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刺殺,又欠了我一回,不早些砍了他的頭,我真是牙都癢癢了。”
“聽說東廠大檔頭肖銘死了,你做的?”宋景暄一面喝着酒一面淡淡道。
楚月的手閒閒架在屈起的膝蓋上,遠方蒼茫的夜色,“算是吧。”
賀琛會派人去殺肖銘,也是爲的他。
“沒了肖銘,也算是斷了東廠一臂。”宋景暄又灌了一大口酒,低低哈出一口白氣。
夜色靜謐,冬日的雲京在朦朧的月色下冰冷寂靜。
“王爺,王妃還在王府等着您呢。”
想了想,楚月還是決定直接提醒道。
“哼。”宋景暄低低哼了一聲,深沉的眸中一點暗光動了一下,仰頭灌下一大口酒。
楚月嘆了一口,幾口酒下肚身上也暖了起來,擡頭迎着撲面來的寒風,道:“王爺,你畢竟已娶了她,比起你來,王妃是無辜的。”
宋景暄早已到了婚娶的年齡,鄭貴妃一直都在物色留意那些家世顯赫的貴族女子,完全無視皇帝的意思,還旁敲側擊地想讓皇帝賜婚,可皇帝心中豈會願意,結果便選了那無權無勢的汝南王府,選了方夢蟬。
一紙賜婚纔下來不久,便急着擇定了日子在年關前成親,這般急不可耐的模樣,簡直教人看了好笑。
“無辜?”宋景暄冷笑,“既進了這京城,便沒有無辜的人。”
“王爺,”楚月看着宋景暄,眉心微皺,明顯感覺到這位王爺對自己王妃大約從印象到感覺應該都不大好,“起碼如今王妃的夫君是您,今後會如何,都是看您的。”
宋景暄的眸底光芒微動,然後仰首灌下一口酒,轉頭問道:“楚月,如果是你在方夢蟬的位置上,你會如何?”
楚月有些冷誚地笑了一聲,“王爺是說若我被聖旨逼嫁麼?那你們宋家皇室不管是誰娶了我,要麼老實聽話井水不犯河水,要麼就等着整個皇室雞犬不寧好了,畢竟史書上如呂雉賈南風之流其夫君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而下官自認學識本領都不在她們之下。”
宋景暄看着楚月,冷峻的面上終於有了一點舒展,“楚月,本王可是皇室。”
楚月悠悠道:“放心,我就是說說,我這輩子是不可能嫁進你們皇家的,所以你們都安全了。”
“所以,”楚月將手上的酒罈放下,“王爺還是快些回去吧,有道是娶妻求賢,下官不才,也算是閱人無數了,一開始就覺着王妃與王爺絕對是良配,還請王爺莫要辜負了同王妃的良辰美景。”
“呵,”宋景暄笑了一聲,想到之前每每見面的不歡而散,“倒是希望借你吉言了。”
楚月瞧着宋景暄鬆動,繼續補充道:“再者成親之日獨守空房對女子來說乃是奇恥大辱,與皇室來說,傳出去也不好聽,流言可畏,王妃雖長與塞外,卻仍是汝南王府的郡主,可不是野生野長的。”
語畢,楚月站起身來,伸手朝王府的方向一引,“天色已晚,下官恭送王爺回府。”
“呵。”宋景暄笑了一聲,有些無奈的味道,搖了搖頭站起身來,“倒是沒見過逼人洞房花燭的。”
楚月的脣角勾起,“因爲向來都只有急着洞房花燭的。”
“哈哈。”宋景暄終於笑出聲,騰身飛下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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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愈濃,勸走了宋景暄,楚月便直接回了原本的楚家小院,然後□□進了隔壁賀府。
錦衣衛裡的小院雖獨立,卻是又破又舊,之前她爲了躲賀琛才搬了進去,如今既已是這樣的關係,自不會再住在錦衣衛中,而這本就相鄰兩座宅子便成了進出之間最好的庇護。
翻過牆,早有等候在牆邊的小廝提燈而上,引着楚月一路朝賀琛的蟾光樓去,這賀府雖然就在她家隔壁,她也去了幾回,但路線地形卻是真不知道,是以還需人引一引路。
府中的小徑曲折蜿蜒,楚月一路教小廝引着到了蟾光樓前,便見驚瀾迎了上來。
“大人回來了。”總是冷淡的面容上明顯鬆了一口氣,驚瀾對京中的形式並不清楚,顯然是在擔心她會出什麼事。
“嗯。”楚月笑了笑,“沒事,宣王是自己人。”
安慰了驚瀾,楚月便朝屋內走去,自有門口候着的小廝替她打了厚厚的簾子,一股暖氣撲面而來。
燭火明亮,楚月踏進屋內便見一青蓮色的身影坐在桌前,一臂的肘子橫着半架在桌沿上,漫不經心地轉着手上得碧玉扳指。
“等我呢?”楚月在桌邊坐下,伸手倒了杯茶。
身爲曾近的東宮近臣,到如今的皇帝近臣,賀琛一直堅定不移的位居要職,又堅定地作爲東宮之人,賀琛自不會有意思要去宣王的婚禮,隨便尋了個執勤的緣由着人送了件不輕不重的禮便算過了。
“嗯。”賀琛淡淡哼了一聲,輕輕應了。
楚月端着茶杯喝了一口,隨口道:“進宮面聖了,皇上問你什麼沒有?”
