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這一日,國公府所有人都起了個大早。
因着雲初微提出要去山上野炊,所以重陽糕和菊花酒都得帶到山上去,雲初微不能飲酒,蘇晏便備了牛乳和蜂蜜茶讓人一併裝好。
約好了所有人都來國公府匯合的,赫連雙和吳勇來得最早。
“吳二哥,公主,你們這麼早就來了?”雲初微很詫異,“我們都還沒準備好呢!”
赫連雙看了一眼進進出出忙着裝車的小廝,“微微,你這是想把國公府都給搬到山上去麼?”
雲初微呶呶嘴,“野炊嘛,總得弄得有模有樣才行,哦對了,我還讓人準備了好多東西,到時候咱們可以在山上烤肉吃,唔,不過九爺說了,我不能吃碳烤的東西,到時候就看着你們吃好了。”
“山上烤肉?”赫連雙吞了吞口水。
嫁到吳家這麼久,口味都被駙馬給調高了,每次一聽到美食,口水就在嘴巴里滴溜溜轉,烤肉赫連雙吃過不少,但在山上烤肉還是頭一回,聽起來似乎別有一番意趣,弄得她現在就心癢癢,好想快些到山上。
雲初微招呼着兩人,“要裝的東西太多,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出發呢,你們倆快進屋坐會兒。”
吳勇是個閒不住的,“微妹妹要做什麼,只管吩咐我一聲,我幫着做就快了。”
雲初微忍俊不禁,“吳二哥是客人,哪有讓客人做事的道理?再說了,府上小廝那麼多,又有韓大姑姑親自監督着,諒他們也不敢偷懶耍滑,放心吧,天色還早着呢,到山上也不會超過午時的,來來來,快屋裡坐。”
赫連雙與吳勇相繼跟着雲初微進了屋,白檀馬上過來奉茶。
“九爺呢?怎麼沒見到人?”赫連雙好奇地問。
雲初微道:“咱們今晚得在山上過夜,他大概是在檢查帳篷。”
“過夜?”赫連雙睜大眼睛,“你之前可沒有跟我們說要在山上過夜呢!”
“所以我才讓九爺幫忙準備了所有人的東西啊。”雲初微解釋,“鳳凰山上的日出很美的,咱們必須在山上過夜然後趕早才能看到,否則今天去今天回來豈不是白去這一遭了?烤肉我吃不到,菊花酒我也不能喝,若是再連日出也不能看,我會很遺憾的。”
“可是,微微你……”赫連雙看了看她的小腹。
“我不妨事。”雲初微淺淺一笑,“九爺在呢,只要聽他的話就沒問題。”
“其實……”赫連雙俏麗的小臉慢慢浮現紅暈,呈現幾分羞色,“其實我可以陪你不吃烤肉不喝菊花酒的。”
雲初微一愣,“你陪我?”
再觀赫連雙含羞帶怯的樣子,雲初微馬上反應過來,“難道你也懷孕了?”
“……嗯。”
雲初微看向吳勇,見他微微點頭,她才驚歎出聲,“太好了!”
其實赫連雙想說懷了身孕很多好吃的都不能吃了,不過這話不敢讓吳二哥聽到,她笑笑,“微微,往後我可有得向你請教了。”
“完全沒問題。”雲初微道:“若是你能天天來國公府,那我就更高興了。”
“行啊吳二哥。”雲初微走過去拍拍吳勇的肩膀,“當爹了,你有啥感想沒?”
吳勇只是笑,“高興。”
“就兩個字?”
“非常高興。”
雲初微“噗嗤”一聲,到底沒忍住,笑了起來。
吳勇有些尷尬,“微妹妹,我嘴巴笨,說不來別的,你別見笑。”
“當然不是笑話你。”雲初微馬上一本正經地道:“我只是替你們感到開心。”
看赫連雙的樣子,應該是完完全全接納吳二哥了,否則她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來。
終於,終於又成了一對兒。
“你們在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門外傳來許菡的聲音。
雲初微轉頭,見她今日穿了一件藕荷色小襖,其上繡了牡丹紋路,一頭烏黑亮麗的發用豆綠色絲帶束起,輕輕攏於肩後,頭頂斜插碧玉簪,極其活潑的打扮。
“菡姐姐。”雲初微熱忱地走過去拉着她的手,“我們呀,在說今天晚上宿在鳳凰山頂,明兒好早起看日出呢!”
