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石屋之內,中間的桌椅都被推到了兩邊,中間堆了一張大桌,五隻長着四個人頭馬身雙翅的奇美拉正每個人頭都以不同的語言和語氣大聲叫囂着,蹄子敲打着桌面,二十張嘴熱鬧喧天。
石屋周圍巨大的石椅上則坐了十幾個身形極爲巨大的人形生物,強健的肌肉從暗金色的盔甲下面鼓了起來,背後收攏着潔白的雙翅。
那些巨人鼻高眼深,髮色五顏六色,盔甲亦非全身甲,只是簡單的胸甲和腕甲腿甲,深邃的五官上一絲表情都沒有,就連喝酒的動作都簡單劃一。
那沉默之中帶着的無形壓力讓那些奇美拉就算已經講到口乾脣燥也不敢停下。
“進去。”
青衣人的聲音在後面冷冷的響起,蕭凌風壓住心底的那瞬間的悸動,拉了一下慕容玉,小心的沿着屋邊向裡面邁步。
他們剛一動,那些巨人的眼睛就嗖的一下都轉了過來,奇美拉們也齊齊的停止了說話,屋子裡一下安靜起來。
慕容玉壓住心中一下冒起的那絲驚懼,緊緊的握住了蕭凌風的手,上前一步擋在了她的前面,眼神冰冷兇狠的瞪了回去。
“人類?”
坐在靠近門邊的一個金髮巨人發出了一聲聲音一絲波動都沒有卻震耳欲聾的聲音,那腔調怪異音節頓挫,沒有情緒卻帶着逼人的威壓。
慕容玉卻是聽不懂,微微回頭看向了蕭凌風。
蕭凌風立刻帶着滿臉不解還有一絲害怕的表情的回頭看向青衣人。
媽的,天使在這裡幹什麼?!
“是!”
青衣人看了她一眼,冷清的眼中閃過一些不屑,身形一晃,身體迎風猛漲,也成了一個與那巨人一般高大的形狀,道了一聲。
鐺的一聲,坐在靠裡面些的一個有着海洋般顏色頭髮的巨人握着手中巨大的戰斧站了起來,道:“瓦西里,審判他們。”
*
蕭凌風的眼角頓時一抽,拉了下慕容玉的衣角,輕聲道:“玉兒,想你最快活的時候,呃……”瞅了眼他臉上頓時浮現出來害羞帶紅的面色,忙接道:“那次不算,想以前的,以前最快活的時候。”
不能想這次的嘛?慕容玉帶了些委屈的癟了下嘴,聽話的想起了以前。
最快活的時候,其實,跟在她身邊的時候都很快活啊,不管是千年前,還是在北疆城。
脣角浮起溫柔笑意,慕容玉的臉部線條全部柔軟下來,臉上如同浮現了春日陽光一般,帶上一層讓人迷亂的光亮。
蕭凌風忙將他身子微微一轉,對上了那邊巨人掃過來的探視目光,然後自己縮到了慕容玉身後。
靠在門邊坐着的那金髮巨人眼中閃出一道凌厲的射線,正準備將兩人上下一掃,恰恰對上了被蕭凌風推轉過來的慕容玉臉上那聖潔耀眼的光芒,一怔之下,那視線就被光芒反射回來,激痛之下叫了一聲猛的捂住了被灼傷的眼睛。
青衣人的脣角不覺微微一翹,走至吧檯前動作優雅的坐下,道:“此子擁有一顆赤子之心,只怕不是爾等能審判的。”
那兩人身形微小,身高高度連他們小腿都不到,但是那前面的男人身上發出的光芒卻是將整個石屋都籠罩了進去。
眼中微微閃過一絲漣漪,巨人們紛紛坐了回去不再說話,那天藍色頭髮的巨人揚了下手。
奇美拉們又開始了表演,石屋裡的氣氛頓時又熱鬧起來。
*
蕭凌風脣角掠過一絲譏諷之笑,立馬又轉爲恭謙之色,拉了拉慕容玉,沿着牆邊繞過那些巨人,從旁邊一個符合他們體型的門走了進去。
小門後面是一條陰暗的甬道,石頭砌成的牆壁陰冷滲人,摸上去還有滑膩的觸感。
蕭凌風手指只是沾了一下,便拉了慕容玉不讓他靠近牆壁。
“姐姐?”慕容玉不解的喚了一聲,見蕭凌風手指豎在脣邊輕噓了一聲,便咬住了脣,跟着她往前走。
甬道一直斜斜向上,默不作聲的走了許久後,前面露出了亮光。
蕭凌風快走了幾步到得那光亮之處,那卻是一個如同窗戶一般的所在,外面就是筆直高挺的牆壁,向下看去,是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
暗紅色的光芒照耀下,那深淵裡涌動着洶涌的暗潮,一些獸的殘骸和骨骼被那些暗潮推了上來,隨後便被更強大的力量給吸了下去。
蕭凌風的脣角不覺抿成了一條僵冷的直線。
“姐姐……”感覺到她身上的陰冷,慕容玉不覺小心的喚了一聲。
握了下慕容玉的手,蕭凌風探頭往外面看了看,見斜對面有另外一個人類體型大小的窗戶,道:“玉兒,我們上那上面去。”
慕容玉點點頭,手中冰凌揮出沾在了那個窗戶上,抱住了蕭凌風,腳在地上一點,身形便飄了上去。
腳剛落在窗臺上,只覺裡面黑影一閃,慕容玉立時將蕭凌風轉到身後,身形一掠,跳下了窗臺,手中的冰凌已經化作了一柄冰劍。
*
“人類?”
