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人近乎狂熱的歡呼下,舒緩的音樂流淌開來,悠揚而深邃。
而比背景音樂更令人沉醉的是那清冽磁性的聲線:“Starry,starrynight(繁星點點的夜裡),Paintyourpaletteblueandgray(調色盤上只有藍與灰),Lookoutonasummer'sday(在夏日裡出外探訪),Witheyesthatknowthedarknessinmysoul(用你那洞悉我靈魂幽暗處的雙眼)......”
視線,在昏暗的空間內失去焦點;淚水,隨着曲調的漸進氾濫成災。陸荏望向他,時光氤氳,千帆過盡,頃刻便讓記憶得了逞。
那一年,她與林宸剛剛確定關係。耐不過他的一衆好哥們撒潑似的起鬨以及自己三個好事室友的軟磨硬泡,終於在期末考試月結束的那一天,他倆將好友們約出來唱K放鬆。
也是如斯昏暗的燈光,情調薰染得那麼恰好。陸荏熬不過上臉的酒勁,潮紅着一對小臉蛋兒醉倒在男子的懷裡,撲鼻是檸檬草的清香,她知道,這是他鐘愛的洗衣粉的味道。
音樂前奏舒緩而低迴,很適合小憩,可此時卻並不是酣眠的時候。好友們在一旁放肆地起鬨,嚷嚷着秀恩愛不厚道。陸荏不適地皺皺眉,卻很快被一雙溫暖的掌心撫平。那指尖彷彿生了魔力,讓她的頭疼得到了緩解,然而依舊微醺得睜不開眼,看不分明。
依稀間,她知道男子開唱了,沒有技巧的聲線不華麗,但觸動人心:“Starry,starrynight(繁星點點的夜裡),Flamingflowersthatbrightlyblaze(火紅的花朵燦爛的燃燒着),Swirlingcloudsandviolethaze(漩渦似的雲飄在紫羅蘭色的霧裡),ReflectinVincent'seyesofchinablue(映照在文森特湛藍的眼瞳裡)......”
由於位置的特殊原因,彼時的陸荏只能仰望他的側臉,神祗而美好,如雕塑作品令人沉迷,又帶着些許如夢的恍惚,似乎觸手便會碎作一地的琉璃,晶瑩,卻難以永恆。
驀地心頭便涌起了一股無邊的恐懼,她怕男子會消失,她需要感知他的存在。於是,陸荏綿軟地擡手,想要觸碰他。卻見男子彷彿心電感應一般低頭回看他,滿目粲然,溫柔的笑意讓她晃了眼,遂忘記了手上的動作。
下一秒,男子回握她的手,將素白的葇夷珍藏在手心裡,然後,貼上自己的胸膛,迎上那熱烈跳動的心臟......
直至手心被滴落的淚水沾溼,陸荏才從回憶中狼狽抽身。
有人說,每一顆星都代表了世上的一個人。而陸荏的那片星空,終究還是因爲那人的離去而黯淡蒼涼。
音樂還在
繼續,她很努力地透過滿目的晶瑩去看清追光燈下的男子,帶着與命運放手一搏的決絕與孤勇,她要認清他究竟是誰?
林宸還是許光譯......
四人相遇時,沈玖熙和葉實正在超級市場裡準備晚上的食材。
昨晚和陸荏講明瞭“姐夫”換人的前因後果,出乎她意料的是,小妮子竟然沒有咋呼,只是語重心長地囑託葉實要好好對待自家表姐,不要再重蹈鍾蒔的覆轍。
面對陸荏的冷靜與理性,不僅沈玖熙吃驚不已,就連初次與她見面的葉實也感到頗爲驚訝,說她並不像沈玖熙說的那麼天真呆萌。
可他們哪裡知道,小表妹這兩年來經歷過什麼,如今又正經歷着什麼。對於男女情事,陸荏已經從最初的隨緣隨心退化成了隨遇而安。她連自己的感情生活都不能妥善打理,還有什麼資格去置喙別人的愛情呢?
於鍾蒔,她是惋惜的。畢竟見證過他對沈玖熙的情深不假,卻也同樣見證了情深不壽。而她始終相信,精明睿智如沈玖熙,一定不會做出令自己後悔的選擇。既然這一次她要牽手的人是葉實,作爲妹妹,她自當送上理解和祝福。
既然陸荏對他倆的結合表示喜聞樂見,沈玖熙便準備趁熱打鐵幫葉實刷刷好感度。畢竟,她清楚,小妮子曾經是真心接受過鍾蒔的。於是,便有了今晚的家庭小聚。
在超級市場裡遇到孕態明顯的吳笙楠親密地挽着鍾蒔,沈玖熙不得不承認,他們確實很般配。
“沈總監,葉主任,這麼巧你們也來這裡買東西?!”沈玖熙本想避開,卻不料被吳笙楠搶了話頭,截斷了後退的路。
無法,她只能硬着頭皮尷尬迴應一句:“是啊,真巧!”而附在男人臂彎裡的手也緊了三分。
葉實敏銳地覺察出她的不自然,大方得體地用另一隻手輕拍她的手背,以示心安。而奇蹟般的,沈玖熙竟不那麼拘泥了。
明明錯不在自己,沈玖熙就是有本事讓自己鑽進死衚衕萬劫不復。萬幸上天賜予了她一個無可挑剔的葉實,讓她在偶爾想示弱、想逃避的時候有一方依靠,尋一處着落。
兩人親暱的互動在吳笙楠看來不過是負隅頑抗的困獸猶鬥,想要擺脫失敗者的帽子?不可能!
