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諳這一覺睡得很沉,沒有任何夢境,他幾乎保持着沉睡前的憤怒,醒來時仍然是怒髮衝冠的模樣。
然一雙冰涼的柔荑按住他的額頭,從那手心傳來的魔法溫度,讓他漸漸又平復下來。
“別擔心,這是我的戰艦,我送你回大秦。”凱瑟琳的聲音,冰冷中帶着一絲溫暖,那是毫不掩飾的溫柔以及不捨。
她爲自己感到好笑,從未得到過,談何失去呢。
唐諳定定看着凱瑟琳,她比之前豐腴了許多,大蓬裙都遮不住她隆起的肚子,像一個懷了孩子的孩子,當唐諳的目光落在凱瑟琳腹部時,他咬牙道:“泰爾嘉德在哪?我要殺了他。”然而他此刻卻虛弱到無法行動。
凱瑟琳冷聲道:“用不着你動手,等我們的孩子生下來,我饒不了他。”
“我們的……孩子?”唐諳詫異道,那雙無辜的黑眼睛讓凱瑟琳都看出了笑意來。
只聽凱瑟琳溫笑道:“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這是我們的孩子,泰爾嘉德雖然要了我的身體,成了露西亞的攝政王,但他那血族的骯髒血脈,根本不能孕育後代,但他必須要有傳承來穩固他攝政王的地位,所以我取了你的遺傳密碼,身體可以給不愛的人,但我只想生你的孩子。你也不用有負擔,不會讓你負責,我自己求來的,我會一力承擔,你爲我做的已經夠多了,單就是幫我拿回王城這一件事,我便感激不盡。”
良久,唐諳才從自己嗓子裡擠出一句:“你這是何苦?”
“我是女王啊,我沒法捨棄一切只跟着你,何況就算我摒棄一切,你也不會收下我,我不想和秦王分男人,我只要自己想要的,現在的我很滿足現狀,而你也不用擔心,大秦已經承認露西亞獨立了,而目下露西亞需要休養生息,不會滋擾大秦的,你放心。”凱瑟琳不太想同唐諳談私事,說起了大事來。
話到此,已經再沒有任何情分可講了,唐諳自認自己給不了凱瑟琳任何承諾,所以,他們之間到此就好,但這一切還是讓唐諳如鯁在喉,就好像自己欠了一堆風流的債,還不上那般難受。
唐諳是被凱瑟琳攙扶着送到戰艦外的,外面本來冰天雪地,風暴異常,但因爲凱瑟琳這個冰雪女王的存在,她出現的地方,風雪驟停,竟撥雲見日,一片光亮。
來迎接的是辰親王的富春山號,辰親王看到凱瑟琳臃腫的身材,氣就不打一處來,爲自己王姐鳴不平,她覺得在唐諳身上捅無數個窟窿眼兒都解不了氣。
凱瑟琳和唐諳相攜而行,唐諳的動作,活像個行動不便的老頭,分開時,唐諳還是對凱瑟琳道:“以後若遇到麻煩,儘管來找我。”
凱瑟琳挑眉不屑道:“依什麼身份來找你,朋友?合作伙伴?情人還是別的什麼?爛好人一個,顧好你自己吧。”
凱瑟琳作勢推了唐諳一把,天知道把他從自己身邊推開,她花了多大的勇氣,她看到唐諳一個趔趄跌在另一個懷抱裡,她調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唐諳被一個穿着軍裝制服的陌生女人扶住,他覺得窘迫,但推了幾次推不開,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身後,從凱瑟琳的戰艦上扔下四副透明冰棺,定睛一看,裡面赫然是凌天、閆炎、陳驍和樑燁,還有生命體徵,被冰封了而已。
唐諳望着離去的凱瑟琳的戰艦,半晌無語。
“父親大人,我來接您回家。”
聞得嬌媚的女聲,唐諳才擡頭,精緻的五官,熟悉的金色捲髮,他離開的時候她才六七歲的樣兒,一眨眼,竟然就成了大美妞了,即便唐諳不想承認,但血濃於水,這是他的女兒,無法改變的事實。
“朱莉安?”唐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到底睡了多久?”
