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到崔可夫向葉廖緬科提到目前城內兵力不足,請求他派遣預備隊時,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深怕崔可夫的這個請求被拒絕,他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就會打我獨立師剩餘部隊的主意。
不過好在葉廖緬科聽完他的請求後,居然很爽快地答應道:“崔可夫同志,您所提的請求,我知道了。我現在正式通知你,我們將從近衛第1集團軍中,把由古裡耶夫少將指揮的近衛步兵第39師劃歸你指揮。該師是由第5空降軍改編而來,雖然不滿員,但是部隊的戰鬥力很強。目前部隊正在東岸集結和補充武器彈藥,我估計最快在明天晚上,最遲不超過後天晚上,部隊就將進入城市。”
“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崔可夫得知即將有預備隊來到的確切消息後,頓時喜不生喜,連聲叫好:“只要預備隊到了以後,敵人就更別想從我們的手裡把城市奪走。”
等崔可夫打完電話後,我們再次回到桌邊時,他們又重拾剛纔的話題,崔可夫問我:“奧夏寧娜,假如你是第62集團司令員的話,將如何守住這座英雄的城市?”
我想了想,接着不緊不慢地說出了自己的思路:“司令員、軍事委員、參謀長,我是這樣考慮的。我軍目前的技術裝備和指戰員的技戰術水平方面,和進攻城市的德軍有很大的差異,爲了克服這種差異,我們應該採取相互配合的區域防守,通過和敵人硬碰硬的陣地戰阻擋德軍前進的步伐,以求得最大限度地將整個城市變成一個堅固的堡壘,最大程度地消耗德軍的有生力量。同時各部隊應在側重防守的基礎上,利用我軍熟悉城內地形的有利條件,以班排爲單位,在城市裡開始游擊戰;或者是派出衆多的狙擊小組,去獵殺德軍的指揮官。從而達到消耗德軍有生力量,擾亂他們進攻節奏的目的。”
我說完自己的看法後。便老老實實地站在遠處,同時緊張地盯着崔可夫,看他會發表什麼樣的看法?
崔可夫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隨後說道:“自打德軍逼近斯大林格勒開始,這個英雄的城市每天都在進行激烈的戰鬥。很難說清楚,城裡的哪些街道或者哪些街區曾有多少次互爲易手。在這段艱苦的日子裡,我們的戰士所表現出的英雄主義精神達到了更高的境界。及時沒有第227號命令的約束。戰士們也決心與陣地共存亡,寧死也不後退一步。‘在斯大林格勒與敵人決一死戰!’的口號。已成爲在斯大林格勒站得的每一名戰士的誓言。我們的每一個坦克手,每一個步兵,每一個炮手和每一個工兵都懂得:斯大林格勒的土地哪怕是交出一米都是犯罪。但敵我雙方只剩下幾十米中間地帶時,我們就進行近戰。
眼下我們的兵力嚴重不足,奧夏寧娜同志的這個提議就很適合當前的形勢,對於那些訓練有素、戰力強大的德軍,和他們硬碰硬的話,我們很難佔到什麼便宜。但如果真的如你所說的,在堅守現有陣地的前提下。派出以班排爲單位的小分隊,對城裡的德軍實施游擊戰,或者派出狙擊分隊,去獵殺德軍的指揮官,讓他們的指揮系統陷入混亂,是完全可取的。”
說到這裡,他扭頭對克雷洛夫說:“參謀長。把奧夏寧娜上校所說的話都記下來,然後你整理一個行動計劃出來,要抓緊時間付諸實施。”
克雷洛夫答應一聲後,又想着對我說:“奧夏寧娜同志,你也許不知道吧,據我們獲得的情報。現在很多建制被打殘了的師旅,就在城內開展游擊戰,在很多街區,和敵人進行着逐樓逐房的爭奪戰。有時敵機對城市進行狂轟濫炸時,我們的戰士和德國鬼子都躲在同一個地下室裡,坐等轟炸的結束。每次敵機走了以後,躲在同一個地下室裡的敵我雙方又繼續戰鬥起來。你剛纔所說的城市游擊戰。就有點類似於這種打法。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獨立師五團在近幾周的城市游擊戰中,雖然每次只派出一百多人,但所取得的戰果卻非常輝煌,起碼消滅了上千的德國兵。”
克雷洛夫說出的數據,讓瓦西里耶夫吃了一驚:“啊,居然打死了這麼多的德國鬼子,他們所取得的戰果,比一個師打陣地戰所取得的戰果還大?!”
