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好友,赫連雙和許菡自然打心眼裡爲雲初微感到高興,其實莫說初次見雲初微的長公主,就連這二位都被雲初微今天的表現驚豔到了。
素日裡只知道她性子恬淡,處變不驚,當然,這是其中一面,另一面是對於仇人的睚眥必報。但不管是哪一面,許菡和赫連雙都很少見到,因爲跟她們在一起的時候,雲初微完全是敞開心扉的,偶爾有點小調皮,很真實。
像今天這樣看到她拿出真本事大放異彩把對面那位第一美人膈應得一句話都說不出,怕是頭一回了。
尤其是她不僅痛打了葉筠的臉,還得了皇姑母的喜歡,這是赫連雙最高興的。
長公主從雲初微身上收回目光,看向衆人,“方纔青鸞夫人給你們挑的首飾,你們可都喜歡?”
“喜歡。”
“謝謝長公主。”
有幾個宗室姑娘應道。
長公主點點頭,“既然喜歡,那就送給你們了。”
所有人都小小的驚訝了一下,按說長公主今日壽辰,該她們這些做小輩的送禮纔是。
況且瞭解宜清長公主的宗室姑娘們是知道的,宜清長公主從不輕易賞賜人,而一旦賞賜,被賞賜的人得了多少榮光可想而知。
不過看這情況,長公主並非過分的看中了她們或是她們中的某一位,純屬是一時高興而賞了她們這麼多貴重的首飾,而這“一時高興”,來源於青鸞夫人云初微,很明顯,這位取悅了長公主。
然後,聰明一點的姑娘在謝過長公主之後忙又跟雲初微道謝。若不是這位,她都還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氣質到底要如何才能“取長補短”呢!
雲初微含笑,極爲謙遜地應承了幾句,倒也不含糊,但也沒太過露其鋒芒。
雲初微說話的時候,長公主一直凝神聽着,越發覺得這是個極爲懂分寸知進退的聰明女人,不由看向一旁的玲瓏郡主,小聲誇道:“你們家這位九房媳婦可真是個不可多得的明白人。”
宜清長公主不是個以貌取人的人,她看人,管你身份貴重與否,長相如何,只要品性能入得了她的眼,那就是個“不錯的明白人”。
不過這麼多年,能入得了她那雙慧眼的人少之又少。
有其母必有其女,玲瓏郡主從小就受了母親教誨,性情自然也是個不拘小節的,當下聽到雲初微被誇,自個也跟着驕傲起來,並沒有因爲蘇家那些過結而刻意貶低雲初微,揚揚下巴,挑眉道:“那是自然,我們家老九什麼眼光,他自己挑選的媳婦,自然是頂頂好的。”
這話只是母女倆能聽到,否則要傳到那幾位宗室姑娘的耳朵裡,該給雲初微拉仇恨了。
說話間,外頭傳來喧鬧聲,宜清長公主正準備差人出去問問怎麼回事,就見外頭進來一個婆子,先給屋子裡身份貴重的這幾位請了安,纔看向玲瓏郡主,滿面喜色地道:“長公主,駙馬爺回來了,帶着給您準備的壽禮,如今好些人都在外頭觀看呢!”
