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想造反嘛!”鷹衛副使林峰握着武器的手青筋畢露,望着院子牆頭上密集的弓箭手,對門口那閒閒站着的三個年輕武將大聲喝道。
“造反?”衛琓嗤笑一聲道:“當年慕容澈怎麼登上的皇位,林副使不記得了?弒君殺兄殺弟,慕容澈這皇位本來就來得不明不白,如今以爲皇位坐穩了,就想殺了我們將軍,這世上,有這麼便宜的事嗎?”
眼神狠厲的在身邊幾個鷹衛身上繞了一圈,林峰道:“你們以爲,憑你們這些人能擋得住我們?若是識相的,皇上已經說了,衛霜死後,你們都可以官升一級,封妻萌子!這天下是皇上的,你們在江南纔多少人?若是敢造反,這天下百萬軍隊皇上一聲令下就可以前來圍剿你們,想清楚,一邊是屍骨無存,一邊是榮華富貴,年輕人,可別不知好歹!”
“大哥!”一個兵士上前一步喚了一聲,嘴角緊抿,滿臉憤怒。
衛琓伸手擋了下那兵士,嘴角帶起了譏諷的笑意,道:“林副使,你覺得,沒了我們大將軍,這天下還有兵馬會聽慕容澈的嘛?”林峰是鷹衛裡的二號人物,他本是江湖上惡名昭彰的****魁首,武功在江湖排名在前十之中,因屠殺了一個小門派滿門,被白道發佈了追殺令,在一次被白道幾十人追殺之中逃了出去後,便投入了慕容澈的帳下,慕容澈登基後,仗着皇家之勢,他帶着手下展開了瘋狂報復,其手段之毒辣可以說是令人髮指,當時,若不是衛霜伸出援手將好些江湖人士收歸到了軍中,只怕被滅門的就不是那麼幾家了。
*
“慕容澈登基那年冬天,有被流徙到黑水關的犯眷,那次,是誰押送的,林副使還記得嘛?”
聲音平淡溫和帶了敦厚之意,林峰看向了站在衛琓旁邊說話的年輕人,他和別人不一樣,沒有穿甲,只是一身青衣緊靠,手中的長劍閒閒的拿在手上,俊朗的面容上帶着淡淡的笑意。
流徙到黑水關的犯眷,能讓他們鷹衛出動護送的不過是那一人而已,林峰嘴角浮起了淡淡的微笑,道:“小哥想問的是誰押送蕭凌風過去的吧?”
年輕人笑意更濃,眼睛都微微眯了起來,點點頭道:“林副使說的是。”
林峰嘴角的笑意帶上了一絲猙獰,笑道:“小哥和那蕭凌風是何關係?”
眉頭微挑,年輕人露出了一絲猶豫,好似苦思一般的偏着頭想了想,道:“我在黑水關時,有聽說過,鷹衛很有些手段,那蕭凌風到黑水關之時,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好肉,卻就是沒死。”
“你是好奇這個?”林峰神色微沉,道:“你若想知道,我們單挑,你若打得過我,我便告訴你,你若是輸了,那麼……”
林峰話未說完,一道凜冽的劍氣已經直逼過來,那年輕人嘴角帶笑,聲音卻冷冽如冰的道:“如此,那便麻煩你輸上一輸吧。”
林峰驚然後退,只聽得急促的劍擊之聲,兩人瞬間就已經交手幾十招。
*
衛琓擋住那些急怒欲上前報仇的親衛,看向院子裡戰場中的林朝眼中帶了凝重。這個人,以前一直小看了啊,武狀元,原來還以爲是因爲樑家那幫人無能所以才被個年輕人給搶了去,現在看來,這人能在紅河戰役中活下來,是有原因的。
連林峰的武功都不如他,此人武功之高……以前,只怕都是藏着掖着吧!
*
劍氣澎湃如同大海激浪,所到之處斬花斷瓦,刮過身體就留下一道血痕。
那是已經練到實質化的劍氣,帶着驚懼,旁邊的幾個鷹衛退開了身形,閃到了一邊。
直接面對林朝的林峰心裡更是驚駭,縱橫江湖幾十年,他對敵無數,只在一人身上看到過這種劍氣。
“你是磨山真人的什麼人?”林峰叫道,一個閃躲不及,大腿上已經被劃上一劍,頓時身形一軟,拼力閃開他後面的攻擊,擊出了一掌,便欲找空隙逃竄。
林朝手腕一翻,長劍就勢直進,斬斷了他的手腕後順勢往下,刺進了他的膝蓋,在他淒厲慘叫跪倒在地之時,道:“我師父可不願意我提他的名字,你輸了!”