“夜宿鳳凰山?”許菡顯然也被驚了一驚。
“怎麼了嗎?”雲初微問。
“你怎麼不早說?”許菡嗔怪道:“要早知道,我就多備些東西了。”
“這還用得着你操心麼?”赫連雙笑着接話,“人家呀,早就把什麼都給備好了,你們進來時沒瞧見麼,都裝了露天馬車兩車了還沒裝完,今年的重陽節,可有得熱鬧了。”
許菡回想起來,驚訝道:“原來那些東西都是準備今天用的?”
“那當然。”雲初微道:“好不容易把大家都聚在一起過重陽節,怎麼說也得熱熱鬧鬧的纔有意思,吟詩作賦什麼的,咱們就不興了,吃烤串兒喝菊花酒看日出,這纔是咱們去鳳凰山的目的。”
“烤串兒是什麼?”許菡不解。
“暫時保密吧,我昨天就讓人用竹籤串好了的,等到了山上生了火架起烤架來,你們就知道了。”
“應該是很好吃的美食。”赫連雙咂咂嘴巴,“只可惜我沒口福了,微微,等以後我能吃了,你可一定要重新爲我弄一次,否則我得饞死,整日裡想着你那烤串兒呢!”
許菡又是一愣,“公主爲何不能吃?”
赫連雙好不容易纔恢復平靜的小臉再次紅了起來,“因爲…因爲我懷孕了。”
“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兒啊!”許菡看了一眼赫連雙,又看向雲初微,“你們兩個,約好的吧?”
雲初微嗔她一眼,“胡說,這種事怎麼能約好,菡姐姐之前連提到大婚都會臉紅的人,今兒怎麼不知害臊了,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許菡馬上咳嗽道:“我只是覺得你們倆一起懷孕真好。”又問赫連雙,“多大了?”
赫連雙小聲說:“大夫告訴我,一個多月了。”
“那還小。”雲初微說:“我們家的都快五個月了呢!哎?許大哥怎麼不見來,他很忙嗎?”
“來了的。”許菡道:“在前院見到九爺,就沒進來了。”
吳勇一聽說許茂和蘇晏在前院,馬上道:“雙兒,許姑娘,微妹妹,你們聊,我也去前院找他們。”
“梅子,帶吳二哥去前院。”雲初微馬上吩咐。
吳勇走後,三人又繼續坐下來聊得火熱。
——
建寧街某處僻靜的院落,清漆大門緩緩推開,走出來一個身着淡紫色斗篷的女子,戴着兜帽,遮擋了巴掌大的臉蛋,瞧不太清楚容貌,但若是近了,能發現她原本白淨的臉上滿是可疑的潮紅,嘴脣性感紅潤,一雙媚眼水汪汪的。
正是剛從私宅裡出來的永平公主赫連珠。
她本生得有幾分像蕭皇貴妃,再加上剛在私宅裡與面首們廝混快活過,故而面上平添了一種嫵媚惑人的味道。
“公主,馬車在外面。”蕭皇貴妃安排給她的心腹婢女芍藥貼心地上來攙扶着她。
像這樣的事情,隔三差五就有發生,赫連珠已經習慣了每次都和魏駙馬說府上悶,想出來散散心,要麼就說入宮見蕭皇貴妃,然後一轉身,來了私宅。
她是公主,魏駙馬自然不好多說什麼,只能笑着送她出門。
赫連珠坐上馬車,芍藥立即將簾子拉下來,見赫連珠臉色不大好,忙問:“公主今日不順心麼?”