宜清長公主只點了點頭,臉色看不出什麼過分明顯的變化,但細心的人就會發現在聽到駙馬親手做的壽禮送來時,她那雙眼睛裡曾有那麼一刻亮晶晶的,就好像懷春少女千方百計得到意中人的消息時的那種滿足和欣喜。
雲初微暗忖,長公主和駙馬多年來伉儷情深,想來這話是不假的。
玲瓏郡主滿懷期待地道:“我倒是很好奇,爹今年又給娘準備了什麼新鮮禮物。”
宜清長公主笑而不語,用眼神示意玲瓏郡主帶她們出去看。
年輕一點的,自然是好奇心滿滿,很快跟着玲瓏郡主出去了,而年長一點的那幾位親王妃郡王妃之類,則是巋然不動,依舊坐着與宜清長公主閒聊。
雲初微是被赫連雙拽着出來的,她一路上特別歡快,嘰嘰喳喳地跟雲初微“顯擺”她那位駙馬姑父每年都會給她皇姑母準備一份特別的禮物,不知道羨煞了多少人。
雲初微認真的聽着,宜清長公主和駙馬感情好,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她並沒有多在意,她更在意的是赫連雙,當娘了還能保持着少女心性如此活潑,這怕是得歸功於在家帶娃的駙馬爺吳二身上,把這丫頭寵上天了都。
雲初微覺得很欣慰,記得剛認識赫連雙的時候,她還是養在深宮的小公主,即便因爲生母的關係受到了良好的教養並沒有依着身份飛揚跋扈,可在對着她們這些人的時候,眉目間仍是有幾分冷傲的,那不是看不起人,而是習慣了用這層薄繭把自己包裹起來不讓人發現內裡的真實存在。
那個時候的赫連雙,好似除了黃妙瑜,誰都沒法再近她的身,可即便是黃妙瑜這個被她當做閨蜜的人也沒辦法讓她像今天這樣真正地敞開心懷過。
而現如今,雲初微看到的簡直就是另一個赫連雙,撇去公主光環,她就像個活潑乖巧的鄰家小女孩,哭或是笑都不必費力隱藏,因爲她背後有個能爲她的快樂和悲傷買單的好丈夫。“公主,你覺得自己比你皇姑母幸福嗎?”
赫連雙愣了一下,俏臉紅透了半邊,“吳二哥…吳二哥他待我自然是極好的。”
許菡笑着推她一把,“還說呢,你這小妮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光顧着羨慕皇姑母了,豈知你自己纔是最讓人羨慕的那一個。”
“有嗎?”赫連雙訝異,看向雲初微。
雲初微點點頭,“當然,你不妨回過頭想想,以前的你,哪有現在這樣的無拘無束,哪有現在快活?”
還別說,雲初微這一提醒,赫連雙真仔細想了一下,發現雲初微說的是有那麼幾分道理,以前即便再灑脫,那也只能是在某些事上不拘小節罷了,要說像如今這般無憂無慮,還真沒有過。不由想到吳二哥總是在她耳邊說:“雙兒,那些事情都不必你操心,有我呢!”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習慣了吳二哥的悉心照顧,習慣了依賴他,也在這種習慣中成爲了多少人羨慕的“小公主”,被夫君放心尖尖上寵的小公主。
見到赫連雙臉紅,雲初微忍不住失笑,其實這中間也有她不少的功勞,每次一有機會單獨見到吳勇,她就會拽住他一通“教育”,別看吳勇容貌上比不得京中赫赫有名的這幾位,心慕他的姑娘卻不少,試想一下,誰不想有那樣一個全心全意對自己,掙得一文都往媳婦手裡塞的好夫君啊?尤其是當年吳勇以一級新生的資歷奪了武舉探花,心慕她的姑娘更是紮了堆,每次上衙的途中,總會有那麼幾個對他暗送秋波。
要真算下來,吳勇比蘇晏更受歡迎。
蘇晏這種,在那些姑娘眼中那就是遠在天上的,可望不可即,吳勇不同,他不高冷,性情敦厚淳樸,待人又和善,四個字說:老實巴交。唯有這種男人才更忠誠更容易捏在掌心,因爲他什麼都想着你聽你的,什麼都是媳婦兒對,媳婦兒最重要。
所以雲初微覺得,吳二哥處在這麼個羣狼環飼的情況下,不能不好好教育,雖說駙馬不可能納妾,但誰知道那傻愣子會不會被外面那些小妖精給迷惑做出什麼對不起赫連雙的事情來。
被雲初微“調教”過的吳勇自然比以往更果決,面對小妖精們的誘惑,完完全全能做到坐懷不亂,雲初微甚至聽說某次吳勇的同僚請去酒樓吃飯,點了藝伎來唱曲兒,吳勇單純覺得那藝伎唱得不錯給了點打賞,那女人就對他動手動腳想撩撥他,被吳勇一個大耳瓜子打落了牙,那藝伎十分生氣,要大鬧,不過最後沒鬧成,被酒樓給強制性壓下去了。笑話!一個出來賣藝討生活的女人也敢跟駙馬爺叫板?她鬧得起,他們家酒樓還想繼續開下去呢!
聽說了那件事以後,雲初微對吳勇纔算是真正放了心。
“我說你們三個也太慢了。”玲瓏郡主略帶嗔怪的聲音從垂花門處傳來,有些“不滿”地看着三人,失笑,“照你們這速度,天黑了都不一定能看到壽禮。”
赫連雙俏皮地眨眨眼睛,“大表姐替我們看不就成了?”
