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岸邊有些距離,估計便是虯魑的尾巴再長也夠不到,來不及去想船是順着江水而走,蕭凌風將木漿一放,便抱住了已經再也撐不住軟到下來的多吉。
全部的靈力都集中在手上覆蓋上了多吉的傷口,蕭凌風眼中一片赤紅,急促的喚道:“多吉!多吉!”
溫暖的火之靈力順着傷口流淌進來,讓多吉的神智清醒了一些,面前蕭凌風的臉也清晰的映入眼簾。
微微擡手握住了蕭凌風的手,將她手中那微弱的火苗給熄滅,多吉臉上帶了淡淡的笑容,輕聲道:“不用……”
“多吉!”蕭凌風不覺叫了一聲。
多吉微微搖頭,眼睛向大江流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剛想說話,凜冽的寒風拂過,從他胸口的洞吹了進來,讓他聲音頓時堵在喉嚨裡,大聲的咳嗽起來。
黑色的血從他嘴脣裡噴濺而出,便是有滿臉的絡腮鬍子遮着,多吉的臉亦可見蒼白到一絲血色都無,那深邃若海的眼睛裡也失去了神采。
“多吉!”蕭凌風叫了一聲,手用力一掙,想再度用靈力覆蓋上他的傷口。
卻是被多吉死命握住。
拼了全力握着她的手,多吉淡淡而笑,聲音敦厚低沉,因氣力不夠而斷斷續續:“無用了……你快過江……別飄了下去……”
大江流向深淵,那裡的獸是連虯魑都害怕的……
而且,聽得虯魑的話,多吉也知道京城那邊必然不好,她心裡,一定是心急如焚,想去探知他們的安危。
他已經無法再陪她去,那麼,至少不能成爲她的累贅……
不能讓她在他這已經沒有希望的身體上浪費靈力。
雖然……雖然……他很想再和她一起……
就這樣,兩個人,一起飄到天涯海角……
不過,現在這樣已經很幸福了……
眼前一片模糊,蕭凌風那焦急的面容都已經模糊不清,唯有她懷抱的溫暖讓他心頭一片寧和。
多吉笑容更深,眼睛卻緩緩閉了起來。
這樣就好,妖女,我還能見到你,還能護着你,還能這樣死在你懷裡……
多吉……心滿意足……
*
“多吉……”見他眼睛閉上,蕭凌風心頭劇跳,震驚之下連多吉握着她的手已經跌落都沒有意識到,直到他身上的金光一閃,才猛然回過神來。
咬了一下舌尖,蕭凌風手上火焰猛然冒出了金紅之色,那強烈的魂光將整艘小船都籠罩了進去,不管不顧的覆蓋上了他的傷口,咬着牙叫道:“胡說什麼!多吉!別睡!給我醒來!你怎麼可以去死!你是我的人!你忘記了嘛?當初你怎麼說的?你說你的命是我的!我沒有同意,你怎麼敢給我去死!”
炙熱的火焰順着筋脈奔襲而來,劇烈的搖晃引發的痛疼將多吉從那安靜之海拉回,聽得蕭凌風的怒吼,聽得她說你是我的人,多吉的心尖都在顫抖。
努力睜開眼,見蕭凌風手中的火焰發出了七彩光芒,而她的臉卻以極快的速度灰敗下去,多吉心裡的高興喜悅全部轉成了驚恐。
多吉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力氣,猛然挺立起了身子將她的手握住反手抱住了她腰,急道:“妖女!”
只是叫了一聲,多吉的身體便無力的墜倒,因爲蕭凌風手上靈力的斷掉,傷口再度涌出鮮血。
“傻瓜,別動!”蕭凌風急了,手中靈光一爆便欲重新按上去,卻是生生停在了空中。
多吉抄起了一直帶上了船的腰刀,刀刃正抵在了自己的喉嚨上。
“妖女……若是……若是你再用靈力……多吉現在就……死……”聲音虛弱斷續,多吉的臉上卻是異常的堅定,身體因爲失血過多而無力,可是握着那刀柄的手卻堅若磐石。
只要蕭凌風再度動用靈力,他會毫不猶豫的割斷自己的脖子。
“多吉……”微若清風的呼喚從蕭凌風嘴角溢出,淚水如珠般從眼角滾落,蕭凌風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惱恨自己。
惱恨自己的無力!
“妖女……快划船過江……”多吉脣角勾起了一絲笑意,道:“韓將軍他們……還在等你……你不能死在這裡……”
別說她的靈力已經耗盡,便是在這深淵之獸直接控制之下的水域使用靈力可能引來的後果都不是他們能抵抗得了的。
那時候,就是兩個人一起死了……
蕭凌風深深的看着他。
寒風冷冽,吹起了他頭上的亂髮,天空不知何時又再度飄起了雪花,一點點的,沾在了他那滿臉的絡腮鬍子上,因爲寒冷和失血,他那本是古銅色健壯有力的肌膚已經逐漸轉爲青紫色,一股股的肌肉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澤和力度。
可是,他那對深邃的眼眸裡卻透着一如既往的堅韌和執着。
就如同,如同在那肅南雪山之上,他百折不饒的找她比武想要擺脫老婆婆強加給他們的關係一樣。
那時候,他一心想着的,是脫離那個關係,那個她本也沒有認可的關係。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男人再不說那些話,再不嚷嚷着要和林朝比武,再不使勁撇清他們的關係……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沉默,變得穩重,變得……默然無聲的去執行韓子墨和她的命令……
毫無怨言的……
當年那個粗狂豪爽莽撞的少年,是從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一個可以頂天立地的男人?
