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在桌上輕敲着,夏大學士看着屋子裡吵做一團的人,脣角不覺帶起了一絲冷意。
靈力是對抗獸的基礎,而普通人要想激發出靈力首先得過生死關,活了,則大部分會激發出靈力,死了,就死了……
寧遠疆的話說得很清楚,雖然這個山谷並沒有遭到過獸的襲擊,但是這不等於以後不會,獸羣襲擊北疆之時是成千上萬只,以山谷現在的實力,便是來上一頭,還不用什麼上級獸,半隻朱厭就可以殺盡一山谷的人。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像以前那樣只指望着安家軍替他們拼命,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這些個蠢材,現在卻還在這裡爭論,是應該投奔北疆,還是應該去平王之地。
根本沒有聽明白寧遠疆的意思。
“爹,我去。”夏子軒湊近夏大學士身邊,輕聲道。
夏大學士微擡頭,見身邊的兒子們全部在點頭,心下微微一鬆,輕聲道:“好,你們也去問下家裡的僕從,願意自己變得強大保護自己的家人的,便帶了一起去。”
夏子軒點點頭,轉身便和哥哥們離開了正房。
以前沒有法子,現在有法子變強,自己的家人自己保護,如今這個亂世,將生命寄託在別人身上,那纔是死路呢。
“夏老,您怎麼看?”劉大人聽得屋子裡人吵得一腦門子官司,回頭見夏家的兒子們全部走了,心頭微微一驚,湊進夏大學士,輕聲問道。
捻着鬍鬚,夏大學士笑得那叫一個高潔,淡然道:“劉兄,離京之時,若是沒有衛家軍護送,沒有安家軍接應,你覺得,憑書生之氣能擋得過刀劍之利嗎?”
劉大人臉色微僵,澀聲道:“夏老的意思是?”
“北疆不收無用之人。”夏大學士淡淡的掃視了一下屋內的人,道:“亂世之時,最不值錢的便是珠寶黃金,最不得用的便是文人學士,諸位,各自回家想清楚吧,我這裡,便不留客了。”
屋子裡頓時靜了下來。
“那,我等先告辭,告辭。”劉大人帶頭,一羣人走出了夏家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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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夏家小院裡面傳來的呼喝聲,再看看四處跑動着的安家軍,一衆人等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真是有辱斯文!夏老怎能說出那種話來!自古唯有讀書高,怎生就成了最不得用的?難道還真的要我們的孩子去做那武人之事!”一箇中年人不滿的道。
“北疆,我看是去不得的,先別說夏老說的北疆只收武人,便是去往那邊,路上艱辛幾許都難說。”吳大人袖着手弓着背眼珠一轉將衆人表情都收入眼底,接道:“不瞞各位了,我堂弟當時是跟了平王軍隊撤退的,堂弟來信說了,平王那邊禮賢下士,軍隊也是驍勇善戰,境內的平民都被保護得很好,而且,離咱們這裡也近,我想,近幾日就過去了,各位要是想定了,便跟我們一起走,也算有個照應。”
若不是想着自己單獨過去怕被人瞧不起,他纔不會一直等到現在呢!堂弟也說了,若是能帶上夏大學士和安家軍一起過來,那就是大大的得臉,他們吳家在平王帳下也是立了大功有一席之地。
可是現在這個樣子,他卻是等不及了,與大功相比,還是能安穩生活的地方比較重要。
幾個早已經意動的人跟上了吳大人,一起嘀咕着走下去,其餘幾人卻是看向了劉大人。
京中四大家,佟家不知所蹤,夏家已經表明了態度,現在他們只能看劉家和秦家的動向了。
劉大人看了看天,再看了看山上安家後面的溫泉,輕嘆一口氣道:“夏老說的是對的,現在不是我們糾結於自己身份的時候了,家中若是有願意的子弟,便讓他們試試吧。”
幾人一愣之後搖頭嘆氣,各自告辭回家,跟家人商量去了。
劉大人在臺階上駐足良久,長長的嘆了口氣,邁步走向自家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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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霜在溫泉池子裡睡了一覺,夢中又回到了在北疆之時,那時候,他還是個青蔥少年,而那人還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囂張性子,明明天真得很,卻要裝作什麼都懂的模樣。
