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葫蘆和師中一路趕往安息,安息王朝位於西域版圖最爲遙遠的地方,歐洲大陸上不容忽視的強勁對手。
安息王朝地域遼闊國力雄厚,其前身波斯王朝遠近聞名,就連萬里之外的大漢也心有敬畏。張騫開闢了絲綢之路,將大漢的絲綢瓷器帶到波斯,又將波斯的地毯特產帶回大漢,增進兩國之間的交流,爲日後的經濟發展做出了極爲重要的貢獻。
安息與大漢的關係比較密切,絲綢瓷器由安息流通出去,引起了世界範圍的影響。同時,安息自身的經濟氛圍也很活躍,除卻不甚穩定的政治局面,這個國家算得上是西域最強國了。
自從帕提亞部落取代了波斯王室,就開始了安息王朝的時代。帕提亞部族是大月氏的後裔,亦成爲白匈奴。雖是匈奴分支,但白匈奴基本上已經與匈奴沒有牽扯,他們生活在富饒的安息大陸上,對西域諸國的爭鬥並不感興趣。
匈奴一向強勢,對西域的其他國家是致命的威脅,唯獨對安息束手無策,一來戰線太遠,而來沒有取勝的把握。白匈奴早已脫離管制,另立門戶帕提亞部族,撇清了他們跟匈奴的關係。
ωwш •тTk án •C ○
外界的威脅不足畏懼,但安息內部矛盾重重,大大小小几十個部落都有部落首領統治,表面上臣服於帕提亞王室,私底下卻在各自打着小算盤。安息王朝的全盛時期接近尾聲,目前正處於逐步下滑的階段,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其他小部落想要對付帕提亞王室,尚且還沒到火候。
師中聽劉燁說過這段歷史,但他不好跟藥葫蘆也這麼說,藥葫蘆要是追問起來,他總不能交代出劉燁的底細吧!時空穿越這碼事太玄幻,他自己願意相信已是很不容易,說服別人相信恐怕就不可能了。
趕了數天的路,不分晝夜時刻不停,即使是功力深厚的藥葫蘆也快禁不住了。留在王宮休養的那段時間,他的功力已經恢復了九成,跑跑江湖還是不成問題的。但問題是,遇到對手之前,他得保存好實力,免得還沒跟對手碰面,就先累趴下了。
斯塔拉山就在眼前,依稀可見縷縷青煙自息陵教總聖壇緩緩升騰,藥葫蘆勒緊了馬繮,揚手指向路旁的驛站,對師中說:“走,歇一晚再說。”
藥葫蘆下令,師中只有點頭的份兒,這是他第一次來到這麼遠的地方,除了劉燁說過的那段歷史,他對安息並不瞭解。
藥葫蘆揉揉開始麻木的老腰,晃晃接近僵硬的脖頸,自言自語地念叨着:“唉,不服老不行呀,半截身子入黃土的人,當真不能跟年輕的小夥子比。我這老不死的還不知道能拼幾回命,想回老家安葬?哼,連窗戶都沒有,兒子孫女能把我葬在山上,我就心滿意足啦……”
師中扶他下馬,聽他嘀嘀咕咕這些,不由好笑:“老葫蘆,你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你一定會長命百歲,將來想回去養老,跟公主說一聲不就成了麼!”
“切,你當我是老烏龜啊,還長命百歲哩!”藥葫蘆嘴上這麼說,心裡還是挺樂呵的,撇撇嘴道,“算了,不麻煩公主了,當初邁出了這一步,就料到會是這種結果。不過是來世間走一遭,塵歸塵,土歸土,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一具軀殼而已,留在哪裡都一樣。”
藥葫蘆拍拍師中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你小子還這麼年輕,有沒有爲將來打算過呢?”
師中以爲他指的是一輩子留在西域這檔事,不以爲意地說:“正如你所說,只不過是一具軀殼,沒有什麼好在意的。”
“嘖嘖,你果然還是誤會我的意思了啊!”藥葫蘆搖搖頭,雙手倒背在身後,清清嗓子,目的性明確地說,“我收養個兒子是爲啥麼,還不是爲了將來有人送終,人死一了百了,但也不能免俗,臨走的時候身邊總該有個親人的。我這輩子只顧着跟毒蠍子那老混球鬥來鬥去,耽誤了終身大事,等我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還好老天爺厚待,讓我碰見我那波斯兒子,嗨,這下好了,連媳婦都省了,我老不死就有了兒子,你說這是不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師中將兩匹馬的繮繩系在驛站外的樹上,捧了幾把乾草放在馬槽裡,藥葫蘆回頭看他忙着餵馬,隨即又問了一遍:“哎,老天爺送我個兒子,你說這是不是好事?”
