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德軍的炮擊和轟炸,不管是北面高地還是南面高地,甚至在107.5高地上的部隊都有了經驗。我因聽基裡洛夫說三團的駐地,在前兩天遭到過轟炸,留守駐地的指揮員幾乎全部遇難,所以一聽到炮聲響起,心就懸到了嗓子眼,擔心的就是三團會在炮擊中傷亡慘重。
我擔心的事情,阿赫羅梅耶夫也想到了,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搖通了三團以後,大聲地問道:“科斯嘉中校,你們把物資都隱蔽好了嗎?”
“參謀長同志。”科斯嘉同樣用洪亮的聲音回答說:“雖然我們的駐地沒有遭到德軍的炮擊,但是部隊都已經隱蔽好了。還有物資,物資也隱蔽妥當了,您就放心吧。”
阿赫羅梅耶夫放下電話後,向我報告說:“師長同志,存放在三團駐地的物資已隱蔽妥當,應該不會被德軍的炮火命中。”
聽完阿赫羅梅耶夫的報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便忍不住問他:“參謀長,你剛纔說到在衛生營裡養傷的那位德拉甘上尉,雖然參加過保衛中央火車站的戰鬥,但是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是在近衛第13師進入城市後沒多久就負傷了,那麼他對城市的道路也不熟悉,讓他來給突擊部隊帶路,合適嗎?”
基裡洛夫聽我這麼說,有些遲疑地問道:“奧夏寧娜同志,那讓德拉甘上尉去三營的這件事,就這麼作罷嗎?”
“政委同志,既然這件事情已決定了。就不能更改。”我說剛纔的那番話。只是覺得德拉甘上尉對城裡的地形還沒有我們熟悉。並不是要改變派他去三營擔任指揮員的決定,“根據參謀長的介紹,德拉甘上尉是一名有着豐富戰鬥經驗的優秀指揮員,而三營目前所缺乏的恰好是他這樣的人才,所以讓他去擔任指揮員,是再恰當不過的。”
“您打算讓他擔任什麼職務呢?”阿赫羅梅耶夫試探地問道。
“至於具體的職務嘛!”從剛纔聽阿赫羅梅耶夫提起德拉甘開始,我就打算給他安排一個獨當一面的職務,但此時涉及到具體職務時。我還是遲疑了,畢竟我還沒見過對方,不知道他的水平究竟如何,所以躊躇地說道:“還是等德拉甘上尉來了以後,我們和他談談後,再覺得安排他一個什麼職務吧。”
“師長考慮得很周到,就這麼辦吧。”班臺萊耶夫附和我以後,又提醒阿赫羅梅耶夫:“參謀長,給四團的蓋達爾中校和107.5高地亞明少校分別打個電話,問問他們那裡的情況怎麼樣?”
阿赫羅梅耶夫點點頭。首先撥通了四團的電話。只聽他大聲地問蓋達爾:“喂,中校同志。你們那裡的情況怎麼樣了?”
“報告參謀長同志,”我隔着老遠都能聽到聽筒裡傳出的蓋達爾聲音:“炮擊一開始,除了留下少數觀察員外,其餘的指戰員都躲進了隱蔽所或者防炮洞。”他知道阿赫羅梅耶夫關心的是什麼,因此接着報告說,“據觀察員報告,沒有發現德軍前沿陣地上的敵人有出擊的跡象,估計他們只是想用火力來壓制我們。”
四團這裡的情況尚好,107.5高地上的情況就糟糕多了。據亞明少校的報告,留在陣地上的觀察員被德軍的炮火打得擡不起頭,無法提供準確的情報,不過在高地的西北方向出現了大量的塵土,估計有德軍的大部隊正在向高地方向運動。
阿赫羅梅耶夫在打電話的時候,周圍的人都聽清了亞明少校的報告。班臺萊耶夫首先開口說:“師長同志,我們在107.5高地上的人都快死光了,是不是該立即派出部隊去增援啊?”
“沒用的,副師長同志。”沒等我說話,阿赫羅梅耶夫便發表了自己的看法:“107.5高地上承受着德軍那麼猛烈的炮火打擊,就是再多的部隊投進去,也是……”說到這裡,他明顯地遲疑了片刻,才接着往下說,“也都是炮灰!”
“什麼,炮灰?”班臺萊耶夫聽到這個詞的時候,忽然勃然大怒,他猛地在桌上使勁拍了一巴掌,接着指着阿赫羅梅耶夫的鼻子罵道:“你說什麼,居然說我們的戰士是炮灰!”
眼見再過上那麼幾秒鐘,兩人就會不可避免地爆發一場爭吵,我連忙站起身制止了他們。接着吩咐阿赫羅梅耶夫:“參謀長同志,你給炮兵營長莫羅佐夫少校打個電話,問問他,當德軍對107.5高地發起進攻時,他能不能用新繳獲的榴彈炮對高地下的德軍進行火力覆蓋?只要我們的炮火能壓制住敵人的進攻,那麼可以暫時不向高地派遣援兵,我們要把更多的兵力投入到夜間的牽制作戰中去。”
阿赫羅梅耶夫很快就和莫羅佐夫少校聯繫上了,對方最近一直爲炮兵營裡缺乏足夠的火炮,不能爲堅守在高地上的戰友提供炮火掩護而犯愁。昨晚好不容易補充了九門大炮,以及足夠的炮彈,可把他高興壞了。但聽說在沒有得到我的允許前,炮兵不能隨便向敵人開炮,他又變得異常鬱悶。此刻聽說可以對敵人的進攻部隊進行火力覆蓋時,莫羅佐夫興奮地說:“參謀長同志,請您轉告師長,我一定把來犯的德國佬打得片甲不留。”
我們正忙的不可開交時,得到我們召喚的德拉甘上尉,在一名戰士的陪同下,走進了指揮部。他走到我的面前,擡手敬禮後說:“報告師長同志,上尉德拉甘奉命前來向您報道,聽候您的指示。”
“德拉甘上尉,”基裡洛夫看着面前這位個子不高,但卻很機敏的年輕人,微笑着問道:“能說說您的父名和本名嗎?”
