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王府, 楚月便朝長豐街茶樓走去,自己這失蹤一天一夜的,翎白那裡肯定着急壞了。
街上清冷, 從長安街裡出來, 照例是一溜的硃紅高門, 卻沒有什麼人, 楚月瞧着自己身上有些皺的衣衫, 思忖了要不要回小院去換身衣裳,尚在思索間,便聽一陣嘚嘚馬蹄聲伴着車輪的聲音自身後傳出來。
這富貴人家哪家出行不用馬車, 楚月也未在意,靠路邊兒上避了避, 卻不想馬車竟也跟着行到她身邊, 倏然腰上一緊, 楚月驚叫一聲的時間都沒有,便沒拖進了馬車裡。
熟悉的味道縈繞鼻尖, 溫熱寬闊的胸膛壓在身上竟是契合,一雙長臂牢牢得環抱住她的身體。
阿琛……
楚月的眸光倏然一黯。
賀琛的頭埋在她的頸窩裡,溫熱帶着些急促的氣息拂動着她耳旁的碎髮,微微地癢。
良久,賀琛的呼吸漸漸平穩, 卻沒有放開楚月, 沉沉的嗓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阿月, 不跟我鬧了好不好?”
低低的聲音, 帶着一絲懇求,叫楚月心中不禁一顫。
楚月的眸光微垂, “誰是在跟你鬧,我是認真的……”
賀琛不置可否,繼續埋在她的頸間道:“我不逼你辭官了,什麼都不逼你,你要在衙門裡就在衙門裡,但是不許再冒險跟皇帝頂,你要幫着宋景暄也隨你,但不准你因爲他跟我鬧。”
他的嗓音低沉,有些絮絮叨叨,透着一點無奈,卻是認真。
楚月緩緩擡手輕輕抱上他的肩膀,問道:“那你呢?”
賀琛拂在她頸間的呼吸頓了一下,低沉的嗓音間帶了一絲賭氣,道:“你不是說了各憑本事?既如此,你也不許想攔着我的路。”
楚月的手指撥弄着賀琛鋪在背上的如墨髮絲,悠悠道:“然後我就同你暗地裡較勁?每逢遇上事我便搬出去幾日?”
聞言,賀琛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後放開楚月雙手撐起,如玉的面上染上一層慍怒,“楚月!”
“難道不是嗎?”楚月淡淡地反問,然後倏地伸手勾住賀琛的脖子朝自己拉來,趁着賀琛手上不穩之時倏地腰上使力,一個翻轉反將賀琛壓在身下。
“楚月!”賀琛雙手擒住楚月的肩膀試圖奪回主動權,卻叫楚月的雙腿死死夾住腰胯,身上一麻,便叫點了穴道泄了力氣。
“楚月!”賀琛咬着牙瞪向楚月。
“阿琛……”楚月翻了個身,單手在賀琛的腦袋旁支下閒閒拖着腦袋,一條腿同另一隻手卻仍舊壓在賀琛身上,愜意悠閒。
“阿琛,你這麼聰明,難道不知道這是一個無解的死題麼?你在皇帝身邊又的皇帝青眼又暗暗扶助宋景灝,兩面細作做得天衣無縫,而我辦事兒沒你老練,叫鄭貴妃攪和過之後在皇帝面前總是不得歡心,這會兒更好,差點就該丟官了,可我堅持宋景暄纔會是個明君,還是依舊會做我認爲對的事情……”
纖細的手指悠悠地捲起賀琛的髮絲打着轉,楚月突然湊近賀琛,輕輕朝他的臉上吹了口氣,“阿琛,你不覺得作爲……作爲我楚月的男人,你應該幫着我嗎?”
“阿月……”賀琛額上的青筋不覺突了起來,一股子燥熱在身體裡迅速流轉開來,面上的神情卻依舊不動,脣角淺淺勾起,幽深的眸中譎光一閃,“你若是想施美人計,難道不應該先將我解開,這般唱獨角戲,不覺得寂寞麼?”