“嗯,嗯,是啊……”師中連忙點頭,拍了拍手追上去,跟他一起走進驛站,向掌櫃的要兩間房。
店小二帶他們上樓,藥葫蘆瞪着師中撅起嘴,顯然對他的答案很不滿意,進了房間,繼續說道:“那麼你呢,你就不想身邊有個親人陪伴?”
師中關上房門,走過去打開窗戶,看向鬱鬱蔥蔥的斯塔拉山脈:“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說不定我也有你這樣的福氣,老天爺送我一兒半女。如果是兒子,我教他武功,如果是女兒,我傳授她琴藝,將來離開人世,也就了無遺憾啦。”
師中的語氣有些敷衍,不像是在鄭重考慮這個問題,藥葫蘆跳起來,小短腿跑得飛快,嗖嗖兩聲就來到他身後,用力戳了下他的後腦勺。
“你這小子,真是榆木腦袋,你怎麼跟我相提並論呢?你以爲誰都有我這種福氣啊?想要一兒半女自己去生啊,年紀輕輕就想不勞而獲,太沒天理。喂喂,你小子平時不是很精的嗎,怎麼說到這種事就犯傻了呢?你該不會是跟我老不死裝傻吧!”
藥葫蘆一下下戳着師中的腦袋,師中苦着臉,勉強笑道:“老葫蘆,我哪有跟你裝傻,你看,我又沒有娶妻,哪來的子女?”
“那就去找一個啊,你這眼睛長這麼大,難道啥也看不見?多麼好的丫頭在你身邊,你也不多看一眼,你心裡到底在想啥?”
藥葫蘆這話說得太明白,師中不由紅了臉,他低下頭,匆忙轉移話題:“不知息陵教總聖壇有多少高手,明月聖女是不是很難應付……”
“少來,我一跟你說正經的,你就東扯西扯淨扯淡。”藥葫蘆忍他很久了,清靈年輕漂亮聰明能幹,有什麼不好,一個姑娘家都肯放下臉面主動追求他,他還沒有半點兒反應。別人不清楚的,還以爲清靈沒人要呢。
爲了給孫女討個說法,藥葫蘆決定豁出去了:“我問你,你覺得清靈咋樣?”
師中知道遲早都要面對這個問題,他也不打算拖下去了,有話直說:“清靈姑娘很好,秀外慧中,善良單純,雖說有時候容易衝動,卻是個熱心腸的好姑娘……”
不待師中說完,藥葫蘆插話道:“對啊,你也知道她好,那你還裝蒜……”
爲免誤會更深,師中忙解釋道:“我知道清靈是個好姑娘,但我只當她是妹妹,我會盡力保護她不受傷害,但我不能給她什麼承諾。老葫蘆,我沒當你是外人,你和清靈都是我的同伴,我對你們必須誠實。”
藥葫蘆愣了下,難以理解地追問道:“爲什麼?你爲什麼不能當清靈是個女人?你遇到危險的時候,她用身體爲你擋馬車,你怎麼就看不出她的心思啊?”
“我看得出,我知道她的好,知道她爲了我甘願付出一切,但我不值得她這樣對我……”師中頓了頓,拍拍自己的左胸,艱難地開了口,“這裡已經容不下別人,你明白嗎?”
師中從未對人坦誠過自己的感情,明知他和心愛的人不會有結果,但他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愛上一個人或許很容易,但要忘記,卻沒那麼容易。師中瞭解自己,既然難以忘懷,不如就把她留在心裡,默默地愛着她就好。
藥葫蘆怔怔地注視着師中,師中愛慕劉燁的事實,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眼裡的傷感無助令人心酸,雖說得不得這樣優秀的孫女婿是種遺憾,但他畢竟是個豁達開朗的老頭子。
“得,得,你愛咋地咋地吧,我們清靈也不稀罕你這個死心眼,沒有你,我還能給她找戶好婆家呢!”藥葫蘆數落師中兩句,仰頭大笑了起來,指着他說道,“你這小子,死心眼的程度跟毒蠍子有一拼,你不是見過他了麼,下次再見到他,我得安排你們交流交流,我建議你向他取點經,將來幾十年還長着呢!”
師中尷尬地笑了笑,無話可說,藥葫蘆雙手叉腰看向窗外,微微眯起眼睛,輕嘆了聲:“你知道毒蠍子和明月聖女的那點破事嗎?”
師中老實搖頭,藥葫蘆掩上窗戶,豎起食指擋住嘴脣,悄聲道:“這事兒得小點聲說,我只說這一遍,只說給你聽,別人我不告訴他。去,看看門外有人偷聽嗎,這兒是息陵教的地盤,說不定剛纔那小二就是息陵教的人。”
藥葫蘆神秘兮兮的樣子,師中看着想笑,但他還是順從地到門口看了看,確認四下無人,回來稟報:“沒人偷聽。”
藥葫蘆這才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牀上,一手捋着花白的鬍鬚,一手端着師中奉上的茶水,喝幾口潤潤嗓子,咂吧着嘴娓娓道來。