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個蛋,就知道書房肯定不容易進!
楚月縮身敏捷地躲過攻擊,從腰間拔出彆着的匕首護在身前,尚未定睛瞧清楚眼前的是什麼人,凜冽的掌風已當頭襲來。
楚月心中一凜,堪堪避過幾招,退到書桌後,然後足尖一點,靈巧地翻過書案,躍出一大段距離。
將手裡拿着的兩本東西往懷裡一塞,楚月執着匕首橫在胸前,冷冷地與對面那人對視。
來人身材高大修長,一身黑色勁衣,卻亦是蒙着面。
呵,楚月在心中冷嗤一聲,都是來偷賬本的。
“閣下是哪一派的?”楚月挑了挑眉,悠悠道。反正不管哪派的,都不會注意她一個小人物,僞裝聲音也免了。
聞言,黑衣人深邃的眼中劃過一道森冷的譏誚,“一個死人,話倒挺多?”
楚月面巾下的脣角冷誚一勾,“閣下是說自己嗎?”
黑衣人眼中的冷芒一閃,拈着劍訣的手緩緩擡起,低沉的嗓音醇厚,猶如從夜的最深處盤旋而來,“你會知道的。”
“哦,是嗎?”楚月亦手拈劍訣,擡手擺開架勢,突然——
尖利聳人的呼哨聲倏然響起,猶如一把利劍劃碎暗夜的寂靜,伴着東廠守衛的緊急的腳步聲與甲冑刀鞘碰撞的聲音。
楚月的眸光一閃,指尖飛快彈碎一顆物什。
“有毒!”楚月喝了一聲。
濃濃的白煙在指尖爆開,楚月趁機奪門而出,循着來時的路,飛速朝東廠外而去。
大批的守衛到處奔走着,看着方向卻都是朝前頭的藏機閣而去的,夜風隱隱帶來刀劍交擊的聲音。
看來有人夜闖藏機閣。
藏機閣遭襲,大批東廠守衛都一門心思朝那裡而去,反倒方便了楚月,比來時更容易地出了東廠,雖依舊觸了兩三個機關,但有前方藏機閣吸引注意力,她這往另一側而去的人,只要動靜不大,並不容易引起注意,只是身後卻一直緊緊綴着一人。
書房中不過幾招的交手,但依然可以明顯地看出對方是個頂級高手,功力絕對在她之上,所以楚月根本不想與他動手,而且如今她已拿到東西,就更不欲與人多做糾纏,幾番在屋頂上騰挪起落,楚月只想儘快甩掉那人。
天上殘月如鉤,灑下一點吝嗇的冷光,伴着涼涼地月光,淡淡覷着這世間。
楚月凜着心神提着氣在屋頂小巷中起落騰挪了一陣後,忽覺身後的緊迫感一鬆。
終於甩掉了?可那黑衣人的輕功明顯不輸與她。
常年行走江湖練就的經驗告訴她,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事有反常即爲妖,小心!
森然的殺意由身側驟然而至,腳下的屋檐下突然躥出一條黑影。
有道是知己知皮,方百戰百勝,行走江湖多年,楚月向來很少與地皮蛇動手,就怕在客觀條件上吃虧,比如地利。
而顯然,這回她碰上的人對雲京的地形相當熟悉。
殺氣凜然的一掌,雖然楚月避開了要害,又敏捷側身卸了他的力道,可仍舊不免被掌風掀下了屋頂。
凌空提氣,強行翻身扭腰,總算避免了直接摔在地上然後被直接制住的命運,但仍是狼狽地單膝撞跪在地上,勉強在頭頂的掌風落下之前側身一滾。
誰說江湖藏龍臥虎,京師城中,天子腳下,纔是真正的潛龍伏虎,瞧瞧,還沒怎麼交手,她楚玉少就成這樣了。
手腕一翻,一柄袖劍滑落手中,楚月一個後空翻從地上躍起,按下袖劍柄上的機括,猶如銀龍般的劍身便從劍柄中彈出。
跑不了,那便硬拼吧!
劍光如水,楚月使勁渾身解數朝那黑衣人攻去,可不論楚月出怎樣的狠招絕招,都輕輕鬆鬆被對方化解,少年成名,行走江湖六年,楚月的武功即使算不得頂尖上的,但也不會差得太遠,早已躋身高手行列,這麼多年來從未輸得如此徹底,簡直就是毫無還手之力。
莫非今日便要交代在這裡了?沒折在劉節的東廠,折在閹黨手裡,卻糊糊塗塗地折在了可能與她同意陣營的人手裡,也忒冤了!
