其餘村民都自願加入,並且承擔糧食選購和出售的過程。大家用自己的努力換來了豐碩的勞動成果,並且讓家人都過上了好日子。
一直在堂會中做各個工事修建的工司,想要在村子裡擴展一下業務,司南和茗受一起寫了一份很詳細的報告,交由杏湫念給堂主聽。
工司請求水香堂對外開設修建房屋、房屋裝修的生意,並且根據修建和翻新的程度,擬定了一份比較詳實的價格制定方案。
銀寶看過以後,覺得這個方案很不錯,但是其中有些細節需要商量,比如修繕的房屋一旦出現自然損毀要如何分擔責任,派誰去做最後的收房評估這些,最後一致投票決定將這個任務交給諸葛先生。
各個司部帶來的都是賺錢盈利的好消息,唯獨兵司帶來的厚厚一摞報告裡,句句都是不好的消息。
鐵駿和瑾蕭炎面面相覷了許久,互相使着眼色,意思是“你彙報,你彙報”,最終還是推在了鐵駿身上,只因爲銀寶點名問兵司的情況,這是她最爲關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