“安東.庫茲米奇.德拉甘。”德拉甘上尉恭恭敬敬地回答說。
“嗯。安東.庫茲米奇同志。給我們說說您的故事吧。”基裡洛夫饒有興趣地說道:“參謀長阿赫羅梅耶夫同志雖然說過您的事蹟。不過他似乎也瞭解得不太多,所以我想聽聽您本人說說。”
對於基裡洛夫這個請求,德拉甘上尉顯得有些猶豫,他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我,似乎在等待着我的命令。見到這種情形,我點點頭,鼓勵地說道:“說說吧,上尉同志。我也很想聽聽你們是如何保衛火車站的。”
德拉甘見我也這樣說了。便不再推遲,而是立即開始講述起來:“我們師進入城市後不久的一天,也就是9月15日,我接到了師長羅季姆採夫將軍的命令,立即率領部隊將敵人從中央火車站裡趕出去。
我帶着部隊剛來到普希金廣場的教堂外,便遇上了路過的崔可夫司令員。一見面,他便直截了當地問道:‘上尉,你的人在哪兒?’看着我身後的幾十名指戰員,他又接着說,‘喔。都在這裡,那麼就接受我下達的命令。立即去把火車站裡的法西斯趕出去,清楚了嗎?’
我答應着接受了他的命令,立即帶領連隊想車站方向走去。剛接近車站,裡面的德國人就向我的部隊開火了。走在前面的幾名戰士不幸中彈倒下,後面的戰士連忙就地臥倒或者躲在廢墟里,和德國人展開了對射。
營長切爾維亞科夫少校趕上了我。他帶着兩名戰士來到我面前,一邊擦着眼鏡,一邊提醒我說:‘要切斷敵軍並牽制住他們。要長時間地堅守在那裡,要多帶些手榴彈。’
我帶領連隊在黑暗中來到車站的鐵路迂迴線,在那裡構築簡易的防禦工事。在夜裡,我們的四周都是射擊聲、爆炸聲。連裡的戰士以戰鬥組爲單位,利用在一些毀壞的房子裡構築的工事,非常艱苦地抗擊着敵人的進攻。
在戰鬥中,我覺察到,車站的建築物在敵人手中。於是,我們從左面穿過鐵路路基。在交叉路口,我們看見一輛被打壞的我軍坦克,附近有十幾名坦克手。我們過去和他們匯合後,便與敵人短兵相接地打了起來。先是一頓手榴彈,然後,我們的戰士衝了上去。突如其來的打擊,使得敵人倉皇逃命,並在黑暗中胡亂地射擊。
就這樣,我們連佔領了車站。等敵人清醒過來,知道我們只有一個連時,堅固的防禦工事已經被我們佔據了。儘管敵人多次從三面向我發起攻擊,可車站在天亮之前仍然在我們手中……
清晨不知不覺地來臨了。這是斯大林格勒的一個沉悶的清晨。法西斯的俯衝飛機,藉着黎明的光亮,向車站投下幾百枚炸彈。轟炸之後,緊接着又是炮火轟擊。車站的樓房燃起了熊熊烈火,牆壁坍塌了,**出來的鋼筋扭曲了,可戰士們仍在繼續戰鬥……”
德拉甘的故事剛講了一半,外面的炮聲便停了下來,接着桌上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阿赫羅梅耶夫拿起了話筒,聽出打電話的人是107.5高地上的指揮員亞明少校,連忙大聲地問:“喂,少校同志,你那裡的情況怎麼樣?”
“情況很糟糕,參謀長同志。”亞明同樣大聲地報告說:“目前我們的部隊正從南坡陸續進入北坡的陣地,昨晚搶修的工事,幾乎都被德軍的炮火摧毀了。所以,我不得不忍痛放棄山腰陣地,只能暫時把有限的兵力部署在山頂的工事裡。敵人的步兵正在坦克的掩護下,向我們的高地衝過來。我懇求師部儘快給我派遣援兵,否則以我們現有的兵力,是擋不住敵人進攻的。”
阿赫羅梅耶夫聽完他的話,不禁眉頭一皺,不滿地說道:“少校,請不要這麼驚慌失措,當敵人對你們的高地發起進攻時,我們會爲你們提供必要的炮火支援的。”
“好吧,”亞明少校聽出了阿赫羅梅耶夫語氣中的不滿,只好無奈地說:“我會竭盡全力守住陣地的。”
“好了,參謀長同志。”等阿赫羅梅耶夫放下電話時,我果斷地命令他:“立即給莫羅佐夫少校打電話,讓他立即開炮,用炮火壓制着衝過來的敵人。”
等阿赫羅梅耶夫打電話時,我這纔對德拉甘說道:“上尉同志,我正式向你宣佈,從現在起,你就是三團三營的營長。你今晚將率領一支部隊深入到近衛第13師的防區,和你原來的戰友們一起,儘可能多地消滅那些該死的法西斯匪徒。明白了嗎?”
德拉甘在聽到自己被任命爲營長,頓時愣住了,直到我大聲地問他最後一句話時,他才清醒過來,響亮地回答我說:“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