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鎏金蓮花銅香爐裡放了一片香料,看着那帶了清香味的白煙嫋嫋而起,清荷輕輕的將蓋子蓋上,手在那白煙上拂了拂,將香味往臥牀那邊拂了下,起身,輕輕的走至牀榻邊,看了看臉色蒼白在睡夢中都擰着眉頭很是不安的夏菡,抿了下脣,回頭摸了下牀頭放置着的茶壺,見水已經微涼,拿了茶壺,輕手輕腳的走出了寢殿。
“我去吧。”外面守候着的小太監接過了茶壺輕道了一聲,然後輕輕的走向茶水間。
清荷微嘆了口氣,扭頭看了看偏殿廂房那邊,那裡,上次跟着德妃娘娘一起去的宮人都還躺在那邊養病呢。
若不是那天她感了風寒,夏菡體貼她沒讓她去,還讓青梅陪了她一起,那隻怕她們二人現在也被嚇得魄不附體,倒牀不起了。
凌遲啊……
清荷微微閉了下眼,初夏的陽光燦爛耀眼,好似一點陰霾都留不下來一般,可是,就是在那正午時分,那些少女,那些前幾日還在御花園裡笑鬧,還有幾個不懂事的跟她吵了起來,那些生機勃勃的生命,就那樣消失。
明明,只是被人利用而已……
雖然有些小野心……
小姐怎麼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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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醒了?”青梅邁着細碎又急促的腳步,從迴廊走了過來,見了清荷輕聲問道。
清荷搖搖頭,問道:“御醫什麼時候來?”
“說是皇上那邊不好,御醫要隨時聽候皇上傳喚,無人有空。”青梅恨恨的道了一句,四下看看,低聲道:“還好,有人給了這包藥,說是專門安神的。”
“藥?”清荷一挑眉,聲音便微微大了些,道:“這也是能亂拿的嘛?”
“噓!”青梅忙捂住她嘴,輕聲道:“我的小祖宗,你叫什麼?我還不知道這宮裡什麼都不能亂拿,這是人家送給麗妃娘娘的,從安山手裡分給我的,我估摸着,是那位的人。”
“那怎麼不通過小德子給我們?”清荷聲音低了下來,仍是懷疑的道。
“皇后那天雖然沒去,但是出了這事,皇上現在又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樣,小德子怎麼走得開身。”青梅輕聲道:“剛路上碰見皇后鑾駕往易嬪宮中而去,小德子頭都不敢擡,不過,在他們那隊人走遠之時,做了個手勢給我。”
看着青梅比劃出來的那手勢,清荷的眉頭皺得更加厲害。
那是要她們做準備的手勢。
可是,現在不光是德妃昏迷着,連幾個貼身從夏家帶進來的得力婢女都暈着,太監,她們又不敢相信。
“先熬藥吧。”咬着牙,清荷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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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進入夏季,太陽明晃晃的照着,佟皇后卻無端的覺得身上發冷,看着那御花園裡盛開的花叢,好似都帶了一些陰冷之意。
明明是正午……
特意選了遠離御湖的路,可是那些慘叫好似依然在耳邊迴響,佟皇后不覺閉了閉眼。
就算那謝美人有謀害皇上的嫌疑,可是不經過任何審訊就直接將人定罪,當場凌遲,這還不算,還讓那些嬪妃們不準離開,現場觀看……
佟皇后不覺打了個冷戰,幸好那天她氣不過謝太后那種公然挑釁的態度,不顧母親所教的賢良淑德恭從太后的教導,裝病沒去,要不,她也是現在昏倒在牀的那些人中之一了。
連麗妃那樣堅強的人,都現在還沒醒過來……
不過,謝太后最好就這麼昏死過去吧,死老太婆!
“娘娘,德清宮到了。”小太監輕聲道了一句後,鳳輿就停了下來。
扶着小太監的手下了鳳輿,看着面前那半開的宮門,佟皇后不覺暗歎口氣。
父親,您這樣的選擇,真的是對的嘛?
“皇后娘娘。”門口的女官施了個完全不到位的禮,道:“皇上口諭,他已經好多了,這邊交給易嬪娘娘就可以了,請皇后娘娘多多照看那些個還沒醒的嬪妃。”
“大膽!”佟皇后身邊的太監歷喝一聲,見那女官不屑的瞟了他一眼,心中頓時大怒,剛欲上前,卻被佟皇后擡手擋住。
“如此,既然皇上都說了,咱們便回去吧。”佟皇后淡淡的道,轉身往鳳輿走去,轉身之時,腳步頓了一下,眼光掃過那女官旁邊兩個神情木訥的宮人,眉頭不覺微蹙。
“娘娘?”太監喚了一聲。
“走吧。”輕輕嘆了一句,佟皇后上了鳳輿。
隊伍剛走動,背後的宮門就已經關上,太監怒而轉頭瞪了一眼那宮門。
“黎兒,去宣我母親進宮。”佟皇后微閉了眼,輕聲道。
“是。”旁邊隨行的宮女轉身離去。
那些人非常奇怪,易嬪那個宮裡的氣氛都非常奇怪,能做出那種事的人,皇上還一味的偏袒着她,這樣的人怎能爲君?