赫連珠滿臉陰色,“聽說赫連雙已經懷孕了,我記得父皇許諾過,我和她誰先生出第一個女兒,就會被送到皇宮以公主的待遇養,我今後能否翻身,就全憑這個孩子了,可惜……”她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可惜這裡總是沒動靜。
知道指望不上駙馬,所以她迫不及待來了私宅,希望能從面首們身上借到種。
然而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嫁了這麼多年沒動靜,赫連雙才嫁了半年就懷上了。
“芍藥,你說有沒有辦法能接近赫連雙,然後伺機做了她肚子裡的孩子?”
她都還沒懷,怎能讓赫連雙在她之前先生下孽種?
芍藥想了想,“若是光憑咱們,是不可能接近永淳公主的,不過早前來宅子的時候,奴婢偶然聽說今日的重陽節,永淳公主會和國公夫人他們一起去鳳凰山,最重要的是,雲家那位小侯夫人也去了。”
赫連珠挑眉,“何意?”
芍藥道:“公主有所不知,那位小侯夫人與永淳公主早就鬧僵了,大抵是因爲雲小侯爺的關係,所以小侯夫人恨透了永淳公主,難得他們齊聚一堂去鳳凰山這麼偏遠的地方,若是咱們能想辦法從中挑唆一下,公主想弄掉一個未出世的孩子,豈不是手到擒來之事?”
赫連珠眼眸中一絲狠色閃過,冷冷勾起脣,“那好,改道去東陽侯府,若是能遇到姓黃的那個女人,就再好不過了。”
芍藥滿意一笑,吩咐車伕,“往東陽侯府的方向走。”
兩盞茶的功夫後,赫連珠的馬車出現在東陽侯府,正巧翠芙攙扶着黃妙瑜出來,正打算上車。
突然見到前面不遠處的馬車下來兩個人,又瞧清楚了其中一個是永平公主,翠芙臉色一變,忙屈膝,“奴婢見過公主。”
黃妙瑜問,“翠芙,是誰來了?”
“姑娘,是永平公主呢!”
原來是赫連珠,她還以爲是赫連雙。
緊抿的脣瓣放鬆了些,黃妙瑜象徵性地福了福身,“見過永平公主。”
赫連珠勾起脣瓣,似笑非笑地看了黃妙瑜一眼,許久才道:“小侯夫人方便借一步說話麼?”
黃妙瑜有些怔愣,“不知公主有何要事?”
赫連珠道:“自然是要緊事,否則本宮也不可能找上你。”
黃妙瑜猶豫了片刻,吩咐翠芙,“你們都先退下。”
芍藥、翠芙以及隨行的幾個小廝全都退往一邊。
赫連珠走近黃妙瑜,莞爾一笑,“雲小侯爺去北疆快一年了吧?”
黃妙瑜點點頭,臉色淡淡。
“你可知他何時歸來?”
黃妙瑜呼吸一窒,“怎麼,公主也關心我家夫君?”
“不。”赫連珠道:“本宮得到消息,雲小侯爺早就回來了。”
黃妙瑜身子輕輕一顫,“你說什麼!”
“你不知道嗎?”赫連珠故作驚訝,“本宮還以爲他早就寫信告訴你了。”
黃妙瑜牙關微微哆嗦着。
“他之所以提前回來,是因爲他心愛的女子懷孕了。”赫連珠輕笑起來,“說來也夠諷刺的,你把她當成多年的閨中密友,人家卻背地裡與你夫君有私情,嘖,可別怪本宮沒提醒你,今天的重陽節,你以爲赫連雙爲何懷着身孕也要去,還不是爲了偷偷私會提前回來的某人,本宮甚至懷疑她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種。”
“你別說了!”黃妙瑜慘白着臉,打斷赫連珠的話。
“呵呵。”赫連珠對她的反應滿意極了,繼續刺激她,“被人矇在鼓裡這麼多年而不自知,黃妙瑜,本宮看你失去的不只是雙眼,還有腦子,今日的事,本宮不過是看你可憐好心給你提個醒,你若是還不長點心,那就怨不得雲小侯爺會揹着你去找你的密友了。”轉過身,“芍藥,咱們走!”
翠芙急匆匆跑過來,“姑娘,你怎麼了?”
黃妙瑜問:“今天與微微他們一起去鳳凰山的,是不是還有永淳公主?”
“……是。”
“好,我知道了,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