手中劍尖一挑,將林峰的膝蓋骨都挑開,然後劍勢如風的挑斷了他的腳筋之後,林朝淡然轉頭,嘴角依然帶了一絲淺笑的道:“你們幾個,是投降,還是想打?要打的話,便一起上來吧。”
*
他年紀最多二十,俊朗的五官似乎還帶了稚氣,微微眯着的眼睛裡帶着人畜無害般的亮光,可是那談笑之間的狠戾卻是讓幾人脊背都發涼起來。
這麼一點的年紀,卻有着絕高的劍術,高深的內力,可是這樣的人,他們卻從來沒有聽說過。
一個鷹衛丟了武器,道:“磨山真人的弟子,在下服了。”連林峰都不過一百多招就慘敗,更別提他們了,衛霜爲人正直,投降說不定還有條活路。
“鷹衛之人,果然識時務。”林朝點頭,笑容裡卻帶着瘮人的寒意,道:“那麼,有沒有人願意告訴我,當年是那些人送蕭凌風去的黑水關,路上,做了什麼?”
除了林峰的慘叫,院子裡靜默一片。
*
林朝手動了下,劍尖在林峰傷口裡一轉拔出之時劍氣****,點了他的穴位,讓他張了嘴連咬舌都不能,淡淡的道:“怎麼?沒人願意說?”
“當年,我們還沒進入鷹衛,”一個鷹衛上前一步,大着膽子道:“後來和別人聊天之時有聽說過,那次,是由現在的鷹衛指揮使趙尚和林副使帶着林副使那幫手下和梅大人一起押送過去的。”鷹衛頓了下道:“他們說,那女人是個妖女,他們一路上用了很多刑罰,梅大人還嚴令給她療傷,就那樣,她都挺過來了。”
“我聽小墩子說,當時路上無聊,林副使要他們將幾個婦人和幾隻貓丟在了麻布袋裡,其餘的人都被那些貓抓得不成人型,唯有她,那些貓並沒有動她,反而將她身上那些蛆蟲給舔食掉了……,後來,他們便沒有再動她。”另外一個鷹衛小聲的道。
“是嘛?”林朝擡頭,嘴角依然掛着淺淺的笑意,道:“說詳細些,是哪些人?”
“我們當時並沒有加入,具體是誰真不知道,只知道是趙尚和林峰帶的隊,真的!”那鷹衛叫道,這個年輕人面上帶的那絲微笑只讓他身體都不覺顫抖起來。
“這位大哥,可否將他交給我,一定將你想知道的消息問出來。”先前欲衝上去的兵士抱拳道,見他神色帶了疑惑,道:“我乃冀州齊家莊齊克,三年前林峰帶人滅了我家滿門,還將我母親姐妹****致死,這三年,我在衛大將軍軍中,別的沒學,只學了一樣,你放心,必然會叫他開口!”三年時間,只學了一樣,酷刑!當年你怎麼對我家人,如今我必要百倍還之於你!
將林峰丟給了齊克,林朝身形如風般的掠過,將其他幾人也點了穴,然後拍了拍手掌,對衛琓道:“鷹衛就來了這些人?”
“其他人,不足爲懼。”衛琓笑道。鷹衛前後兩批一共來了五十六人,其中有五個是早就投靠衛霜之人,剩下的高手也就是林峰帶着的這幾個,讓他們刺殺衛霜得手那是不可能,但是說實話,若不是林朝,他們還未必抓得住他們幾個。
“那我先走了,問出來,將那些人留下來給我。”林朝掏了塊帕子出來將長劍上的血漬擦乾淨,還劍入鞘,轉身之時道。
衛琓點頭,看着林朝的背影,心裡忽然冒了個想法出來,韓子墨也是一流的劍術高手,不知道這兩人打起來,誰更厲害?
*
江陵侯府死了那麼多人,江陵城裡的官吏也被殺了大半,江邊死屍如山,可是這江陵城,卻依然繁華依舊。
候在排隊人羣后面等着購買德興齋的包子,林朝看着那些面色如常的行人,心裡的念頭不覺從其實就算沒有上層官吏,只要最低層那些衙役小吏在,短期間也不會大亂上面,轉到了他一直不想去回想的那鷹衛的話。
林峰以殘虐著稱,對女性施與的刑罰更是髮指,又是在梅君悅的縱容下,只是想想,就可知她那一路是受着怎樣的折磨過來的。
可是,就算這樣,就算被這樣對待,她的心裡依然是明亮如這春日的太陽一般。
要擁有何等堅強寬容的心,才能做到?
*
蕭凌風醒來之時,太陽已經西斜,橘紅色的光線從窗口灑了進來,將屋子裡都照出一片朦朧。
在那朦朧中,蕭凌風眨了下眼,望着窗外的那樹開得燦爛的桐花呆了眼。
她做了夢,年代非常久遠的夢,久遠到她在夢中都看不清楚那些老友的臉。
唯有那爽朗到張狂的笑聲,那瀟灑無拘無束的模樣,讓她就算醒來,心裡也還帶着一絲觸動。
丹田裡的火種微弱的跳動,從京城四神獸那裡借來的靈力,還來不及培養出火源便被她消耗殆盡,沒有火源,光靠這麼點微弱的火種,還要借給煌彤那笨蛋靈力維持現在這個身形,靈力的恢復的確很成問題。
還是得想法子啊,江南這裡的情況只怕比她想的要嚴重得多。
人類的私慾之心,追逐權勢而不惜讓自己墮入黑暗之心,真是麻煩啊!