賀琛淡淡道:“能問什麼,皇帝忙着煉丹,不過是遞個摺子罷了。”
“嗯。”楚月點了點頭,起身放下杯子,“早些睡吧,明日還要應卯。”
“阿月。”賀琛倏然擡手拉住楚月的手腕,然後往懷中一帶。
“做什麼?”楚月乖順地教賀琛抱在懷中,看着他精緻如玉雕的面龐問道。
“一身的酒味兒。”賀琛捏着楚月的下頜道,“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宋景暄那小子放着好好的洞房花燭夜不去,找你做什麼去了?”
楚月勾着賀琛的脖子,並不意外賀琛會知曉,如實道:“宣王被硬塞着娶了王妃,心中自然不爽利,便找我喝酒解悶唄。”
賀琛的指尖在楚月的下頜上摩挲了兩下,語氣不善道:“他心中不舒坦找你做什麼,莫不是看上你了?”
楚月咯咯笑了,“若真是這般,那我的身價便該提一提了。”
明白人都知道,依宋景暄的沉穩,是絕不會看上她的,她是江湖草莽出身,又女扮男裝,再混入朝堂……這樣的身份經歷,那些豪門大族的家規是絕不會要她的,更別提皇室了。
宋景暄出身皇族,母族亦是百年勳貴之家,在這樣的背景下長成的皇子,即便投身軍營再有豪氣,到底洗不掉那已深入骨子裡的貴族觀念,像她這般經歷的女子,他能沒有鄙薄地與她相交已是極致,若叫他對她真生出那種意思,恐怕還得回孃胎重造。
即便真不小心有了那意思,以宋景暄的自制力,估計也叫他早就掐住了。
賀琛輕嗤,擡手掐住了楚月的面頰猛扯,“瞧把你美的,莫非你還真想着宋景暄看上你不成?叫本官看着,那宋景暄放着好好的洞房花燭不去,八成是不行。”
“阿琛!”楚月抓住賀琛捏在她臉上的手,“疼。”
賀琛的手上不鬆,脣角挑起的弧度冷冷:“你方纔還說什麼,說宋景暄是自己人,什麼自己人,他是自己人,那本官是什麼,嗯?”
“阿琛!”楚月使勁掰着賀琛的手指將臉頰搶救出來,揉着被掐紅的面頰,皺着眉道:“瞎吃的什麼飛醋……”
聞言,賀琛的眉梢倏地挑起,楚月心中這廝又要發作,忙道:“好好好,不是自己人行了吧。”
“楚月!”賀琛的嗓音一拔,明顯對楚月那敷衍的態度深深挑戰了脆弱的自尊。
“好啦,阿琛。”楚月勾住賀琛的脖子把頭埋在賀琛的胸前,“咱不生氣,乖啊!”
“楚月!”賀琛一把將所在胸前的楚月提留起來,“本官覺着那宋景暄肯定不懷好意,你以後離他遠一點。”
“儘量,儘量。”楚月點着頭。
“什麼叫儘量!”賀琛顯然不依不饒。
“哎呀,”楚月嚎了一聲,“我是宋景暄的人,怎麼離他遠一點嘛……”
“什麼!”賀琛抓在楚月身上的手驀地一緊,如玉的面上黑沉一片。
“呸……”楚月反應過來,忙啐了一口,“我是說我是宣王府的人,是幕僚的意思。”
賀琛一手提留着楚月,一手的修長手指在楚月的面頰下頜來回輕輕摩挲,精緻的脣角勾起的弧度優雅,淡淡道:“楚月,本官怎麼瞧着你像是哪裡癢了呢?”
“阿琛……”楚月雙手抓着賀琛胸前的衣襟,看着那幽深的眸中翻涌起的熟悉的黑霧,心知這回恐怕要完蛋。
果不其然,賀琛的雙手一動,抱起她就往牀上走。
“阿琛!”
楚月一直覺得,賀琛在舉止外表上看來,絕對是世間難得的優雅美男子,那舉手投足間,具有一種別人無法企及的氣質在裡頭,而他平日裡在外的言行亦是十分應他那周身的氣質,一顰一笑,妥妥的貴族公子,優雅溫和。
比起楚月那裝久了成習慣的溫潤如玉,楚月這幾日同賀琛相處下來發覺,賀琛那種優雅溫和並非僞裝,但那張賤到想叫人拔了他舌頭的嘴,亦是他的。
平日裡的相處,賀琛大多隨着她,言語行止間溫和自不必說,但若不慎把毛捋反了,他便會毫不留情地優雅開啓他那張賤嘴,不依不饒,彈指間反叫楚月炸毛。
比如這回,賀琛那彷彿長了刺的舌頭髮泄完,他便優雅地,慢條斯理地把楚月放到了牀上,一點一點地告訴楚月,什麼叫做自己人,以及她是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