崔可夫不等克雷洛夫滿足瓦西里耶夫的好奇心,搶先問道:“參謀長同志,集團軍的右翼奧爾洛夫地域的情況怎麼樣?”
自打我到了斯大林格勒以後,就一直盯着自己馬馬耶夫崗的那一畝三分地,對其餘的地段的情況一點都不瞭解,驟然聽到一個新地名時,頓時引起了我的興趣。見克雷洛夫彎腰指着桌上的地圖向崔可夫進行講解時,我也忍不住好奇地把頭湊了過去。
只聽克雷洛夫說道:“司令員同志,截止今天,奧爾洛夫地域所發生的戰鬥都不是很激烈。敵人的進攻只是局部的,投入戰鬥的部隊也不多。經過那麼多次的戰鬥,我們的陣地位置變動也不過是無足輕重的100~200米。而我們在那裡,除了組織過幾次小規模的反衝擊外,沒有實施、也不可能實施什麼積極行動,因爲我們沒有這個力量。
我軍在那裡作戰的部隊有:安德留先科上校的步兵第115旅、步兵第149旅和摩托化步兵第2旅的部隊,以及在前幾次戰鬥中已嚴重削弱的步兵第315師、第196師和第10師的部隊。他們防守着在戰術上具有重要意義的奧爾洛夫凸出部。他們的任務就是無論如何要堅守住這個凸出部。
這個凸出部直接威脅着在戈羅季謝地域集結的的敵主要集團。如果友鄰方面軍的部隊在北面進展順利的話,這個凸出部將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如果從北面進攻的部隊,不光是第57還是第64集團軍,哪怕他們只是出動一部分兵力,衝過來10~20公里,與奧爾洛夫凸出部的部隊會師,那麼,前出到伏爾加河邊拉塔尚卡地區的敵人的一支大部隊就會被截斷,而敵主要集團的左翼就會被包抄。
保盧斯也預見到這種危險,於是他組織兵力向凸出部發起進攻。爲了儘快地消滅我在奧爾洛夫地域的部隊。他迅速把坦克第16師和幾個滿員的步兵團以及‘什塔赫利’集羣調往了這個方向。”
崔可夫等克雷洛夫說完後,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而是反問道:“參謀長,你覺得保盧斯把滿員的步兵團和坦克第16師調到這個地區後,會在什麼時候發起進攻?”
克雷洛夫不假思索地回答說:“根據我的判斷,保盧斯會在這些部隊的集結完成後,立即發起對我軍凸出部的攻勢。而這個集結時間,應該不超過兩天。”
“參謀長。假如我沒有理解錯誤的話,”崔可夫慢吞吞地說道:“根據你的分析。敵人發起進攻的日期,最遲不晚於9月30日?”
“是這樣的,司令員同志。”克雷洛夫挺直身體,給了崔可夫一個肯定的回答。
“那麼,我們準備採取什麼樣的措施,來堅守奧爾洛夫凸出部?以及能爲在該地區作戰的指戰員們,提供什麼樣的支援呢?”
對於崔可夫的這個問題,克雷洛夫思索了許久,才艱難地回答說:“司令員同志。怎麼說呢?最好的支援,無疑是用斯大林格勒城內的部隊,從北面向攻擊奧爾洛夫地區的第坦克第16師和幾個步兵團的後方實施突擊。但是,以我們現在的實力,這顯然是不可能的。我們集團軍目前根本就沒有預備隊。在拖拉機廠和‘街壘’工廠處於敵人強大攻擊的威脅之下時,我們顯然不能給在奧爾洛夫凸出部作戰的部隊以實際的援助。在這種情況下,我認爲可以把集團軍直屬的那個反坦克炮兵團。以及戈羅霍夫上校的步兵第124旅的兩個連,派去加強步兵第115旅的第1和第2營。”
崔可夫聽後,也想了好一會兒,才點頭表示同意:“參謀長,你說的那個反坦克炮兵團,所有的反坦克炮都在戰鬥中損失掉了。目前全團只剩下了150名戰士。好吧,你立即給他們的團長打電話,讓他率領部隊趕往奧爾洛夫凸出部。”說完,他無意一擡頭,見我站在一旁聽他們聊天,臉上不禁露出了驚詫的表情:“奧夏寧娜同志,你怎麼還在這裡。爲什麼還不回馬馬耶夫崗啊?”
