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星落到月遺再到日漏,一邊加強結界一邊處理那些越界而來的獸,蕭凌風展現了她強大的實力,不光擁有火之靈力,也不光是可以唱鎮魂歌,她同時還可以封陣和畫出止紋,三師的能力她全有,這是千年以來祭地從來沒有過的情況。
寒光迷惑之餘卻也被深深震撼。
最後一個結界是位於冰原北部靠近北海之地的辰海,那是一片冰雪常年不化的鹽鹼地,經年吹拂着大風,白雪和鹽晶在黑色大地上如同花朵一般的盛開,又或是堆積成小山一般,大風吹過,整個辰海便一片白茫茫,什麼都看不清楚。
這邊臨近摩摩族裡最兇猛的一族所在地,雖然他們一路走的都是無人之地,到的這裡,也不敢放鬆警惕,柏子衿沒有再背蕭凌風,一手持槍一手拿斧的走在前面探路。
揉揉眼睛,蕭凌風看着前面柏子衿那黑色的背影,趕緊幾步,想去拉他的衣角,手卻被一個溫暖的大手給握住。
側頭看了韓子墨一眼,蕭凌風抿了下脣,叫道:“子衿,別走太遠。”
韓子墨長劍出鞘,一手牽了蕭凌風,對寒光寒淵道:“你們小心些。”
這一路上碰到的獸,都是蕭凌風找出界眼,韓子墨直接絞殺,沒他們兩什麼事,打獵生火安營做飯這種事也只是幫柏子衿打下手而已,最大的用處就是幫韓子墨療舊傷,現在聽韓子墨這麼一說,正打着哈欠的寒淵頓時眼睛發亮的問道:“有情況?”
寒光和韓子墨兩人同時瞪了他一眼,有情況也沒你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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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子衿停下了腳步,細細聽了下風裡的聲響,轉身,往那白茫茫一片之中的紅點走去。
對韓子墨做了個有人的手勢,柏子衿將長槍遞給蕭凌風,然後拉過了她的手將她掩在了自己身後。
一片雪白中,只有蕭凌風的紅衣如火,若是有人偷襲,首要目標一定是她。
身形魁梧巨大的人影逐漸顯現,身上的毛皮衣服隨風鼓動,如同一頭頭巨大的北極熊。
摩摩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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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地之人?”隔了一段距離,對方里面一個帶了嘶啞蒼老的聲音叫道。
“是!”韓子墨上前一步回道。
迷霧中緩緩走上前一人,高大的身軀,蒼白的頭髮,臉上如同樹皮一般的皺紋裡,一對眼眸精光四射。
“祭女?”視線越過特意擋在前面的韓子墨和柏子衿,那人嘴角上翹,帶了個奇怪的笑意出來。
“你是女的?”蕭凌風好奇的從兩人中間探出頭問道。
“你這人好沒禮貌!”從那人背後竄出一個高大的‘少女’瞪着一雙眼睛怒道:“見了我們安塔還不跪下來!”
“狂徒!”那老者輕喝一聲道:“不得無禮,她是祭地的祭女。”
“祭女?”狂徒看向蕭凌風,指着她道:“安塔,就她這樣能對付那個怪獸?你被騙了吧?”
“這裡有獸?”蕭凌風繼續探頭出來問道。
安塔微微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都在顫抖,道:“祭女不就是爲了獸而來的嗎?”見那兩個少年將少女對身後一拉,一臉防備滿身殺氣,安塔道:“我們摩摩族和羅剎族不一樣,我們只是要我們的生存之地而已,但是這裡的結界已經破損,最近不斷有獸襲擊我們族人,我們已經損失了不少族人,祭女,若是你能解決那獸,保我一族的安全,那,安塔我答應你,在我有生之年,我族之戰士不會對北疆刀刃相向。”
蕭凌風一臉茫然的看向臉色微變的柏子衿和韓子墨,捅捅兩人,尋求解釋。
“摩摩族和我們一樣,也是女性做族長,安塔就是他們這族族長的稱呼,安塔說的話,就如同阿摩說的話一樣。”柏子衿低聲解釋道。
“那好啊,我幫你們殺獸!”蕭凌風一聽,便歡快的道,讓一邊未來得及阻止的韓子墨不覺帶上了一絲苦笑。
摩摩族以強悍著稱,戰士的強悍程度可以說是北海衆族裡面最強的,就連希亞族的戰士都未必能打過,能讓摩摩族的安塔說出這話的獸,絕對不是一般的獸!