“那哪成啊?”玲瓏郡主快步走過來,連推帶搡地催促三人走快點,“趁着這會兒我爹把外院的男賓都給支開了,咱們去看一眼,否則等男賓回來,你就是想看都不能夠了。”
被這麼催着,三人怪不好意思的,再沒閒嘮,很快到了外院的小抱廈內,早有不少女眷圍在一處,仔細聽的話,還能聽到此起彼伏的讚美聲和驚呼聲。
想來駙馬給長公主備的禮是件稀罕物了,雲初微有些好奇,加快步子走過去一瞧,竟是一幅鳳凰涅槃的絕佳畫作,畫技確實一流,無論是着色還是畫功,那都是一般畫師所不及的。
“最神奇的還在後頭呢!”玲瓏郡主笑着,讓人把門關起來,窗戶的簾子全部拉下,又把燭臺上的蠟燭吹滅,等屋子裡徹底黑下來,所有人就看到了歎爲觀止的一幕,先前還是鳳凰涅槃圖,這會兒已經變成了百鳥朝鳳圖,這幅圖在黑暗中閃着五彩光芒,栩栩如生。
雲初微一看便知顏料中添了類似於熒光粉的東西,用熒光粉作出畫技水準如此高超的百鳥朝鳳圖在夜裡閃光就已經夠讓人驚豔的了,關鍵是隻要點亮燈火,看到的又會是先前的那一幅鳳凰涅槃。
這是怎麼做到的?
連雲初微這樣在後世見多識廣的人都忍不住讚歎,“神作啊!”
心中越發想見見這位駙馬爺,不過這會兒駙馬爺應該是帶着男賓們跨院裡下棋聊天品茶去了,目的就是給女眷們騰時間看畫,雲初微要想單獨見到他,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天吶,這幅畫竟然是駙馬姑父親手作的?”赫連雙驚得捂着嘴巴,那雙眼睛裡寫滿了不敢置信。
“對。”玲瓏郡主點點頭,“我爹一年前就出府去了,說要給我娘準備一幅能讓她永生難忘的壽禮,這不,去了一年,今兒纔回來的呢!”
宜清長公主的這位駙馬在朝中沒有任何職權,也沒在哪個衙門掛職辦差,而他本人又是個畫癡,所以相比較同爲畫癡的永隆帝來說,他有更多的時間去研究畫作。
赫連家這麼多駙馬裡,永隆帝之所以與這位彭駙馬最親近,一方面是因爲宜清長公主,另一方面,就是因爲這二人有着共同的興趣愛好,永隆帝御書房裡的名畫,有好幾幅都是彭駙馬幫着蒐羅來的。
彭駙馬除了繪畫水準高超之外,還是出了名的寵妻,與宜清長公主成婚幾十年,從未吵過鬧過,小別扭都不曾有,感情路可謂是平淡溫馨,一路到頭。
聽玲瓏郡主說彭駙馬爲了給宜清長公主準備一份能讓她此生難忘的壽禮,一年前就出府,雲初微竟有些小羨慕。
都說小吵小鬧是夫妻之間增進感情的調料,可人家不吵不鬧的,不也照樣過到頭了麼?能數十年如一日地對待感情,兩個人之間得需要多大的信任和真誠啊?
