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苦短日高起, 楚月不知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可是知道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
“小姐,”驚瀾同陶嬤嬤一直候在一邊, 見楚月醒來忙走上前去, 卻倏然想到楚月已是嫁東宮, 急忙改口道:“太子妃……”
“幾時了, 阿琛呢?”楚月想要起身坐起, 卻方一動便全身痠痛無力,摔回了牀上去,不經意間鬆開的裡衣中泄露出一片密密麻麻羞人的痕跡, 不禁面上發紅,忙掩了去。
“午時過半了, 殿下現在就在前頭文華殿裡處理政事呢。”驚瀾答道, 擡手扶楚月坐起, 那了衣服給她披上。
“什麼,”楚月的眉心微皺, “那朝見可怎麼辦?”
親迎的第二日,便舉行例行的朝見於太后皇后處請安,這不僅是皇家的規制,便是放在尋常人家也是有的。
“您且放心,殿下已經代您朝見過了。”驚瀾道。
“代?”楚月微愣, 這個還能代的, 昨兒個親迎的時候赫連琛依舊夠囂張的了, 這會兒還這般作爲, 真是將繁文縟節都踩在腳下了嗎?這般對他如今的身份可是不利。
“回太子妃娘娘的話, 殿下一早便遣了袁公公去雍華宮和元寧宮替您與殿下請過安了。”驚瀾道。
“什麼?”
楚月自認曾今也是瀟灑不羈過的人,卻依舊叫赫連琛的做法驚了一跳, 竟然叫一個內侍去替他們朝見請安,這簡直已經是無視禮法了。
楚月知道赫連琛在朝中囂張,卻不知他竟囂張至此,看來她在後院中待得着實太久了,不知錯過了多少好戲。
“叫人代爲朝見就代爲朝見吧。”反正楚月也不想去見太后與皇后,也是省了她的精力。
“那……”驚瀾看着楚月,有些支吾地問道:“您現在是要起身呢,還是將午膳端到寢殿裡來?”
“我……”楚月的手在牀上撐了撐到底沒能起來,羞紅了臉又齜牙咧嘴的暗罵赫連琛昨晚放蕩,道:“端過來。”
驚瀾的嘴角細微的抽搐,忙應聲轉身退了下去傳膳,陶嬤嬤搬了一牀被子墊在楚月的身後,道:“娘娘大病初癒不久,身子還需好好將養,還是要勸殿下莫要太勞累,免得耽誤了將來的子嗣。”
楚月微愣,這話可是在提點關心他們?
楚月看向陶嬤嬤,卻見陶嬤嬤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模樣,看不出情緒。
“謝嬤嬤提點。”楚月淡淡道,卻見陶嬤嬤的眼睫飛快顫了一下,幾乎叫楚月看不清楚。
腳步聲響起,驚瀾領着宮女端着精心烹調的膳食進來,楚月動了動身子,卻是立馬齜牙咧嘴扶住了自己的腰,心中的所思所想也被衝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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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南耀皇家的制,太子妃的身份尊貴,並沒有定下進宮後要回門的日子,但赫連琛依舊是在第五日的時候,抽空擺了儀仗帶楚月回了楚府,順便拿楚月那每月一粒的解藥。
“下官參見太子、太子妃。”
楚府的大門外,楚修文早已身着官服迎在門口,見楚月與赫連琛降輅,跪拜道。
“免禮。”赫連琛淡淡揮了揮手,也不給楚月朝楚修文意思意思回個禮的時間,攬了人就往府裡走。
“太子殿下請。”楚修文一路恭恭敬敬將赫連琛朝正堂引去,方將人引進正堂,便聽小廝飛奔來報,“老爺,大老爺來了。”
所謂大老爺,就是隔壁相國府的楚相爺,楚修文的親生兄長楚修儒。
“殿下,這……”楚修文看向赫連琛,卻見他的脣邊劃過一絲譏誚,卻並沒有攔人的意思,便朝那小廝道:“快去迎迎。”
赫連琛自然不會不悅,也不會拒絕,楚府與相國府本就是相通的,而且楚修儒是楚修文的親大哥,換做尋常他還得喚一聲大伯,既然他想要來見見他,他自然不會拒絕。
“你若是不耐煩見,便先去後面歇歇吧,我們一會兒就走。”赫連琛同楚月道。
赫連琛此次擺足了儀仗帶楚月回門,除了是給世人顯擺他對楚月的寵愛,更是刻意給足了楚修文面子。
“嗯。”楚月點頭,她自是不怎麼想見楚家的人,帶了人便徑直往後頭走去。
赫連琛目送楚月走遠,閒閒在上首的位置上坐下,楚修文擡了擡手示意小廝奉茶,卻叫隨侍而來的袁公公截下,掀開蓋子聞了一口,涼涼哼了一聲,把茶退了回去,然後一臉趾高氣揚地端了新茶上來。
楚修文看着,面色不變,不稍須臾,便有府中管家引着楚修儒到了正堂,仔細一看竟不止楚修儒一個,還有相國府中其他幾房在朝中擔着職的族人。。
“下官參見太子殿下。”
上首的赫連琛眼皮也未擡一下,端起茶盞漫不經心地吹着茶葉子,嘬了一口才悠悠道:“免禮。”
這邊廂赫連琛一臉涼颼颼地對着楚氏族人,那邊廂楚月慢悠悠地走在楚府後花園的小徑上。
“娘娘不去以前的繡樓坐坐嗎?”眼尖楚月並非往繡樓走,陶嬤嬤不僅開口問道。
楚月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不了,我想去父親的書房看了看。”