不過,答應就答應了吧,本來他們也是來鞏固結界的。
看到那隻獸時,韓子墨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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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體長三丈的獸形若莽牛,但是碩大的白色牛頭上只有一隻眼睛,巨大的犄角分做了十二支,身後拖着一條長長的蛇尾。
蜚!
若說低級獸只是引發一時的騷亂的話,那麼像蜚這種獸則是可以帶來天災,因爲力量太過於巨大,蜚一旦出現,河水乾枯草木枯竭萬物不生。
難怪安塔會開出那樣的條件。
只要蜚再在人界待上一段時間,她們的居住地就會完全毀掉。
蜚趴在已經幹凅掉的鹽鹼湖裡,那隻紅色的巨眼帶着藐視之意看着那羣膽敢接近它的人羣,紅色的眼瞳轉動之時,盯住了蕭凌風,然後前肢支起,一點點的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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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韓子墨長劍上薄冰纏繞,低聲道:“帶凌風走!”
看着他渾身水靈力纏繞一步步走上前,柏子衿拉住了蕭凌風的手,雖然對獸不瞭解,但是那巨大的怪獸雖然隔了上百米的距離,他依然被那迫力壓得有些動彈不得,知道韓子墨是準備拼命給他們爭取逃跑時間,不再猶豫,拉着蕭凌風就往後面跑。
“不行。”蕭凌風站住不動,推了柏子衿一把道:“你們先退後。”
“凌風!”柏子衿喊了一聲,頓了一下,轉過身來道:“好,你不走,我陪你。”
蕭凌風勾下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道:“子衿,退後一些,別讓我分心,可好?”
柏子衿靜靜的看了她一會,鬆開了她手,道:“好,我在後面看,你知道的對嘛?”對付這種級別的獸,只有靈力才能對它們造成傷害,就算他武功再厲害,這個時候都幫不上忙,而且的確會讓她爲保護他而分心。
蕭凌風展顏笑道:“我知道,我不會讓自己有事!”我可以退到後面看着你戰鬥,但是,若是你有事,我必會跟你一起!這是柏子衿沒有說出口的誓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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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子衿緩緩退後,一直回到寒光他們和摩摩族人所在之地,看着那蜚因爲兩人的靠近而從地上站了起來,那巨大的身軀讓那一紅一白兩個身影如同螻蟻一般,看着那紅衣身上爆發出來的火焰和那白色身影爆發出來青銀色的冰箭,看着那兩人躲開蜚的攻擊掠上了它的後背,看着兩人利用靈巧的身形找着它的弱點。
看着兩人背靠背的和那獸殊死搏鬥。
他的手握得死緊,牙齒都將嘴脣咬出血來。
沒法子逃,一旦逃,那蜚必然會追擊而上,而對抗獸,本就是祭女的責任。
而他,卻只能在旁邊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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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子墨劍若閃電,蕭凌風槍若狂風,兩人武器上帶着的靈力光芒隨着兩人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帶出了一道道流光最後交織成了一片光網,劈砍挑刺,每一擊都讓蜚身上帶出了飛濺的血花。
雖然那些傷口對於蜚來說就如同搔癢癢一般,卻也讓蜚狂怒,發出一聲怒吼後,身上冒出了赤紅的火焰。
烈焰撲面而來,沿着鹽鹼地滾滾燃燒過去,地面一片焦紅,高溫讓鹽鹼都融化,飛濺的鹽沫子沾上即可在人身上燒出一個血洞。
寒光拉着柏子衿高聲喊着讓衆人再退後百米,看向那被籠罩在青色水光裡的兩人,眼裡滿是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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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水光大半都籠罩在自己身上,韓子墨身上已經佈滿了焦紅的傷痕,蕭凌風眼中泛起了點點紅色,長槍插在了蜚的身上,雙手翻起了異樣的手勢。
隨着她的輕吟和那些手勢,一個巨大的光圈出現在了空中,光符裡異光流動,將蜚慢慢籠罩。
韓子墨心中一驚,這麼巨大的止紋已經超過了蕭凌風的靈力,回眸見她臉色異常的潮紅,嘴角邊溢出了一絲鮮血,心中更是着急,只是此時是她着緊之時,若是打斷,反噬將會一下就要了她命。
將劍駐在蜚堅硬的後脊背上,韓子墨雙手都覆蓋在了劍柄上,白衣爆裂開去,肌膚上纏繞上了一絲絲銀色的冰紋,然後順着他的手沿着劍向四面延伸,展開了一道堅硬的冰牆,將身後之人籠罩在了裡面。
止紋出現之時,蜚便開始將所有的攻擊轉向蕭凌風,帶着烈焰被風捲起的鹽粒隨着它的怒吼鋪天蓋天的向她席捲而來,然後被擋在了那冰牆之外,只在最薄弱之處,在韓子墨所在之地刮過一片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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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光拔腿就往那狂風烈焰裡跑去,獸的力量越強大,尋找界眼的止紋要的力量也就越多,現在蕭凌風的止紋已經超過她的靈力極限,這是在用生命做代價,而韓子墨的結界也超出了他的靈力範圍,同樣是在以生命爲代價,雖然知道自己上去等於是去送死,但是寒光腦袋裡已經什麼都考慮不了,只有一個念頭,趕在她靈力枯竭之前幫她補充靈力!