千年已過,那些慘狀,那些人間地獄,早已經被人類遺忘在歷史的塵埃裡,他們,又再次召喚起了獸……
*
“餓嘛?”溫柔帶了嘶啞的聲音在牀腳響起,蕭凌風一怔,眼珠往下一轉,見韓子墨背靠着牀欄坐在牀腳,眼底帶着紅色,一向清爽的面容帶了憔悴,連鬍子渣都冒了出來。
“我睡了多久?”蕭凌風眨巴眨巴眼睛問道,他這樣子她就見過一次,那還是在拉池海戰完羣獸之後,她也睡了很久,醒來之時,韓子墨就是這麼個狼狽模樣。
ttκǎ n ¢ ○
“還好,沒到一個月。”韓子墨起身,端了桌上的粥,探了下溫度,坐回了牀邊,語氣淡淡的道。
呃!這是生氣了?小心從側面偷看了下他的臉,見他眼簾低垂,吹着勺子裡的粥都不看自己一眼,蕭凌風訕笑一聲,道:“這個,就是多睡幾天,又沒什麼事。”
將勺子遞到她嘴邊,看着她吞了進去,韓子墨淡淡的道:“什麼原因?”
*
啊?一口粥卡在了喉嚨裡,蕭凌風一陣猛咳,待韓子墨扶起她拍着她背好不容易將那咳嗽停息,看着韓子墨幽深如海溝般的眼瞳,蕭凌風本欲出口插諢打科的話嚥了回去,擡手摸了摸他的眼角,道:“子墨,不關你的事,真的,只是,你也知道,祭女被那個後,都是會消失靈力的。”
韓子墨沒出聲,死死盯着她的眼底開始泛上血色。
蕭凌風輕嘆一聲,道:“子墨,我被碎了丹田之時,靈力之源就被粉碎掉了,當時,若不是寒光的血咒,我本是活不下來的,被送到黑水關之後,我碰到了一個人,他,用自己的木系靈力滋潤着我的丹田,又偷偷送了很多藥材給我,就這樣,我花了兩年的時間,纔將丹田修補好,重新開始聚集火種,你想的是對的,其實,我並未能夠恢復到以前的狀態,前些時候能發揮那麼大的靈力,不過是因爲,我跟京城的守護光獸借了靈力。”
“守護光獸?”韓子墨用手指摸去了她嘴角的粥渣,問道:“你體內的火種,怎樣纔可以重新聚集起來?”
“睡覺,吃好吃的!”蕭凌風抱住了他的胳膊,笑道:“有足夠的體力,靈力自然就恢復得快!”
“那光獸,可否再分你一些靈力?”韓子墨將她抱了起來,讓她靠在自己懷裡,一口口的喂她喝粥。
再借?若是知道她火源都沒培養出來就直接把靈力消耗掉了,就算是青龍,也會罵她個半死吧?
“不行?”見她不說話,韓子墨道:“那還有別的法子嘛?我的靈力可以轉給你嘛?”
啊?蕭凌風心裡一凜,堆了滿臉的笑道:“子墨你別開玩笑了,你也知道我是火你是水,水火不相容的!”
“京城光獸,不也是水性靈力?”韓子墨繼續喂着她粥,淡淡的道。
蕭凌風頓時一怔,坐直了身子看着他。
“朱雀,青龍,白虎,玄武,你讓青龍給了顧柏蓮和多吉靈力,激發了他們體內的天賦,打開了靈力修煉之門。”韓子墨將空碗放在了桌上,拿出帕子仔細的擦着她臉上的殘漬,神色輕淡的道:“四獸裡面,只有朱雀爲火和你一樣,其他三獸,一爲水,一爲金,一爲土,如是不容,你又是如何借到的?”
“你如何知道的?”話一出口,蕭凌風就懊惱的拍了自己一下,多吉一個愣頭青,顧柏蓮還是少年,兩人怎麼鬥得過韓子墨?被他忽悠兩句,肯定連祖宗八代都交代出來了。
見她眼神閃爍,韓子墨起身端了水給她,看着她接過水,低了頭老實的喝水,道:“你不想說我不會逼你,以後也不會再問,但是凌風,在你沒有恢復火源之前,我不會讓你與獸沾上一點關係。”
蕭凌風連忙點頭,又喝了一大口水。
“凌風,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韓子墨蹲下身子,眼睛直逼視着她,在她被逼視得慌亂起來又借喝水躲避之時道:“我韓子墨必不會讓你死在我前面,若是你有事,我會自我了斷,搶都要死在你前面。”
咳咳咳!水直接嗆在喉嚨裡,蕭凌風一陣猛咳後,指着他道:“你故意的!”
韓子墨拍着她背,微笑不語。
看着他那笑容,蕭凌風的手緩緩放了下來,心裡涌上了一陣酸楚,他其實表現得已經很明顯了,但是在那三年裡,她並沒有相信過他,在那些酷刑之下,在那些骯髒男人們的侮辱之下,她那時候也是極恨他的,甚至差點跌進了黑暗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