屋角發出了一聲嘶啞低沉的驚訝聲,隨後屋子中亮起了一點燭火,搖曳幽紫的光影下,一個人形魚尾的獸擡起了頭。
“鮫人……王?”
看着那神色憔悴髮絲糟亂魚尾上更是幹凅得鱗片都脫落大半唯有額頭頂上的獨角依然熒光流溢的獸,蕭凌風帶了一絲不確定的問道。
“你認得我?”
鮫人靠在牆角緩緩的縮起了自己的身體,手中的鋼叉也靠在了牆邊,俊美的面容上線條微微放鬆,道。
“你怎麼會在這裡?”
驚訝的問了一聲,蕭凌風眼珠一掃,將屋子裡的大概看了個清楚。
這間石室對於下面那些巨人所用之物來說很是狹小,但是對於人類的體型來說,卻正正是一間臥室的大小,石室裡面除了鮫人王所在之處有一堆茅草外空空無物,而除了他們來的那個窗口,連一張門都沒有。
這裡的石牆設置了禁制,窗外的深淵是吞噬獸的暗流,對於這個鮫人來說,就是一個牢籠,就算它是鮫人王也逃不出去。
不過,只在深海生活的和平種族之王,怎麼會被髮配到撕裂之地,還被關在這裡?
鮫人的脣角勾起一絲冰涼之意,道:“因爲,我已哭不出來。”
蕭凌風微微一怔,這才發現他那本應皎潔如月的眼睛裡一片渾濁,一點兒光芒都看不到,更不要說能凝結成世上最漂亮珍貴的鮫珠的靈光。
鮫人性純靈力雖然不強卻帶有聖潔之色,鮫人傷心哭泣之時眼中靈光會凝結成一顆顆璀璨奪目的鮫珠,那是既可以當補品又是絕世珍寶天界之人最爲喜愛之物,而鮫人一族之王的鮫珠更是極爲珍貴之物。
所以在她的那個獸界,遠在遠古之時,鮫人族就被集體召喚到天界作爲天界神仙們的寵物和首飾提供者了。
遺留下來的那幾只,便臣服在天龍的保護下,在虛淵之中靜靜的生活。
她曾經有過幾顆鮫珠,還是青朧欺負一個雌性鮫人後得到的。
哭不出來……
要不就是它的靈力全失,要不……就是它心已死連悲傷都沒有了。
*
“你們是人類?怎麼到這裡來了?”臉上的神色柔和下來,鮫人王將自己的魚尾巴都縮了起來,上半身的人身挺直着,輕聲問道。
“我們那個世界有人打通了通道,我們一時不查掉了進來。”拉了一直在自己和那鮫人之間看來看去越看神色越不對的慕容玉坐下,蕭凌風隨口說了聲後,頓了頓,道:“你是被遺棄的?”
“帝君嫁女,需鮫珠萬顆以做珠簾,”脣角掠過一絲陰冷的譏諷,鮫人王道:“若是給我族百年時間,這萬顆鮫珠倒是不算難事,可那帝女本是搶了人家的夫君,又怎肯等上百年,帝君下令,一年之內必上繳萬顆鮫珠,一年時間,爲了湊那些鮫珠,我族人死了許多,眼見剩下的那些也將耗盡靈力,我去求帝君開恩,結果,這便是結果……”
蕭凌風微微一滯,轉頭看向外面,淡淡的道:“你到此多久了?”
鮫人雖然可以在陸地生活,但是並不能離水太久,看它魚尾的模樣,想是離水有些時間,但是以它現在還能好好的在這裡訴苦來說,時間也不會超過一年。
也就是說它被丟到這裡不會超過一年。
鮫人王看了眼自己的魚尾,輕笑一聲道:“我也不知道時間,我是被青釉上仙帶過來的,當時,青釉上仙還說找個地方給我留我一條命,然後便丟在了這裡。”
青釉?蕭凌風的心頭一跳,只覺這名字帶着熟悉的感覺,可那感覺就如同在畫境裡一般又是一閃而過,再想去細想,就什麼都想不到了。
搖搖頭,蕭凌風看了看四周,道:“你在這裡,應該活不了多久吧?”說着,聲音頓了頓,看着鮫人王脣角那絲似笑非笑,道:“好,我也不繞彎子了,這裡,本來應該有很多獸的,可是,爲何是現在這般?”
獸不見幾只,居然出現了仙人和天使那兩個絕對不對盤的存在。
“獸?”鮫人王脣角的似笑非笑變成了一絲譏諷,道:“我們做個交易,你帶我一起出去,我便告訴你,到底這裡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