寒淵愣了一下,跟在他身後也衝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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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子墨身上已經沒有一點完好的皮膚,力氣也將用盡,眼角看向眼眸微閉,如同舞蹈一般的舞動出耀眼光芒的蕭凌風。
她雙手舞動出來的姿態優美華麗,一絲絲鮮紅的止紋從手指間飄然而出,在光圈裡交織成了絢麗的圖案,隨着那光圈的擴大,蜚身上的界紋也開始顯現出來。
韓子墨收回了目光,咬住了舌尖猛的用力一咬,劇烈的痛楚伴隨着他最後的靈力席捲而上,被那些烈焰鹽粒不斷襲擊而脆弱不堪的冰牆再度凝結,放開劍,韓子墨抽出了蕭凌風的長槍。
起身,從冰牆裡衝了出去,韓子墨掠過奮力往上爬的寒光身邊之時抓住他胳膊往上一丟,然後迎着那再度襲來的烈焰衝向了在止紋光圈映照下閃閃發亮的一點。
光圈最後一道止紋畫上之時,蕭凌風已經軟倒下來,而這時,被韓子墨丟上來的寒光剛剛落地,伸出雙手接住了她,低頭就嘴對嘴的吻了上去。
長槍上還纏繞着蕭凌風的靈力,幽幽閃着紫紅色的光芒,將韓子墨的手掌心都炙成焦黑色,最後一絲靈力形成的結界在烈焰中分離瓦解,烈焰帶着猙獰之色舔向了他的身軀。
一道白金色的火焰帶着呼嘯而來,在蜚的烈焰即將燒上韓子墨的身體之時籠罩在了他身上,溫度比蜚的烈焰更加高的白金色火焰將它的烈焰擋在了外面,讓韓子墨急掠過去的身形就如同帶了白金色炎尾的流光一般。
噗的一聲,長槍插進了那閃閃生輝的一點,那巨大的紅眼上面額心的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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蜚發出了淒厲的叫聲,巨大的頭顱扭動,將頭上的人用犄角頂了出去,蛇尾上冒出了尖刺,對準那連寒光的靈力都用光了的蕭凌風背後狠狠刺去。
韓子墨的身體被高高拋起,眼中看着那蛇尾在蜚的劇烈掙扎中向蕭凌風刺去,目呲盡裂,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再撲過去。
遠遠的,疾奔而來的柏子衿大聲呼叫的聲音被狂嘯肆掠的火焰分割成碎片一般。
蕭凌風伸手用力將寒光推開,推他離開那蛇尾的攻擊範圍。
寒光跌落下去之時,見到蕭凌風嘴角帶上的那絲又似俏皮又似欣然的笑,只覺得心,如同碎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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蜚的身體在崩裂消散,各種光芒交錯其中,那道蛇尾卻是鍥而不捨的襲擊而來。
尖銳的厲嘯夾着死亡的氣息從背後襲來,蕭凌風看向了身體被擊飛在空中的韓子墨,和他那淒厲的眼神對上之時,輕輕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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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衝擊力襲擊上來,卻沒有意料中的尖銳和痛疼,背後撲上來的身體緊覆在了她身上,擋住了那蜚留在人界最後的一擊。
蛇尾的尖刺擊中了寒淵的脊椎然後在他後背劃出一道深痕,又從尾椎那裡刺了進去,隨着蛇尾的消散,筆直的血流從那洞裡飆射而出。
蜚的身體消散,兩人從空中跌落下來,蕭凌風翻轉了身體,抱住了寒淵,在重重落地之時,驚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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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殺了……”狂徒喃喃自語,然後看向了一臉沉凝的安塔。
“上去幫忙,一定要把人救活!”安塔的聲音未落,她身後的幾個巫醫已經快步跑向了那烈焰散去的鹽鹼地。
“千年之約……”輕吟了一聲,安塔也隨後走向那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