那一次,是他第一次面對獸,便是他再堅強勇猛,在看到那獸之時也是受了驚嚇,那一戰,他們打得很苦,直到那人前來輕輕鬆鬆的消滅了獸,他們已經重傷了好幾個,他的傷不重,卻因爲震撼而發着抖。
然後那人……那人就以一副很瞭解很熟練的模樣說要替他緩解緊張和害怕。
她緩解的方式,居然是脫了他衣服,對他上下其手不說,還去摸了他那裡……
他驚嚇得什麼後怕恐慌都沒有了,紅着臉搶過自己衣服罵她不要臉,原以爲她會惱了,結果她只是歪着頭不解的看着他半晌後,直接用武力將他壓制住,然後,然後讓他在她手裡射出了人生第一道精華,弄完之後還說,慶凌說的對,你們就是口不對心,口裡說不要其實就是想要。
他羞愧欲死,卻又覺得如在雲端,從那以後,他的眼睛便離不開她,可是,她卻是早已經忘記了,她在乎的,只有那兩個男人而已……
又悲又喜又酸又痛,當夢境裡再次出現北疆城那夜之時,衛霜驚醒過來。
怔怔的望着已經開始西斜的太陽,衛霜心裡苦澀難言。
是啊,她並沒有選錯,那兩人,什麼時候都以她爲先,他們,纔是她的莫塔,願意爲她奉獻一切之人。
而自己,在那次的選擇後,就已經沒有任何資格了……
“將軍,您醒了嗎?”衛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嗯。”衛霜應了一聲。
“剛安家軍的寧遠疆來說,安家軍包括安家的僕從,都願意接受靈力試煉。”衛東聲音頓了一下,接道:“他自己,便在第一批裡面。”
“好,讓他們找個地方集合,你和衛楠去看看,這附近有沒有合適的地方,我就來。”衛霜說完後,就聽得外面衛東應了一聲,隨後是悉悉索索的聲音,一個裝了內衣的盆子從門簾下遞了進來,隨後外面便沒了聲音。
她曾經說過,靈力,是每個人類都擁有的,就如同大自然的能量一樣,是生物體內最本能的能量,只是有多有少而已。
她知道,但是並不是很清楚怎麼去激發出來人類的靈力,便是祭地,也是在那些人爆發出靈力之後纔去收羅進來而已。
可是,那個傢伙卻知道,而且,還是這麼一個簡單粗暴的法子。
想起那一霎那自己心裡出現的人,慢慢擡起手,看着手掌心流動着火焰,衛霜脣角勾起了一絲淺笑,便是沒有資格再在她身邊,至少,他可以決定自己的心。
*
經過京城之亂又出擊過兩次,安家軍的損失也很大,現在留下來的人也不過五萬而已,因爲山谷之地不能容納那麼多人,一半的人是在大山之中的各個據點進行防守,三日換一次防回山谷休息。
便是這樣,集中在校場聽從衛霜講解的校尉隊長們,也有將近千人,再加上一些平民百姓,將小校場擠得滿滿的。
衛霜掃視了一下場內的人,見除了那些百姓,大家來的也有幾戶,人數最多的就是夏家,心裡不覺點了下頭。
清了下嗓子,衛霜用內力將自己的聲音傳遞得所有人都聽得見,道:“各位,其實,獸並不可怕,獸身上的很多東西我們都可以用,肉可以吃,皮可以製造成皮甲,骨頭可以打造成武器,最重要的是,它們的獸珠可以提升我們的靈力,而靈力,來自於我們的內心,是我們每個人都擁有的自然之力,存在於我們的身體深處,我們要做的只是喚醒它,強大它,操控它,然後,爲我們自己博得一個生存之地。”
校場裡發出了各種聲音,衛霜等了等,讓校場裡慢慢靜下來,才接着道:“有些靈力天生強大的人,自小就會擁有,但是我們大多數人,終其一生也不可能激發出來,對於我們大多數人來說,想要讓靈力激發,就要面對生死。”
下面一片寂靜,好些人帶了困惑互相看了一眼,又望向了衛霜。
“對,先前跟大家說過的靈力試煉,其實就是生死試煉,在面臨死亡的那一刻,你們要想着,能讓你們活下去的原因,想要着,能讓你們拼死都要強大要去保護的人的面孔,在生死之際,爆發出來了,便能擁有,沒有爆發出來,那便是死亡。”衛霜冷冷的掃視了一遍校場裡的人,道:“所以,這個是自願的,如果心裡沒有那種值得你拿性命去保護的人,那麼,我奉勸大家不用試。”
校場裡響起了小聲的議論聲,有人叫道:“那,到底是怎麼個試煉法?”
“山谷東側,有一個懸崖,你們應該都清楚,從那山頂上跳下去,跌落到底會有一段距離,在此之時,如果靈力激發出來,你們可以用那股力量讓自己安全着地,如果沒有……”衛東輕笑了一聲,沒有說下去。
唰的一下,校場裡鴉雀無聲。
那個懸崖,大家都知道,那是一再被交代不能過去的死亡之地……
一隻手臂舉了起來,衛霜側目看過去,見是帶他們前來的那個揹着安燃的男人,眼瞳微微一亮。
“我第一個!”寧遠疆站了起來大聲叫道,同時將安山的手給按了下去,道:“舉手不算,出聲纔算!”
卑鄙!安山無聲的抗議,被寧遠疆直接給壓了下去。
“我!”“我!”
校場裡一下沸騰起來,各種聲音大叫着,無數隻手臂舉了起來。
衛霜的脣角勾起了一絲笑意,這纔對,人類要靠的是自己,再不能將責任都推到那人身上,讓那人單薄的肩膀扛起整個人類的未來。
他,再不會容許那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