前來看畫作的除了這些個主子之外,還有幾個下人,宜清長公主的心腹嬤嬤也在其列,看完之後止不住地興奮,急急忙忙跑去後院把這事兒與長公主說了,尤其是仔細地描述了一下這幅畫如何如何的神奇,女眷們看了是如何如何的驚歎駙馬爺畫技超神。
宜清長公主淡淡笑着,已經爬滿細紋的臉上竟難得的浮現紅暈。
這是他花了一年的心血,不用看,光是聽聽旁人的描述就知道該有多震撼了。
又或者說,不管畫作本身有沒有達到震撼效果,就憑駙馬肯花一年的時間去準備,就已經夠她難忘到下輩子的了。這人越老啊,就越念着那些從細節出發的小溫馨小感動,原本今年的壽宴她是不打算大辦的,可是想起去年與駙馬的約定,又想着自己一年沒能見他,索性只能藉着大辦壽宴將他給誘回來,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說到做到爲她備了一份最特別的禮物。
坐在旁邊的幾位同輩親王妃郡王妃聽罷,臉上帶笑說着恭喜,心底早就嫉妒得沒邊兒了,自家那口子何時這般對過她們?莫說是花心思準備禮物,就算是平時生個病躺在榻上起不來,得不到一句暖心的關切不說,還得被責怪自己不注意,一病耽擱了那麼多事兒。
有幾位甚至以爲別人家的夫君跟自家的是一個德行,平時不因爲某個妖豔賤貨冷着臉跟你說話就算好的了,至於所謂的“關心”,所謂的“愛”?不好意思,真沒見過。
如今一聽一對比,這傷害是扎堆往身上刺,果然別人家的就是別人家的,自己只有羨慕嫉妒的份兒。
雲初微她們看完畫回來,已經接近開宴時辰,宜清長公主招呼着衆人往席面上走去。
雲初微、赫連栓和許菡三姐妹跟在衆位命婦後頭。
葉筠則是刻意走到了最後面,因爲一看見雲初微就想起之前大門前的事情,怕自己忍不住想掐死她,索性眼不見爲淨。
魏王妃也走在後面,原本正跟孃家一位親戚說着話,目光瞥見葉筠,嘴角往上揚了揚,隨意打發了那位親戚就走過來,笑盈盈地看着葉筠,“弟妹這是怎麼了?看着臉色不大好的樣子。”
因爲她們男人的關係,這幾位妯娌便不可能和睦相處,魏王雖然弱勢些,但不代表他就沒有野心,而魏王妃作爲魏王的女人,自然也希望自家男人能成爲最後的贏家榮登大寶,所以看到許菡和葉筠,那表情就比看到情敵還要精彩。
“大嫂多慮了。”葉筠淡淡地道:“我好得很。”
魏王妃心中冷嗤一聲,伸手摸摸葉筠的衣裳,“咦,這料子顏色和款式都好生熟悉,是在哪兒見過來着?”
魏王妃的大丫鬟適時道:“娘娘忘性兒真大,這不才剛見着青鸞夫人穿了一套麼?”
“哦對對對。”魏王妃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要說這青鸞夫人啊,那真真是個心靈手巧的,穿點什麼戴點什麼,都與旁人與衆不同,旁人想模仿啊,還模仿不來,一不小心就成了東施效顰,沒的讓人看了笑話。”
一瞥旁邊葉筠鐵青的臉色,魏王妃又露出歉意來,“哎呀不好意思啊三弟妹,我一時口快,沒想起來你和青鸞夫人穿了同樣的衣服呢!”
葉筠那張臉算是黑成了鍋底,等魏王妃帶着她的大丫鬟離開,她才深吸幾大口氣,吩咐姜嬤嬤,“你去跟長公主說一聲,我不舒服,先回府了。”
這時候,葉筠也顧不得旁人會不會笑話她心虛退場,只想趕緊回到府上把這身衣服扒拉下來一把火燒個精光。
模仿雲初微的穿着這件事她承認,但今日撞衫是她沒想到的,撞衫了還被一個小小的國公夫人狠狠碾壓,更是她萬萬沒意料到的,心中憋了多少火,可想而知。
姜嬤嬤猶豫,“公主,咱們提前走,會不會落人口實?”
葉筠怒道:“你以爲留下來就不會有人看我笑話了?”
姜嬤嬤啞口無言,心中也惱,怪誰呢?早就提醒你要穿象徵着親王妃的着裝,誰讓你偏偏選這勞什子的衣裳,這回可好,打臉了吧?“是,老奴這就去。”
一盞茶的工夫後,姜嬤嬤從宜清長公主處回來,“公主,已經說通了,咱們走吧!”
“皇姑母怎麼說?”旁人怎麼看,她倒是可以暫時忍一忍,但今兒這位壽星的態度是相當重要的,這關乎着赫連鈺的前程,而赫連鈺的前程又關乎着自己的將來,不得不重視。
“長公主說了,既是不舒服,就早些回去歇着,若是嚴重了,早早讓人請太醫來看,別耽誤了病情纔是。”姜嬤嬤如是應道。
這些話都是很平常的關心,聽不出什麼特別的意思來,葉筠也沒放在心上,“嗯”了一聲隨着姜嬤嬤坐上馬車直接回了賢王府。
而此時的席面上,赫連雙正在與雲初微咬耳朵,“微微,我聽說三嫂已經回去了。”
雲初微擡起頭來看,席面上的確是找不出葉筠的身影來。
赫連雙哼哼,“我就說嘛,她今兒受到了這麼多人的‘重視’,哪還有臉繼續留下來,本來就撞衫,一會兒再一起吃飯,豈不更尷尬?”