“你睡了多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離開父王差不多有一年時間了。”
“一……年……”唐諳怔然,待他看見自己那些最值得信賴的屬下,特別是隨雨,一雙眼睛紅彤彤的,就知道他又哭過,無奈嘆了口氣,還是從朱莉安的攙扶中抽回了胳膊,他的腳下踩着因他而四分五裂的星球,他知道自己犯下的罪過,但他卻告訴自己不能腿軟,即便沒有退路,他也要走下去,去面對世人,去面對她,還有他自己都不確定的未來。
剛開始的幾步唐諳走得有些虛浮,但隨着他信念的堅定,他的腳步一步比一步沉穩,那樣由內散發出的氣勢,無疑是給跟隨他的官兵最好的定心丸,這位大秦史上最風騷的天元大帥,又回來了。
有天元大帥這樣雄渾的大山聳立,大秦的天塌不下來。
唐諳沒有第一時間回帝都,而是親自坐鎮唐川基地,在他得知秦王以唐川基地南北爲分界線,承認露西亞帝國之後,他親自規劃了域外的兵力部署,以唐川基地爲核心,繼續修建鋼鐵之城,並派重兵把守,域外大帥之職交給他的親閨女朱莉安,這讓所有知道女帥是唐諳女兒的人更安心,畢竟帝都那邊高層對天元大帥被俘之事頻頻向域外施加壓力,但徐野大帥不愧那個野字,抗壓能力十足,倒是替唐諳擋了不少明槍暗箭。
副帥一職唐諳指名了楚雄,這傢伙在帝都養好了傷,重新接上的右臂更加強壯,經歷了生死一線,這傢伙更是勇猛無比,對敵人特別是行屍,殺意更濃,絕對是域外最渾的將領,楚熊也瞭解唐諳的用意,他欠着唐諳一條命,即便不想承認,但自己已經被唐諳綁在了他那條沒有回頭路的戰艦上。
域外點將完畢,徐野帶着鄭倫退守北方界塞,坐鎮二道防線,有徐野給唐川基地做後援,唐諳百分之兩百放心。
域外重兵部署之後,唐諳第一時間召見了古含璽和藥研組的唐藥石,古含璽毫無保留的對唐諳坦誠在唐諳失蹤期間,他替唐諳做的那些有損天元大帥威望的決定,唐諳並沒有責怪古含璽,反而認爲他做的對,還安慰古含璽道:“老大的作用就是拿來背鍋的,你這鍋不算什麼,我背得起,別說挖祖墳焚屍,不聽令者,老子滅他九族的事都做得出來。”
唐諳一席話,讓古含璽鬱結了一年的心理陰影終於撥雲見日晴朗起來,主動向唐諳說起了一些好事,比如,他已經把域外,特別是唐川基地以北的重要礦藏挖了個七七八八,都悄然送進了小世界裡,而且小世界的發展十分順利,在修改了一次又一次的律法後,小世界進入了高速發展階段,目前小世界裡的人口已經達到了三千萬,才用了僅僅一年時間,而預計未來一年,小世界人口將會突破一個億,目前預計的飽和人口數量爲四億人口,但伴隨秦王實力增長,這個數字還能翻倍。
唐諳聞言終於鬆了一口氣,作爲預設的人類最後的容身之所,小世界真的不容有失,所幸發展穩定,讓人欣慰,一轉念,唐諳問起了唐藥石藥研組的收穫,唐藥石給出一份讓唐諳超出預期的答卷。
在艾薇的幫助下,各種軍用藥劑已經追上了世界先進水平,不再需要完全進口,在複製別人的藥劑上面,大秦已經沒有可精進的了,目前的藥研重心放在根據需求的創新上面,免疫藥劑成了大秦藥研的重心。
說到免疫藥劑,特別是針對行屍的免疫藥劑,唐諳給了唐藥石他自己的血液,道:“你先拿我這個血液做個分析看看,等我回到帝都,再給你份更珍貴的血樣。”如果殷霸下把女嬰順利帶回來了的話,即便泰爾嘉德控制了露西亞王城的古代遺民,但潘多拉如果掌握在大秦手裡,泰爾嘉德也翻不了天。
得了唐諳拿出的血液樣本,唐藥石又一頭扎進了藥研組的研究室裡,雖然他已經很久沒有上過戰場,但他知道,自己的崗位何等重要,研究室就是他的戰場,他經手的每一瓶藥劑,都是帝國軍民的保障,他了解自己的重擔,所以比誰都跟認真嚴謹,有時候唐藥石回想過去,如果沒有遇到唐諳,沒有跟唐諳產生過節,他這輩子可能永遠都上不了檯面,還在陰暗的角落裡替那些世祖二點零做齷齪的勾當,而不會是現在這樣,能夠掌握自己的命運,更能幫助更多的人,他的肩章一年之內從少尉晉級到了上校,只要他願意動心思,悄悄在黑市裡出售一些微不足道的藥劑配方,滾滾財富不是問題,然而,在唐諳那淡薄名利的作風影響之下,他唐藥石只把唐諳所贈送的那枚空間戒指作爲他最重要的財富,不是戒指本身的價值,而是那份情誼,唐諳,不是授人以魚,而是授人以漁。
這一點,在其他人身上也表現的淋漓盡致,在唐諳不在的這一年裡,每個唐諳的下屬都在瘋狂的成長,如軍中女神那娜,後勤天使姜柔,如科研怪物趙天霖,賺錢狂人金鑫,如大秦總管第二人的隨雲,如隱匿黑暗深處的軍情局局長隨雨,如帝都特警處的蘇燦、楚晴雪……還有不論在軍中或者家族中都有作爲的姬伯安、沈星移、熊川、嚴愈等等。
唐諳感到欣慰,他知道,即便以後他不在了,他們也能把大秦守好,這是他放手一搏的底氣所在。
他私下裡總愛撫摸左手無名指,那枚他發誓不會取下的戒指在他醒來後就不知所蹤,他覺得對不起她,有點兒想要逃避,但他還是踏上了回帝都的傳送法陣,在他回到域外後的第三天。
是剮是剜,他悉聽尊便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