聞言,陶嬤嬤眸中的光芒一頓,道:“書房是老爺辦公的地方,娘娘您去……不合適吧。”
楚月的脣角輕勾,道:“父親是朝廷大臣,辦的是朝廷的事情,既然半的是朝廷的事情,那本宮就沒有什麼去不得的。”
書房除了是辦公的地方,更是一個用來隱藏秘密的地方。
陶嬤嬤叫楚月拿話一塞,霎時接不上話來,畢竟楚月如今是正緊的太子妃,而非當日那個被軟禁在楚府內勢弱無依的弱小姐。
陶嬤嬤尚在思索間,楚月已是徑直朝楚修文的書房走去,一把將書房的門推開,到了書案之前,將楚修文整齊放在書案上的書冊拿起來一一翻過,不過是翻了沒幾本,便有一本書冊中掉下一張小像來。
“娘娘!”陶嬤嬤的面上一驚。
楚月拈起那張小像,只見上面的畫工純熟精美,只是紙張與顏色都隨着歲月而有些泛黃和消退,但依然無法掩蓋畫中女子那張絕世傾城的面容,精緻的眉目仿若精雕細琢出來,脣邊淡淡的笑容與赫連琛笑起來的時候一般無二。
“這位,便是阿琛的母親。”楚月淡淡問道。
陶嬤嬤看着楚月手中的小像,眸中透出一絲痛苦與追憶,點頭道:“是。”
楚月毫不吝惜地讚道:“當真是天下第一美人。”
看樑王齊王,還有那個裕王,或許赫連家的容貌本就不俗,但乾元帝據說也有個姿容絕色的母妃所以是當年皇子中容貌最出色的的,而香翎公主又是天下第一美人,如此一來,兩人的兒子便無怪乎會是那般模樣了。
“娘娘,您……”陶嬤嬤看着楚月的表情,不知楚月是要幹什麼。
“沒什麼,本宮不過是想親自來瞧瞧罷了。”
自從皇后說漏嘴說楚修文與赫連琛有淵源之後,楚月便留心託了羅慕生去打聽,雖然時隔多年,又是皇族之事,但有心探查,從當年的老人那裡追查,並非查不到當年的蛛絲馬跡。
楚修文少年時才冠京城,英俊瀟灑,又是楚氏子弟,出入各種宴會交際,自是有機會見到那香翎公主的,據說當年楚修文曾多次相助與香翎公主,當年北程要求送質子之時,也曾在朝堂中一力阻止,而楚修文與楚氏決裂,離開京城,也是在香翎公主死後。
這般一查,自少不了往楚府裡探查,用了些手段之後便查到楚修文書房中的這一張小像,坐實了消息。
難怪,皇后說楚修文與赫連琛有淵源時面上會有不耐,想自己的胞弟竟然對情敵是那般的感情,估計換成誰都樂不出來。
莫非這,便是楚修文要協助赫連琛的理由,也是將她送到赫連琛身邊的理由?
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楚月將小像夾回書中,出了書房,淡淡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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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琛並未在楚府待多久的時間,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便到後院找了楚月回宮,擺起來時的儀仗,浩浩蕩蕩往宮裡而去。
“解藥。”赫連琛將一顆藥丸遞到楚月脣邊,喂進她的嘴裡。
楚月就這水將藥丸服下,擡眸看着赫連琛,道:“阿琛,我今日……在楚修文的書房中看到了母妃的肖像。”
“哦。”赫連琛淡淡應了一聲。
楚月看着赫連琛平淡的神情,道:“你早就知道?”
赫連琛懶懶地往後靠在軟墊上,道:“你認爲,我會和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做交易?”
“我是他專門送去給你的。”楚月道。
赫連琛伸手捏住楚月的下頜,悠悠道:“顯然他這份禮送得叫本宮極是中意,將來無論如何,本宮都會記着他這份情。”
楚月一巴掌拍掉赫連琛的手,“我可不是個物件!”
“嗯,”赫連琛十分認真地看着楚月,“你不是個物件。”
不對,楚月砸吧着這話味道不對,倏然擡眸看向赫連琛已忍俊不禁的脣角,忿忿地撲上去,“赫連琛!”
赫連琛忙將人抱住,笑道:“好了,你本就不是物件,你是本宮的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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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溼冷,臘梅盈香,轉眼間楚月已嫁入東宮將近一月,期間雖有太后與皇后不斷下旨召見,卻都叫赫連琛的人擋在了宮門口。
沒了內力,楚月的身子大不如前,入冬以後全靠着暖爐過日子,成日裡的窩在寢殿之中,也不在宮內走動,吃吃睡睡,不覺中竟是圓潤了起來。
“娘娘,您是要歇晌了嗎?”驚瀾問道。
楚月放下手中的蓮子羹,道:“這纔起來幾個時辰便睡下,驚瀾,你真當本宮是豬嗎?”
“屬下可不敢。”
“去那大氅過來,本宮今兒要出去走走。”
“娘娘要往哪兒去?”
楚月的眸光往旁一掃,看了眼陶嬤嬤,“迎紫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