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我爹早就死了,我娘也早就死了,我楚月孤身一人四海爲家, 可是赫連琛, 你心中這樣認爲的難道就真的可以毫無顧忌了嗎?”楚月看着赫連琛, 眸光清澈透析, “你父皇到底你的父皇, 你是江山的繼承人,而我,是權佞之女。”
“哪怕你相國府亡了赫連皇室的國!”赫連琛的幽眸對着楚月的眼睛, 擡手撫上楚月的面容,嗓音轉而低柔, “我只知道你是那個被我強取豪奪來, 是我苦苦追尋的, 那個在北程陪着我的女人。”
楚月睜大着眼睛,終是壓抑不住涌上眼眶的水光, “赫連琛,你混蛋。”
赫連琛的脣角卻輕輕勾起,指尖抹過楚月忍不住落下的淚珠,嗓音低沉:“阿月,你可以哭, 也一定要在我的面前哭, 只要我能將你的淚水, 都接在手裡。”
“走開!”楚月一把打掉赫連琛撫在面上的手, 擡起袖子將眼淚抹乾。
“好,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赫連琛淡笑,牽起楚月的手, “跟我走。”
楚月的眼眶被擦得有些發紅,被拉着往前走了一步,擡頭間卻看見前頭桃林裡走出一個人來。
“太子殿下,老爺說過只准見,您不能帶小姐走。”陶嬤嬤從林子裡走出來,不知是剛到的還是早就到了。
楚月聞言神色微頓,老爺說過?赫連琛來找她是楚修文安排的?
“你和楚修文見過面?你們說了什麼?”
赫連琛的眸光微冷,擡手安撫性地覆在楚月的手背上,看着陶嬤嬤涼涼道:“她是我的人,既然已經到了我手裡,難道楚修文真還指望我會拱手給他送回去不成?”
陶嬤嬤的面色不卑不亢,“可太子殿下難道就不管小姐體內的禁制了麼?若沒有老爺按月的解藥,小姐這身武功便會全廢。”
“楚修文敢威脅我?”赫連琛的眉梢微挑,幽眸中透出一道殺意。
“不是威脅,只不過是爲了小姐好罷了。”陶嬤嬤道。
赫連琛脣角的弧度譏誚,冷笑一聲,“爲了阿月好,楚修文這老東西還真……”
“太子殿下。”陶嬤嬤的嗓音微揚,“難道你是想小姐以平民的卑賤身份嫁於您,還是繼續無名無分地跟着您?即便是您能爲小姐編造出一個體面的身份,宮裡可會輕易下那道賜婚的旨意?”
“……”赫連琛的眸光微動,手掌不由得握起,幽深的眸光銳利如刀,直直地看着陶嬤嬤。
良久,赫連琛輕笑一聲,“楚修文說的對,本宮欠阿月一個名正言順的名分,讓她從楚府嫁入東宮是最容易的方法。”
語畢,赫連琛轉過身看向神色有些黯然的楚月,道:“阿月,你什麼都不必在意,我必會給你最好的。”
“阿琛,你……”你不必爲了我,受楚修文的威脅。
“我送你回去。”赫連琛淡笑着打斷,伸手攬住了楚月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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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微顛,回去的路上赫連琛一直只是靜靜地抱着楚月,修長的手指偶爾劃過她的臉頰下頜,彷彿當初在北程賀府時一般,與午後寧靜的小憩,什麼事也不幹,什麼話都不說,安然愜意地靠在一起。
可赫連琛能不說,楚月卻做不到不問。
馬車微頓,照例是直接停在了繡樓面前,赫連琛攬着楚月一道進了繡樓,反手就將門甩了,毫不掩飾那一派唯我獨尊的做派。
“都說相國府富可敵國,楚修文難道就落魄到這般地步?”眸光在屋內的擺設上一掃,赫連琛一臉勉強地在繡牀邊坐下,順手拉了楚月坐在膝上,修長的指尖揉上楚月的紅脣,眸光微幽,“想不想我?嗯?”
楚月的汗毛一豎,一巴掌拍開他的手指,微紅了臉,“臭不正經!”
“我只是問你想不想我,哪裡就不正經了?”赫連琛的頭靠進楚月的脖頸間,溫熱的鼻息輕輕地噴在上面,然後飛快地伸出舌尖在上面舔了一下。
“阿琛!”楚月有些炸毛,自是清楚赫連琛心裡大概想做什麼,伸手將他推開,“別以爲你這樣,我就什麼都不會問你,當初你這套把戲就不管用。”
“可你對我向來管用。”赫連琛的幽眸蒙上了一層迷霧,直直地看着楚月,指尖有攀上楚月的紅脣,“分開這樣久,你連親都不肯給我親一個。”
這是什麼,委屈嗎?楚月看着赫連琛微垂下的眸光,他什麼時候學會了這個?簡直羞恥……
楚月深吸了一口氣,自然不會這麼就叫迷了魂,“赫連琛,你和楚修文做了什麼交易?”