然而,這方寸之間的小細節卻着實刺痛了鍾蒔的雙眼。他們竟然在一起了?!
“我們聊聊!”身體先於理智地,鍾蒔想要收回脫口的話已然來不及。他以爲沈玖熙會拒絕,畢竟他的背叛不可饒恕。
可對方卻破天荒地答應了,儘管答話的對象並不是他。沈玖熙側過身,將挎包交給葉實,然後淺笑道:“我去去就回。”
自始至終,葉實都像是帶着精緻的面具,平靜得讓人沒理由地想依賴。
目送着沈玖熙和鍾蒔離去,他的目光依舊流連在女人的背影上,彷彿那是世上最美的景緻,一眼便可萬年。直到兩人消失在樓梯轉角,葉實這才微揚起嘴角:“吳小姐,我們也
聊一聊吧!”
暖氣充足的茶藝時裡,葉實貼心地給吳笙楠遞去溫熱的暖水袋:“室內外溫差大,你有孕在身,當心着涼了。”
吳笙楠一臉困惑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似乎想從他溫潤的外表下參透些什麼。他不是應該恨死自己了麼?畢竟是她搶走了鍾蒔,令沈玖熙傷心欲絕。可此刻,他眼中流露出來的善意那麼真誠,是他演技太好還是自己度了君子之腹?
“謝謝!”她將信將疑地接過,溫熱感確實將方纔外面捎帶的寒氣褪去了些,“你想找我聊什麼?我可不認爲我們之間除了他倆,還有別的話題可聊。然而,很抱歉,我並沒有興趣聊他倆。”
葉實爲她斟上一杯溫水,又爲自己滿山一杯普洱,也不急着喝,只堪堪拿着小茶杯把玩,嘴上的笑意不減:“不聊他們。我只是想請你幫一個忙。”
“哦?”吳笙楠的秀眉輕挑,“葉主任也有需要我幫忙的時候?你確定這個忙我幫得了麼?”美目裡盡是玩味。
葉實似是料到她會這般答話,不緊不慢地應對:“這個忙,你幫得了,也只有你能幫。”
女子來了興趣:“願聞其詳。”
“你和鍾蒔以及你們日後的孩子永遠不要出現在玖熙的世界裡。”男人的談吐間明明是不溫不火的從容,卻偏偏教人生出一種莫敢不從的順遂心思,怪得很!
吳笙楠舉杯將溫水一飲而盡,隨後伸出纖長的手指摩挲着杯壁,懶散間確乎將成熟女人的媚態發揮得淋漓盡致。
葉實不禁暗歎,幾個月前還是初出社會的大學畢業生,不過些許光景,竟像是換了一個人。呵!幸而沈玖熙從始至終一直保留着那一份不爲人知的單純,儘管外表精幹強悍甚至雷厲風行,但知己如他,對於小女人的本心還是看得分明。
良久,女子終於打破平靜,輕笑出聲:“呵呵,葉主任,我倒是好奇,你哪兒來的自信我會幫你?畢竟,你知道的,我並不想讓她快活!”美目微眯,算計一覽無餘。
葉實也不多做言語,只信手從西裝的內口袋裡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
吳笙楠不甚在意地取過信,舉止間輕蔑異常。然而待她看清裡面的內容後,滿臉的自信被撕扯得粉碎:“你快告訴我,他在哪裡!”
“答應我的要求,你就能見到他。”男人對於她突然間的情緒失控並沒有做多表示,依舊平靜地看着。
一方空間內又陷入了詭異的靜謐。
吳笙楠顫抖地將信封揣進大衣口袋裡,顧不上被淚暈開的精緻妝容,她的聲線顫抖卻堅定:“葉主任,其實你纔是這場遊戲最大的贏家吧!我們都輸了......”
葉實不可置否,但他知道,自己的目的達成了。然後,他禮貌地起身:“你若把握好,便是雙贏的活計。我先走了!”
茶室裡溫暖如春,可吳笙楠的心裡卻早已冰雪肆虐......
而另一邊,氣氛從一開始明顯就壓抑很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