雲初微倒不覺得意外,對於葉筠來說,提前退場纔是最明智的抉擇,否則葉筠要敢繼續留下來,她就敢再想招讓葉筠身敗名裂。
雲初微脾氣是好,但得看對什麼人,如果對方是葉筠,哼哼,那麼不好意思,哪招損她只會使哪招,要知道那可是前世害她兩個寶寶胎死腹中化爲一灘血水流了的罪魁禍首啊!能放過她,她還配當母親嗎?
有了雲初微在開宴前的“大放異彩”和彭駙馬那幅畫的驚豔四座,宴席過後的那些表演就顯得有些雞肋,但所有人都很給面子地陪着笑臉看完。
而但凡上臺去表演過的姑娘,宜清長公主都給了不少賞賜。
因爲駙馬的這份禮物,她今天心頭高興,所有人都看在眼裡,於是平日裡就想着巴結她的那幾位好話說得更加殷勤了。
宜清長公主也不是個傻的,高興歸高興,一旦涉及某些方面,她第一時間就能反應過來,不過當着這麼多人,她也不會爭鋒相對地落誰面子,只是很有技巧地打着太極,讓那部分人暗惱不已。
——
且說葉筠回到賢王府,果真第一時間把那套衣服扯下來一把火燒了。
正巧陸幼萱過來給葉筠送龍井茶和狀元糕,見到燒了一半的衣服,不禁疑惑,“王妃姐姐要是不喜歡這衣服,讓丫鬟們去處理就是了,何必親自動手呢?”
不說還好,一說,馬上勾起葉筠在公主府大門外的那段不堪回憶,原本沉靜的臉唰一下鐵青下來。
陸幼萱被嚇了一跳,略帶試探地喊一聲:“王妃姐姐?”
“你手裡拿的什麼?”葉筠好不容易壓制住心中的那團火,陸幼萱對她來說還有不少利用價值,斷不能在這種時候遷怒於她,得不償失。
“這是蘇州府來的狀元糕,江南土儀,之前回孃家的時候我大哥送的,想說拿過來給姐姐嚐嚐。”
葉筠涼透的心總算在聽到這番話以後慢慢回暖,“我還沒嘗過江南的東西呢!快拿過來我試試。”
陸幼萱笑着走過去坐下,親自用小鑷子給葉筠夾了一塊。
葉筠接過,咬了一小口細細品嚐。
“怎麼樣?”陸幼萱緊張地問,這位到底是從北燕來的,以前的吃食肯定與南涼的不同,也不知道她吃不吃得慣。
“味道真不錯。”葉筠含笑點頭。
陸幼萱舒了一口氣,“那姐姐多吃點。”
葉筠眼眸微微地閃了閃,“妹妹那天回去,你大哥沒跟你說什麼吧?”
“說了啊!”陸幼萱一雙眼睛寫滿了天真,“大哥說姐姐是北燕來的公主,身份尊貴,讓妾身一定要與姐姐好好相處,姐姐是正妻,妹妹只是個賤妾,妻妾之間,更不應當出現不慕的現象了,否則不僅會被外頭人看了笑話,對王爺也是大大的不利。”
這話聽着單純,但細思極恐,完完全全是先一步就堵了葉筠的嘴,有這些話在前,往後她葉筠要是敢對陸幼萱做點什麼,豈不是先自打了臉面,再被人這樣那樣地詬病?