“他說她要把你給我,可你本來就是我的,用不着他給,有本事他就將你永遠藏着,既然讓我找着了,”赫連琛頓了一下,眸中劃過一道冷光,“什麼條件都是空屁。”
聽着倒是實話,可楚月的心中清明,哪裡是這麼一句話便可揭過去的。
“你混淆重點。”
“本宮說的就是重點。”赫連琛別開眸光,身子往後一仰,半躺在了楚月的繡牀上。
楚月的眸光微垂,相處日久,知他如她,向來是知道赫連琛每每不用“我”而冠上自稱的時候便有加強語氣的強硬味道,是以從一開始,楚月便從來不曾強迫赫連琛說他不想說的事情,反之,赫連琛也幾乎不會強迫她說什麼。
而赫連琛於旁的事的皆是知無不言,不想說的,向來都是出於保護她的目的。
楚月的心下雖暖,可不免亦生出些許歉疚,仰下身子,緩緩在他的身邊躺倒。
“阿琛,我失蹤之後,你過得好不好?”楚月問道。
赫連琛沒有轉過頭看她,只是陰沉沉地反問道:“你說呢?你身邊的人果然都是一羣廢物!”
楚月訕笑,“誰知道楚修文會當街綁架,我開始也還當是勳國公府的人……阿琛,你想不想我?”
“想你有用嗎?”赫連琛的手穿過楚月的脖頸下勾住她的脖子,有些惡狠狠地將她往身邊壓,“若非你身邊的都還在,若非你的人亦驚慌失措,我便以爲你自己逃了,你楚月不是向來膽大包天離經叛道嗎?怎麼就想到逃跑一條路,原本我還想着你定要與我在朝堂上大戰三百場,可你倒是真給自己找了條好路。”
“誰要於你在朝堂上大戰三百場,你若是好好的,我最多隻看着你罷了,可你賀大人偏偏算有遺策陰溝翻船……”
想起當初在刑部大牢看到他被綁在刑架上滿身傷痕的情景她的心就抽痛一回,若非當時她的計策已定,估計有人跟她說刺殺政和帝就能救他出來她也是幹得出來的,哪怕在史書上遺臭萬年或者千刀萬剮。
“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政和老兒?”赫連琛涼涼道。
說起北程,說起政和帝,楚月不由得多問了一句,“政和帝駕崩了?小皇子登基了?”
“嗯。”赫連琛淡淡哼一聲,“有人看着呢。”
“奸佞。”楚月嗤了一聲。
“是奸佞,”赫連琛側過身,指尖鉗住楚月的下頜,悠悠道:“說來我這大奸佞,最後還是靠着你這個小奸佞成就的。”
“奸賊。”
“嗯。”赫連琛應得甚是暢快的模樣,“說來咱身上揹着都是南耀的身份,這不僅是奸佞,還是奸細,誰也沒的嫌棄誰。”
楚月擡起手,從赫連琛的腰間環過緊緊抱住,“大奸細,大奸佞!”
赫連琛脣邊的弧度輕柔,“小奸細,小奸佞。”
…………………………
月上枝頭,夜幕落下,赫連琛是用完晚膳的時候走的,雖然從他的口中楚月大約得知這一位在南耀過得依舊很隨心所欲,但楚月到底能從中體會到那份被雲淡風輕掩蓋的艱辛。
相國府百年的根基,掌控後宮朝堂,北程的時候政和帝手握實權對付一個勳國公府況且步履維艱,更何況南耀的赫連皇室勢弱,僅僅靠一個赫連琛,即便是再精於謀算,又怎能輕易爲之。
“父親呢?”屋中的燭火幽幽,楚月坐在窗邊,懶懶地看着陶嬤嬤領着人將屋中的杯盤收拾齊整“他不來找我我可就不候着了。”
白日方見了赫連琛,她就不信楚修文今夜會不着她“談心”。
“老爺還在書房處理公文,想必馬上就來了。”陶嬤嬤道。
楚月的脣角涼涼勾了勾,繼續手中打的結子。
赫連琛走的時候瞧見被她扔在角落的女紅,非搶來看了看,說是兩人在一起這麼久,她連件像樣的定情信物都沒有給過他,要拿個她繡的荷包,結果挑挑揀揀了半天,着實對楚月歪扭的繡工下不了手,就逼着她打個結子給她,平安結如意結都要,當即就逼着她開始打,真真是……
話說,他的定情信物呢?
楚月想了想,貌似他當時是說——
“我把人都給了你,你連個定情信物都沒送過我一個……”
靠,他人是個東西嗎?他不是個東西……哼,就不是個東西!
楚月心中嗤着,脣邊卻是勾起了一道柔柔的笑意,眸光挑起間,看到一人推門進來。
脣角的笑意猛的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