而且,就算她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可是易嬪何嘗將她放在眼裡,一想起自己有可能跟謝美人一樣的下場,佟皇后的脊背都是涼的。
不能束手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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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起窗紗,掃了眼躺在牀上人事不省的慕容澈,易煙輕抿了下脣,淡淡的笑了起來,坐在了靠窗的軟榻上,讓那初夏陽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接過緋兒端過來的茶碗,指甲套在水面上挑了下,拿着茶碗蓋拂了拂那茶末,問道:“走了?”
“走了,什麼話都沒說就走了。”緋兒低頭道。
“學乖了一點嘛,那小丫頭。”易煙輕笑道,記得當初她剛換過來還沒獲得慕容澈的信任之時,那小丫頭仗着貴妃的身份可沒少給她小鞋穿。
不過幾個月,這宮裡就變了天,那小丫頭多少還是知道點怕了?嗯,說不定,還想着忍一時之痛,反正她坐的是皇后的位置,外面還有佟家做支持,只要等到那天我失寵了……
擡眸看向慕容澈那青黑的臉,易煙笑得愜意,可惜啊,小丫頭,只怕你的打算要失算囉。
慕容澈,再過一些時日,就已經完全成熟。
慕容家的直系血脈,可是打開界眼最好的祭品!
還得感謝慕容澈好男色,沒有跟女子發生過關係,體內陽氣沒有被污,雖然噁心,也只能用他了。
真真可惜,慕容家延續千年,好的祭品選擇還真不多,慕容玉本是最好的人選,結果跑了……
“還有一事,”見易煙笑得開心,緋兒走近了一些,低聲道:“道門的人,已經和葉家接上了頭。”
“葉家?”易煙眉毛一挑,問道。
“嗯,就是當年跟着慕容卿,後來去了南海那位的後裔。”緋兒停頓了下,道:“大人要你去一趟,他聽說道門的人和葉家有了聯繫,好似非常高興。”
“你是說葉秋?葉秋的後人嘛?”易煙指甲套抵在了下巴上,淡淡的笑了起來,道:“這可真是有趣了。”
“姑娘?”緋兒臉上露出了不解。
“緋兒,可還記得那句話?”手指輕點了下自己那吹彈得破的臉頰,帶了些微的刺痛讓她的笑容更帶了一些詭異的神態,易煙笑道:“暗祭一出,浮屍千里,白骨成山,萬骨成枯。”
緋兒神色一凜,見易煙眼中的玩味,低頭道:“後面還有,陰陽倒轉,萬里河山,捨我其誰!”
“呵呵~”易煙輕笑兩聲,輕聲吟了一遍,在捨我其誰上面重複了兩次,然後很是開心的笑了起來,道:“你可知道,葉家也號稱自己那葉秋傳人之人是祭女,南海祭女~”
“她憑什麼!姑娘纔是大人看重之人!”緋兒怒道。
“行了,去準備準備,我們去拜見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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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竹宮位於後宮比較偏僻的位置,離了御湖有點距離,到御花園也有些距離,好處就是離出宮的西門比較近。
宮殿不大,卻是種了滿院的修竹,一灣活水從輕水河道引了進來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魚池,種了幾株睡蓮,錦鯉遊弋在紫色的蓮花下,讓那魚池雖然不大,卻是自成風景。
安燃斜倚在躺椅上,手中無意識的丟一些魚食下去,眼睛看着那些錦鯉在水中搶出各種水花和顏色,思緒卻已經飄遠。
“小姐!”旁邊的宮女輕喚了一聲,指着那站在她身後,好似將她頭頂陽光都壓了下去的男人道:“安侍衛來了。”
“啊?!”安燃擡頭,見安山那樣子估計就是站了有一會,要不是宮女出聲,還不知道要陪她站多久。
你嗓子啞了手也斷了?拍我一下會死啊!
安燃用口型對安山說道。
安山嘴角微翹,將手中拿着的藥包遞給她,用口型道:裝死。
裝死?
安燃驚訝的重複了下那口型,見安山點頭,接過藥包捏了捏,點點頭,道:“什麼時候?”
安山視線掃了下旁邊伺候的宮人,被他視線一掃,幾個宮人都退至院外守候在了幾個通道口,空了小院出來。
安山轉到了安燃面前蹲了下來,讓她能輕易看到自己的口型,道:平王已經到了,明日會上殿,宮亂就在這幾日,你明日就裝死,明日慕容澈沒有時間管你們,我可以先偷偷帶你出去。
頓了一下,安山脣角浮出安定人心的笑容,道:安山拼死也要送你出去,然後,再也不會讓你離開。
眼中浮起了淡淡的霧氣,安燃緩緩低頭,湊近了安山,在他驚訝之時,迅速湊到他脣上親了一口,然後紅着臉將頭扭到一邊,輕聲道:“這次不準再騙我!要不,我先殺了你!”
安山先是一愣,隨後臉上浮起了欣喜的笑容,將她的頭扳過來,道:不會,若是不能救你出去,我陪你一起死。燃兒,這次,我絕對不放手,便是隻有一日,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生死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