其實這些話陸修遠沒說過,全是陸幼萱自己想着說的,她時刻把大哥的話記在心上,知道往後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處處施與善良,處處忍讓了,眼前這位的確是北燕來的公主不假,可葉筠還是自己的“情敵”兼“仇人”呢,不僅要和她搶一個男人,還連她的孩子都不放過。
男人就算了,陸幼萱對男人三妻四妾這一點沒什麼特別的想法,但孩子這一點,當然是個女人都不能忍。
葉筠也是個腦筋轉得快的,聽罷之後臉色就有些不自然,她仔細地看了陸幼萱一眼,想從對方臉上看出點什麼,只可惜陸幼萱那張瓷娃娃臉太單純了,單純得讓人不忍心把她想成心懷不軌的“壞人”,這一看,就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而已,怎麼可能有那麼深的心機,一定是自己多慮了,葉筠如此寬慰自己,僵硬的臉色總算逐漸鬆緩下來,“妹妹說得是,咱們姐妹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鬧僵了多沒意思,還是和和樂樂的好。”
陸幼萱眼睛亮了亮,“姐姐也這麼認爲嗎?”
“那是當然。”
“太好了。”像個得了糖果的小女孩,她咯咯笑得很開心。
葉筠也跟着揚了揚脣,只是那雙眼睛裡,並無半分暖色。
——
蘇晏雖然沒親自去長公主府赴宴,但宴會前與宴會上都發生了什麼,自有人提前就跟他說得一清二楚。
雲初微才進門,他就挑眉問:“素來處變不驚的人,何以在今日怒而出手,那位北燕長公主,是怎麼得罪你了嗎?”
雲初微腳步頓了一下,跟着繼續往裡走,“如果我說我就見不得有人比我長得好看,所以想狠狠挫挫她的銳氣,九爺可信?”
蘇晏俊美無雙的容顏上顯然寫着不相信,“你覺得葉筠長得比你好看?”
“難道不是?”雲初微道:“她可是北燕第一美人,而我連南涼的美人榜都不曾上過,一對比,高下立見啊!九爺覺得呢?”
蘇晏沉吟片刻,道:“差距是挺大的。”
雲初微白他一眼,有這麼安慰人的嗎?好在她並非真的爲長相的事而出手對付葉筠,否則一準得被他給氣死。
“既然知道高下立見,那你還不消停些,惹她做什麼?”他又問。
“正常人的心理不都該這樣嗎?”雲初微眨眨眼睛,“你看我一個連美人榜都上不了的蒲柳之姿,竟然把北燕第一美人給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要是傳出去,多有面子啊!”
“面子能當飯吃嗎?”
“吃倒是不能吃,就是看着好看,聽着好聽。”她對答如流,絲毫不帶猶豫的。
蘇晏將她圈入懷裡,聲音又柔了幾分,“她要是欺負了你,往後我替你欺負回去就是了,你這雙手啊,得好好養着,別做那些沾了污穢的事,不值當。”
雲初微瞪他,“你準備把葉筠欺負回去?”
“此欺負非彼欺負。”看出她似有若無的醋意,他突然愉悅,卻也不忍心一直逗弄她。
“行了。”雲初微推開他,“有半天沒見到兩個小寶了,想得緊,我去看看他們。”
“睡着了。”蘇晏道。
雲初微走過去,見兩個搖籃裡的小傢伙都已經睡熟,只是襁褓都被解開不知放到哪去了。
雲初微轉過身來,“你乾的?”
蘇晏知道她問什麼,“捆了有些日子了,差不多能解開讓兩個小東西自己活動活動,反正日日有人看着,不怕。”
“這可是你說的,萬一要出點什麼事兒,那就全推你身上。”雲初微氣呼呼地往旁邊一坐,她倒不是把從葉筠那兒受來的氣藉故撒到蘇晏身上,況且她並沒把葉筠放在眼裡,主要是因爲倆寶寶還小,細皮嫩肉的,不用襁褓捆着束了雙手的話,她擔心小胳膊會摩擦到胳肢窩附近的肌膚,輕則擦紅,嚴重一點,指不定還怎麼着呢!