語畢,腰上倏然使勁便想彈起身,卻又摔了回去。
“楚月!”賀琛死死瞪向楚月。
“在呢……”楚月淡淡地應了一聲,摩挲着自己放使力了的手指,悠悠道:“咱在一起這麼久,你也不是回回都贏的。”
“你想怎麼樣?”賀琛冷冷地盯着楚月。
楚月支着腦袋,指尖在賀琛的俊美的面頰上劃過,輕點,摩挲,輾轉。
“不想怎麼樣,我就是想……戲弄戲弄你。”
“楚月!”賀琛的面上瞬間綠了,卻無奈聲不能動彈,直挺挺地躺着任由楚月這麼胡亂放肆。
“阿琛,你的臉怎麼紅了?是不是太熱了?”楚月睜着明眸,一臉無辜地看着賀琛額角得青筋暴起,在他的細嫩臉皮上揪了一把,拉扯扭轉,又安慰似的拍了拍,戲謔輕慢異常。
“楚月!”
“阿琛,我在呢。”楚月將頭靠上賀琛的胸膛,明眸的光芒漸漸暗下,雙手攀住賀琛的肩膀。
“你……”賀琛的眸光閃了閃,到底沒有動作,靜靜地讓楚月躺在自己得胸口。
良久,楚月撐起身子爬到與賀琛並排的地方躺好,看着賀琛明顯露着疲倦的雙眼,道:“睡吧,阿琛。”
她纔出王府,便能見着他,說明他定是在這王府邊的巷子裡等了很久,憑他的能力,她在宣王府也許花不了多久時間便能查到,但是他卻不能夠進來,也不能夠問宋景暄要人,只能在暗處等她出來。
她其實,也是虧欠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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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瀝瀝的春雨終於停下,幾日明媚的陽光將這些日子壓出的黴氣都散了散,春光和暖。
張佶的案子交由三司,便同錦衣衛沒了什麼關係,起碼同楚月是沒了什麼關係,雖說楚月是會幫着宋景暄,可到底楚月自問沒有那麼得忠心耿耿,在她力所能及的時候她義不容辭,但當不在所轄的範圍內,楚月的手也不會特意去伸得那麼長。
除非宋景暄遞來條子,否則三司會審這樣高規格的事情,應當叫三司的人往三司去操心,而她也相信,如非大事,宋景暄不會找上她。
於是楚月覺得,應卯混日子的時候彷彿又到來了。
“大人,這是賀大人方送來的。”
驚瀾拎着一蓋着布的鳥籠子走進門。
楚月靠在椅子上,悠悠道:“瞧瞧。”
驚瀾應聲將鳥籠子上的布掀開,只見是籠子裡關的是一隻毛色鮮豔的鸚鵡。
“嗯。”
楚月淡淡哼哼了一聲,對於這種玩意兒明顯沒有什麼興趣,卻不想那鸚鵡竟突然開了口:
“留連時有限,繾綣意難終、留連時有限,繾綣意難終、紅色的、紅色的!”
嗯?驚瀾不由得動了下眉梢,對着鳥兒能說話十分新奇,卻不明白它爲什麼說這些。
楚月的面色卻倏然一僵,然後騰得漲紅。
賀琛這個無恥之徒,竟然教鸚鵡念淫詩,而且紅色的……
紅你妹啊,楚月想起了今晨賀琛起身後叫她絞碎了扔遠的紅色肚兜,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惡俗喜歡促成賀琛對鮮豔顏色的過度熱愛!
“拿走拿走!”
楚月嫌棄地連連揮手,叫驚瀾把鸚鵡拿出去。
驚瀾依言將鸚鵡交給門口的白婁,冷淡無波的眸中微微透過一絲不解。
楚月有些羞惱地將桌上的杯子頓了一下,“又送茶又送鳥,是指着我每天喝茶遛鳥嗎?倒是會給我出主意!以爲這樣我就能玩物喪志了!”
楚月的心中着實不太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