我聽他這麼問,真是有點哭笑不得,心說在沒有得到你的允許前,我能隨便離開嗎?但他既然開口這麼說了,我也只好老老實實地給他敬了個禮,捧上擺在桌上的勳章盒子,轉身就朝外走。
剛走到門口,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連忙停住了腳步,扭頭叫正背對着我,在看桌上地圖的古羅夫:“軍事委員同志!”
古羅夫聽到我喊他,急忙轉過身來,面帶微笑地望着我問:“奧夏寧娜,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的,軍事委員同志。”我連忙抓緊時間,把剛纔的戰鬥中,那名渾身是火的戰士握着燃燒瓶朝敵人的坦克衝過去,並與之同歸於盡的事情,向古羅夫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最後還特別強調說:“我覺得應該對這樣的英雄,在全集團軍甚至方面軍的範圍內進行大力的宣傳,我相信對提升部隊的士氣,會有很大的幫助。”
“奧夏寧娜,你知道這名戰士叫什麼名字,是屬於哪支部隊的嗎?”古羅夫的問題倒把我難住了,我自己的部下還認不全呢,更不要說其他部隊的戰士了。看到我一臉尷尬的樣子,古羅夫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如果我們在宣傳時,不說不清這名戰士的名字和所屬的部隊,那麼宣傳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達不到我們想要達到的目的。”
正在我左右爲難的時候,不知什麼時候走進指揮部的魏茵魯布忽然說了句:“軍事委員同志,我知道那名犧牲的戰士叫什麼名字,和隸屬於哪支部隊。”
古羅夫把頭轉向了魏茵魯布一旁,饒有興趣地反問道:“是這樣的嗎?魏茵魯布中校,您是說您認識那名犧牲的戰士?”、
魏茵魯布使勁地點點頭,肯定地說:“那名戰士是海軍陸戰隊的,他叫米哈伊爾.帕尼卡赫,是一名團員。他今天就是跟隨我出去執行作戰任務的。”
古羅夫等魏茵魯布說完,扭頭吩咐聞訊而來的新政治部主任:“瓦西里耶夫同志,宣傳米哈伊爾.帕尼卡赫的事情,就由你們政治部負責,一定要讓他的這一英雄主義的功勳,能夠很快在第62集團軍的部隊裡廣爲傳頌。”
“明白了,軍事委員。”瓦西里耶夫接過話題回答道:“這件事情。我會和負責集團軍共青團工作的副主任列昂尼德同志儘快辦好的。”
我抱着一堆勳章盒子從司令部裡出來,馬上就有兩位警衛戰士過來。向我請示:“師長同志,我們現在回馬馬耶夫崗嗎?”
我擡頭看了看遠處遮天蔽日的煙雲,聽着不時傳來的激烈槍炮聲,意外地發現原本停在不遠處的兩輛坦克沒有了蹤影,看樣子是被派去協助進攻被德軍佔領的小學校了。我輕輕地嘆口氣,將手裡的盒子遞給了一名戰士,同時有些無奈地問道:“我們現在還有多少人?”
從我手上接過盒子的戰士連忙回答:“報告師長,經過剛纔的戰鬥,警衛連還剩下七個人。迫擊炮組剩五個人。”
“二團的其餘戰士呢?”我強忍着怒氣問道,“難道都跟着普加喬夫少校離開了嗎?”
戰士一臉愁容地點點頭,說:“是的,普加喬夫少校從司令部出來後,不光把他帶來的人全帶走了,還把經過戰鬥後倖存下來的二團戰士,以及兩輛坦克都帶走了。”
看着圍過來稀稀拉拉的十來名戰士。我真是欲哭無淚啊。沒想到啊沒想到,二團的主力就這樣沒了。雖然現在的戰鬥還在繼續中,可就是用腳趾頭想,我也知道等待普加喬夫和他手下的指戰員們的最終命運是什麼。
警衛戰士見我站在原地發呆,連忙小聲地提醒我:“師長,時間不早了。我們早點回馬馬耶夫崗吧。要是回去晚了,沒準政委和參謀長會擔心的。”
由於自己身邊的戰士太少,讓我繼續待在這裡,我也是心裡沒底,所以也就順水推舟地答應了一聲,帶着這倖存的十幾名戰士踏上了歸途。
在經過十字路口時,戰士又提醒了我一句:“師長。我們還有幾個傷員在那邊,需要把他們都帶上嗎?”