劍光一盛,楚月在使完一招劍式後陡然收劍,左手一掌擊出,引黑衣人出掌,就在雙掌將要碰上之時倏然手指一扣,朝黑衣人的面門彈出一道勁氣。
武力不夠智力補,行走江湖多年,楚月臨場對戰之時的花招還是有的。
卻不想那人的手掌飛快一翻,連着身子亦一側,不僅避開了楚月“碎玉指”彈出的勁氣,還一掌打在了楚月的胸口。
“噗。”
當胸一掌,即便胸口藏着厚厚的賬冊,依舊威力不減。
楚月重重摔了出去,口中一腥便吐出一口鮮血來,蒙在臉上的黑巾亦鬆了下來。
黑衣人的眸光頓了一下,然後一步步朝楚月走去,一面擡掌,看架勢是要直接了結了楚月。
“小楚!”
寂靜的巷中,又一身手矯捷的黑影倏然而至,挾着千鈞之力的掌風,直擊黑衣人。
“翎……”楚月一張口,又吐出一口鮮血來,只能撐在地上,費力地看着翎白與那黑衣人交手成兩道黑色的幻影。
說句實話,當初邪老九收她爲弟子的時候看中的不過是她異與同齡孩子的成熟罷了,雖說她一身的骨肉柔軟,適於習武,但到底已是“七歲”高齡,邪老九瞅了她半天,也就隨手帶她入門傳了一套“碎玉指”的工夫罷了,七層功法有六成半是她自己找着秘籍練的,其餘武功,連同輕功都是她自己朝翎白學的。
加之翎白於習武之道的天賦,所以翎白的功夫一直都是比楚月高了幾截的,可到底是因着心智的問題,翎白在江湖中的名頭永遠只是“玉少身邊不愛說話的翎公子”。
一聲悶哼,兩道打得難解難分的黑影總算分了開來,掌風烈烈,震碎了黑衣人的蒙面巾。
賀琛!
…………………………
深夜無人的巷中寂靜,只有夜風偶爾穿過,拂起髮絲。
殘月清冷的光輝下,那人如羊脂白玉般細膩白皙的肌膚剔透;精緻如畫筆精心勾勒,或者說用刻刀用心雕琢般的五官,俱猶如一件精美的藝術品般,而飛揚起的那一道劍眉又帶着一種凌厲的男兒陽剛之美。
楚月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男人是她活的這這麼多年中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精緻如玉人,怎一“美”字了得?
就算此時他精緻的朱脣邊淌了一絲鮮紅的血跡,依舊是驚心動魄的美。
翎白的武功之所以高,還有一個原因,那便是打起架來不要命,從楚月見到他開始,翎白打架從來不顧生死,習武之人交手是大多是三分對敵七分護着自己,而翎白,從來不留着那七分。
有道是狠的怕不要命的,武功再厲害的人,碰見這麼個同歸於盡的打法,也絕討不了好。
楚月拿袖子擦了擦嘴邊的血跡,笑道:“賀大人。”
“小楚。”翎白單膝跪在楚月身邊,小心地讓她靠在自己的腿上。
“主子。”又一道黑影而至,阿昌看着賀琛脣邊的血跡目光一緊,轉身怒道:“你……”
“姓楚的?”阿昌一愣。
楚月瞥了阿昌一眼,扶着翎白站起身來,看向賀琛,“賀大人,這月黑風高夜,您還如此操勞,當真爲百官之典範吶。”
“哼。”賀琛輕哼了一聲,擡起潔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抹掉脣邊的血跡。
“賬本拿來。”他淡淡道。
楚月的笑意溫文,“賀大人乃國之棟樑,這夜深露重的,還望千萬保重身體,早些歇息纔是。”
賬本你個大鬼頭!早就知道當朝太子心胸狹窄不是個好東西,賬本交給你,還不如留在東廠,誰知道到了太子哪兒東宮會整什麼幺蛾子。
“想投靠宣王?”賀琛冷笑,“區區七品編修,即便得了這賬本,如何承聖?”
“不勞賀大人操心。”
給了東宮,東宮就會幫宣王翻案了?怎麼看宋景灝不會有這麼好心!
夜色寂靜,遠遠傳來打更的聲音,已是四更了。
“呵,”賀琛精緻的脣角勾起一道涼薄的弧度,反手拔出阿昌腰上的佩劍。
“天色已晚,楚大人不如早些下去歇息吧。”
你丫才早些下閻王哪兒去歇息呢!
聞言,楚月的眸光一緊,手中的袖劍一挺。早知道應該喊兩個隱星閣的高手來的,這擺明了不是同一檔次的二對二,簡直就是沒有活路了!
“快,你們上哪兒去搜,仔細莫要讓賊人跑了!”
劍拔弩張間,巷外遠遠傳來紛沓的腳步聲,顯然是東廠的人在追兇。
楚月的目光一閃,機會來了!
“給你!”楚月驟然掏出胸口的那本東西直直砸向賀琛,同時手中的煙幕彈一彈。
“咻咻!”
賀琛一甩手,射出幾道寒光。
“主子小心!”白色的煙霧襲來,阿昌下意識推開賀琛,卻不巧推歪了他射出的那幾枚暗器的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