“嗯,出了事兒,我擔着。”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雲初微輕哼一聲,懶得理會他,坐在搖籃邊輕輕搖了搖,等看夠了才起身去太夫人處簡單概括一下今天去長公主府賀壽的事,當然,葉筠那個環節被雲初微刻意抹去了,不想讓婆母爲自己擔驚受怕。
不過,當提及彭駙馬花了一年的時間爲長公主準備了那幅驚世之作時,太夫人眼眸裡竟止不住地溢出羨慕之色。
雲初微完全能理解,因爲莫說太夫人,當時就連她自己看了也大爲觸動。
要知道從今天開始,彭駙馬可就是這種畫作的開山鼻祖了,名聲大噪是在所難免的,而他本人卻並非爲了名利,只是想討一人歡心,這樣的用心,這樣的用情,是個女人都會打心眼裡憧憬羨慕。
而永隆帝更是積極,才聽說彭駙馬那雙手竟然作了如此一幅驚世畫作之後,奏摺不批閱了,政務也不繁忙了,第一時間就帶着幾個人,熟門熟路地摸到長公主府去,美其名曰:給皇姐送遲來的壽禮。
宜清長公主嘴角抽了抽,眼前這盆價值不菲的瑪瑙珊瑚是遲來的壽禮,那麼白日裡那些名貴的器物又是什麼?真是的,來看畫就來看畫,至於百轉千回地找藉口嗎?
心裡這麼想,面上自然是高興地收下,又讓駙馬出來招待着。
駙馬就更懂永隆帝了,兩人對坐客氣幾句便直接往畫廊去,彭駙馬親自給永隆帝展示了這幅畫的美妙之處,永隆帝直看得心癢癢,孃的,如此神奇的畫作,這廝竟然拿來討他皇姐歡心?不行,得想法子弄到自個的御書房去,“駙馬啊,朕怎麼覺得這畫作得不盡人意?”
彭駙馬立刻緊張起來,“還望皇上賜教。”
永隆帝大言不慚地道:“朕只是瞧着有些小瑕疵,但你看,如今天色已晚,宮門就快落鎖了,朕不便久留,是不是把畫卷起來先讓朕帶回去研究研究,改天有空了,再給你送來,順便告訴你哪裡作得不盡人意。”
如此一說,彭駙馬哪裡還不明白這老頑童皇帝打什麼主意,但這畫是送給長公主的,他自然做不得主,馬上讓人請了宜清長公主來。
宜清長公主對自家皇弟的“巧取豪奪”很是無語,不過也只能這麼着了,“皇上既然覺得有瑕疵,那就帶回去仔細看看唄,過些日子有空了,再好好指導一下駙馬,以便將來能改進。”
永隆帝聽罷,自然是喜得無可不可,捋了捋鬍鬚,生恐宜清長公主下一刻就改了主意似的,着急忙慌讓人小心翼翼地把畫卷起來裝進盒子裡,笑呵呵地“貶”了幾句彭駙馬的畫技,然後一陣風似的帶着人離開了。
彭駙馬無奈地看向宜清長公主,“這下到了御書房,可就別想那畫再出來了。”
宜清長公主失笑,“罷了罷了,駱氏走了之後,皇上他有日子沒這麼開心過了,既然一幅畫能換他一把好心情,咱們又何樂而不爲呢?”
“這倒是。”彭駙馬很快就精神起來,“往後有機會,我再給公主作一幅不一樣的就是了。”
宜清長公主笑着應,“好。”
老夫老妻幾十年,宜清長公主哪裡不明白現如今的自己是活一天少一天,駙馬對她的情她都一清二楚,不過那些外在的東西,她倒不是那麼的在意,一幅畫而已,看過,震撼過,驚喜過,這就夠了,即便是畫不在了,他那份心也還擺在眼前,她時時能看見。
駙馬似乎想起了什麼,“聽聞公主今日大肆褒獎了一位女客?”
“是國公夫人云初微。”宜清長公主道:“這算是我頭一回見她,說實話,印象不錯,我還想着,改天再找個什麼名目專程請她來府上坐坐呢!”
駙馬訝異地看向宜清長公主,能讓公主動心思主動請來府上坐的人,這得多優秀?
宜清長公主嘆了一嘆,“皇帝那身子骨,怕也是熬不了幾年了,太子一旦登基,新舊政權就得更替,朝廷急需大量人才,我這也算是爲皇帝做件好事兒。”
駙馬瞬間明白了,太子當初因爲那一劍從此與蘇晏結了仇不相往來,自家老妻這是想從雲初微下手,替太子拉攏國公爺蘇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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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原本說好儘量把更新時間調到凌晨的,但是衣衣今天剛到廣東就因爲不適應這邊的氣候病倒了,又是鼻塞又是發燒頭疼,折騰了好半天,等好全了,會盡量多多碼字把時間調回來的,望見諒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