爲何,直到這個時候,她纔去真正的看他,真正用心的看他……
明明,他在她身邊也有那麼長的時光,明明,她亦是拿他當家人的……
*
“多吉……”聲音哽澀難言,蕭凌風輕輕擡手握住了他的手,輕柔的道:“我知曉了,我不會在江上用靈力,但是,多吉,你也答應我,不管如何,都要撐到我們上岸,可好?”
神色微微一動,多吉空着的手拿開了蕭凌風的手,刀依然架在脖子上,隻眼珠往木漿上一轉,示意她先拿漿划船再說。
看着他那決然之色,蕭凌風只覺心頭更痛,卻不敢去奪他的刀,現在她體力靈力都很是虛弱,如果一下不成,反而讓多吉下了死手,焦急之下衝口道:“多吉,我是着急子衿子墨的安危,可是,你要知道,他們受傷我會痛,他們要是出事我會痛不欲生,但是,對你我亦是如此,你傷了我痛,你死了我也會傷心,多吉,告訴我,你捨得我傷心嘛?”
蕭凌風一連串的叫完,叫完之後自己的臉都不覺紅了,多吉愣愣的看着她,臉上好似帶了一片迷茫,只是手卻更緊的握住了刀柄,還因爲手抖在自己脖子上輕劃出了一道痕跡。
那模樣讓蕭凌風嚇了一大跳,忙去撿了木漿開始划水,心裡思忖着,莫不是說錯了?其實不是我想的那樣?
其實,多吉只是因爲太過精明,審時度勢的選擇了讓她逃生?
那我是不是應該換個說法?
“我……多吉……亦和韓將軍他們一樣嘛?”蕭凌風腦袋裡已經開始腦補出很奇怪的內容之時,聽得多吉顫抖得如同風中之燭般的聲音,驚然回頭,就見多吉的眼睛好似燃燒起了一團烈火,亮得連陽光都失色,脣角更是忍不住的翹得老高。
“是嘛?那……多吉也可以是你的……莫塔嘛?”聲音顫抖着,多吉的手也不覺顫抖着,眼睛盯着蕭凌風,卻在蕭凌風回頭之時因爲忐忑轉了開去,看着江水問了出來。
呃……蕭凌風心頭一跳,卻是不假思索的道:“當然!當然是一樣的!所以,多吉,刀給我,聽話!”
“真的!”多吉猛然回頭,用力過猛,脖子又在刀刃上劃出了一道口子。
他脖子上本就被虯魑劃過一道,先前又抖出了一道,如今再來一道,看得蕭凌風心尖都在跳,忙不迭的道:“真!比真金都真!在肅南草原上,在婆婆的祝福下,你不早就是我的了嘛!”
“可是……”多吉狂喜之下卻是有些猶豫,可是,你一直都不承認的啊……你一直一直只是當我是個朋友……你從來就不承認那個儀式……
蕭凌風猛一咬牙,趁着他眼中閃過恍惚,探手若電的抓住了刀背對外一扯,一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仰頭,就將自己的脣壓了上去。
她那脣被多吉狠咬過,爲了激發靈魂之力自個又咬過,如今已經腫成了香腸狀,親上多吉那冷而厚實的脣之時,那痛讓蕭凌風打了一個激靈。
卻是來不及去顧忌,用力將刀從已經傻掉的多吉手中抽出直接丟到水裡,蕭凌風捧着多吉的頭,重重的親了上去。
只是愣怔了片刻,多吉便雙手抱住了她腰,更加用力的將她摟進了自己懷裡,腦中一片空白,什麼深淵之獸,京城之局,繼續待在這裡很危險……
所有的思緒全部遠離,只有那炙熱的脣,那帶了甜美滋味的脣,那柔軟(其實是腫的)得讓他心尖都在叫囂的脣。
鼻尖撞在了一起,堅硬的絡腮鬍須在嬌嫩的臉上扎出了一片酥麻,多吉用力的吸允着那個讓他瘋狂之地,輾轉纏綿,激烈碰撞,好似烈火熊熊,又如同激流直下。
生命之火熊熊燃燒起來。
多吉的身上浮現出了一層淡淡的熒光。
流光四溢,光彩逼人。
蕭凌風最先只是想阻擋住多吉的行動,卻沒有想到換來了這麼激烈之吻,這個男人,仿似燃燒着自己生命般的宣誓着自己的愛戀,讓她直接迷失在了其中。
直到木船被猛的掀到了空中,那巨大的衝力讓兩人從迷醉中醒來。
這纔看見,從東海方向涌來了一層高過一層的巨浪。
而他們的小船,已經被一個高達三米的浪頭給高高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