“這還用說,當然要帶上。”雖然我嘴裡說的漂亮,但心裡卻直犯嘀咕,我們現在就這十來個人,還帶了這麼多的武器彈藥,怎麼把這麼多的傷員運回去,總不能讓戰士把手裡的武器都扔掉,然後把傷員揹回去吧。
正犯難的時候,忽然聽到從不同的方向都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我根本顧不上看來的是什麼人,連忙大喊一聲:“準備戰鬥!”隨後率先躲進了擺放傷員的沙袋工事後面。
哪知我剛躲起來,就聽那名戰士驚奇的喊聲:“師長,不是德國人,是我們的人,來的都是自己人,是警衛二連的弟兄們。”
我連忙站起身來,朝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穿着我軍制服的格拉姆斯和格瑞特卡兩人,各帶了一支部隊,從兩個不同的方向朝我們跑過來。
兩人帶着部隊來到我的面前,停住腳步,沒有敬禮就由格瑞特卡直接報告說:“師長同志,我們是奉奧列格中校的命令,前來接應您的。我們聽候您的命令,請您指示!”
見一下子多了一百多名指戰員,我的底氣頓時足了許多,我上前和格拉姆斯夫、格瑞特卡握手後,指着躺在沙袋後面的傷員,語氣輕鬆地對少尉說:“格瑞特卡少尉,派一個班的戰士,把傷員全部擡上,我們回馬馬耶夫崗。”
由投誠的德軍上尉格拉姆斯夫擔任連長的警衛二連,就這樣跟着我重新回到了馬馬耶夫崗。因爲警衛一連損失殆盡,就由他們接替了師指揮部的警衛工作。
當我向基裡洛夫和阿赫羅梅耶夫宣佈這個決定時,基裡洛夫首先提出了反對:“師長同志,您把師指揮部的警衛工作,交給一個投誠的德國軍官來負責,是不是太草率了?要知道,目前的形勢對我軍越來越不利了,如果他們在德軍大舉進攻時,勾結他們昔日的戰友而臨陣叛變,端掉我們的師指揮部的話,失去指揮的獨立師可就完蛋了。一旦獨立師被敵人消滅,那麼整個馬馬耶夫崗也會落入敵人的手裡,他們就可以從容不迫地在高地上集結大量的部隊,朝城裡發起衝擊。”
看到阿赫羅梅耶夫也想出言反對,我連忙擡手製止了他,對兩人語重心長地說:“政委、參謀長,我知道你們兩人也是出於對獨立師的愛護,纔會竭力反對把有半數德國兵的警衛二連調來擔任指揮部的警衛部隊。”
基裡洛夫嘟囔了一句:“既然你知道,那爲什麼還把他們從城裡調回來?”
“目前我們的兵力不足,二團現在就只剩下了一連,守衛高地都自顧不暇,更不用說抽出兵力來保衛師指揮部的安全了,所以我才把二連從五團抽調回來。”說到這裡,我有意停頓了片刻,見兩人沒有說話,才繼續往下說:“格拉姆斯上尉向我們投誠的時間已經不短了,他的表現如何,我相信你們都是看在眼裡的。別的不說,你們看看他爲我們培養的那些狙擊手,是如何在城市裡大展神威的,就應該知道他是真正站到了我們的陣營裡。你們不能總抓住他是德國人這一點,而始終對他保持警惕和戒備,這樣下去,會讓加入我們陣營的這些德軍官兵寒心的。”
聽我說完這番話後,屋裡陷入了沉默之中,過了很久,阿赫羅梅耶夫纔開口謹慎地說道:“政委同志,我覺得師長說得有道理。如果說格拉姆斯他們要叛變的話,在之前有很多的機會,也不用等到現在了。”
見阿赫羅梅耶夫和我的意見統一了,獨木難支的基裡洛夫也只好長嘆一聲,無奈地說道:“好吧,師長同志,既然您已經下了決心,那麼我尊重您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